霍沉理直气壮，“当时你道歉的时候承诺过的，忘了？”

    来安就想起来了，当时这家伙因为眼睛看不见，脾气偶尔十分古怪，把人踢下去后她也是非常惊慌的，所以在哄他的时候承诺了让他踢回来的这个机会。

    来安咬牙。

    她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

    只是语气还是有些纠结和迟疑，“真的...要吗？”

    霍沉带了笑意的眼睛看她一眼，点头。

    “假的。”他说。

    来安已经绝望的心更绝望，突然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简直又气又笑又松了一大口气。

    她可不想摔一个狗吃屎。

    “你说的啊，这事儿可过去了，以后不许再提。”

    他狡黠地试图盖一个掌，生怕对方反悔。

    说完才突然意识到，“以后”两个字非常不合时宜。

    他们今天的见面是意外，能这样融洽地相处也是意外中的意外。

    等回到深市，他还是他高高在上的霍氏总裁，她依旧是她天籁之声的女歌手，她会继续努力，传达出更多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两个人这样心无芥蒂地提起过去，其实就是真正地看开了，放下了吧。

    来安偏头，又还需要抬头去看霍沉，发现他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也是真的放下了。

    又走了一段路，两个人竟然能这样平和还带了一些调侃地回忆在小岛发生的很多事情。

    有些记忆已经尘封，可是一旦被提起，就好像一阵风吹散了上面蒙尘已久的尘埃，变得清晰生动起来。

    大部分时候，都是霍沉在提起过去一桩桩一件件，哪怕是很小的事情。

    他提起，再提醒一下，来安也才想起来般，了然一笑。

    他发现，她其实一直都没有改变，提起过去的趣事，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她的表情和笑容可以变得那样生动，似嗔似怒，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如果当时他对她的态度稍微好一点点，让她能不那么谨小慎微，不那么患得患失，不那么讨好于他，而能拥有安全感地展示真实的自己。

    或许，他会早一点认出她来。

    心底的苦涩渐渐蔓延，可是面对她现在的笑颜，霍沉也勾起了嘴角。

    发生了，过去了，一切都已经无法再挽回什么。

    再苦痛，也只能自己咬牙咽下去。

    走过去，又绕回来，小屋已经在不远的地方。

    “那我...先回去了。”来安说。

    “我住隔壁，有事叫我。”霍沉点头说。

    来安离开的脚步是轻快的，好像因为确认了，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放下和老实了。

    她离开的时候，一次都没有回头。

    可是霍沉的视线，一秒都没有离开她的身影。

    眼睛渐渐变得漆黑深邃，紧紧地盯着她，仿佛想要将人吸了进去。

    等她的背影都消失了很久很久，霍沉一直凝目的目光才终于不舍地收了回来。

    他只是过来散心的吗？

    霍沉直接就地而坐，身下是松软的沙子，刚刚她的脚踩从上面踩过。

    如果不是她及时出现，他会自己从海里起来吗？

    他一直等，等潮汐起来的这一天，等待的是什么？是她？还是死亡？

    连霍沉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这一刻，他庆幸，她来了，她找到了他。

    他给过她机会，如果她不出现，他或许会这样真的消失，在这一片同样的海滩上。

    很多年前，是她救了他。

    所以他们纠葛了很多年。

    这一次，她再一次救了他。

    对不起。

    霍沉在心底沉默怒号。

    她或许真的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

    可是他放不下，为什么要救他，她知道吗？在她救他那那一刻，他就再不会放手了。

    哪怕她已经结了婚，哪怕她有了孩子。

    刚刚的聊天那样愉快，他小心地避开那些可能引起她难过的任何东西。

    只有过去的小岛，没有后来的婚姻。

    她们以后也可以这样，将那三年的时间就此删去，避开不提。

    况且，她的那个丈夫，只需要他随便威胁几句，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这样的人，又怎么能照顾好她。

    这一夜，霍沉在海边，就这样坐了一夜。

    直到海天相交处，升起淡淡的朝霞，然后越来越绚烂。

    “起来看日出？”他给来安发了一条消息。

    时间还太早，她应该还没有醒。

    可几分钟后，明明没有身影，霍沉还是敏锐得察觉到了，屋门打开。

    扭头看去，来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霍沉转回了头。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来安在他身边隔了一个人的位置坐下，既不会显得太近亲昵从而给他一些不好的猜测和希望，又不会太疏远。

    果然，在他不特意看她的时候，坐在身边的来安整个人都是放松的。

    “怎么起这么早？”霍沉转头看她一眼问。

    来安紧绷一下，才又放松下来，“你不也是。”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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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

    霍沉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

    渐渐的，天际的朝霞越发绚烂，似乎给一大片的天空染上了多彩的水墨。

    “真好看。”来安遥望远处说。

    霍沉却看着她。

    又在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转头过来的时候，立刻移开了视线。

    “是。”他应答。

    真好，这或许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昨夜的夜风很美，践踏早上的日出让人心旷神怡。

    那一块小小的如同蛋黄一般的圆球渐渐冒了出来，越来越大，只是几分钟，就已经整个弹出来般。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坐着，欣赏这一份在城市绝对不存在的绝美景色。

    似乎都默认，这将是最后一次这样见面。

    很好，最后一次在她的记忆里，是这样美好的东西，以后偶尔回想起来，不至于有太多别的东西。

    过了许久。

    “我也祝你，以后好好地。”来安扭头看着他说。

    算是对他，最后，也是最好的告别。

    来安站了起来，回去再洗漱收拾一下，她就要离开。

    最后扭头看一眼太阳。

    却没想到，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变得刺眼，她下意识抬手。

    霍沉却更快一步，站了起来，他人高大许多，这样站在她面前，几乎遮挡了所有刺目的阳光。

    “小心！”

    可他依然伸出手，放在来安的眼前，仿佛为她加一重眼睛的防护。

    不知道是匆忙间，还是别的什么，他滚烫的手滑过来安的脸颊。

    烫得惊人，她下意识一缩。

    “你发烧了？”

    霍沉也同时开口，“以后，让我重新照顾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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