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受制于食材、调料和炊具，全世界吃得都不怎么好。

    

    中国就不说了，不管是荤还是素，做法基本上都是烤、蒸、煮，讲究1点的还有煎和炖，这肯定不是平民百姓用得到的烹饪方式了。不要以为古代贵族就吃得很好，食材有限调料有限炊具还不给力，吃得能有多好那才叫见鬼了。

    

    外国也差不多，主要烹饪方式同样是烤和煮，食材种类可能还不如中国。他们还会吃1些黑暗料理，比如说孔雀————这玩意儿的味道真不怎么样，中国人都不大吃的。

    

    在唐宋之前，不要对古代的美食抱太大希望，不然迎接你的将是深深的失望。

    

    不过，跟在李睿身边有1段时间了，郑灏认为在吃这方面，他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没法跟李睿这个仿佛把1根木棍切吧切吧都能做出1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来的天才相比，但是要在这些没见过啥世面的中亚贵族面前装个逼还是挺容易的……

    

    得到大宛王的同意后，他带来的那几名厨子当即大显身手。有人和面、制胚、切羊肉和洋葱放进面胚里，再盖上1张面胚收边放到余尽里烧，制作大司农在款待来宾或者有功将士时必做的库买齐饼；有人将羊肉切成大块大块腌入味，然后和烧红的石头1起装进羊皮里；有人则锅铲翻飞，煎、炸、炒、炖，十8般武艺全部用上，将1道道食材变成了让人垂诞3尺的美味佳肴……

    

    忙活了两个时辰，1道道菜肴摆上了餐桌，1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反倒是大宛御厨做出来的那些菜肴，颇有点色香味弃权的意思，往使团厨师做出来的菜旁边1摆，对比那真不是1般的惨烈。

    

    狗都不吃。

    

    1众贵族迫不及待的品尝，1个个两眼放光，赞不绝口。大宛王狼吞虎咽的吃掉1块库买齐饼，眉飞色舞的对郑灏说：“你们汉国人不仅骁勇善战，厨艺更是精湛无比！当年你们要是带着1千个这样的厨师杀到贵山城下，我们早就开城投降了！”

    

    郑灏：“……”

    

    敢情当年汉军远征大宛的时候不应该带弓弩，而是应该多带厨师？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的西汉王朝也没有这么高超的烹饪技巧呀，做出来的饭菜没比你们做的好吃到哪里去呢。

    

    时间会冲淡很多东西，3百多年前尸山血海的战事，如今都可以变成餐桌上的谈资了，宾主之间频频举杯，谈笑风生，1时间后气氛十分融洽。

    

    在郑灏与1众大宛、康居贵族开怀畅饮、谈笑风生的时候，1支总兵力多达6千余人的步骑军正顶风冒雪，朝着西域艰难的挺进。

    

    这是凉州刺史、西平郡公、柱国大将军张轨派出的部队。

    

    除了以上头衔之外，张轨还有1个官职，那就是西域都护府大都督。

    

    此时的中国，俨然1炉沸腾的铁水，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都要在血与火中接受痛苦的淬炼，凉州也不例外。

    

    西晋灭亡之后，大量山西、关中的汉人逃往凉州避难，张轨努力接纳、安置，使得体量并不是很大的凉州成为西北地区汉人的诺亚方舟。

    

    不过，凉州也并非天下太平，总有1些自认为实力强悍的士族、豪强想跳上赌桌，凭借手中的本钱去搏那泼天的富贵，拜他们所赐，凉州地区时有叛乱发生，张轨不得不将大部分的精力用于维持内部稳定。直到南阳小朝廷建立，历尽艰险送来了册封他为柱国大将军、西平郡公的圣旨，凉州那些桀骜不驯的豪强才算是消停了1点。

    

    朝廷给张轨的任务有两个，1是招揽西北地区的汉人流民，同时策应、支援关中，免得关中被胡人1口吞了；2是保持丝绸之路的畅通，将西域牢牢控制在大晋手中。第1个任务他只完成了1半，那就是招揽了大量西北地区汉人流民，将他们安置在河西走廊，让他们得以生存下来，同时也大大壮大了凉州的实力，至于策应、支援关中地区，他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关中那些明面上依旧忠于晋室的势力1百斤的人有1百2十斤反骨，连南阳小朝廷都管不住他们，张轨更没法管。

    

    至于第2个任务……

    

    在郑灏带着使团翻越葱岭的时候，西域已经开始不稳了，丁0人、乌孙人、鲜卑人甚至匈奴人，都在天灾的逼迫下向西域的农耕带发动侵扰，于阗、龟兹、高昌、疏勒、焉耆等等实力比较强大的国家都与这些游牧部落爆发了战斗。虽说这些侵扰的规模并不算很大，西域诸国靠着自身的实力，将这些贪婪的游牧部落给揍了回去，但是张轨知道，这不过是草原狼群的1次试探而已。

    

    是的，就是试探。试探那些西域国家有多少自卫能力，试探中原王朝还有没有能力干涉西域。

    

    西域诸国的实力很容易试探出来，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国家就这么点大，实力上限摆在那里，稍稍试探就知道他们的极限在哪里了。而中原王朝还有没有能力干涉西域这1点也很容易试探出来，发动几轮规模较大的进攻，看有没有中原王朝的军队穿越河西走廊来到西域就行了。

    

    接到西域诸国的报告后，张轨知道，洛阳沦陷所掀起的惊涛骇浪已经扩散至遥远的西域，西域地区的胡人不再忍耐，亮出了爪牙，而他这个西域都护府大都督，也必须作出反应了。

    

    他作出的反应就是派大将张斐率领步骑军6千人从敦煌出发，穿越星星峡，准备进驻高昌。你们这些胡狗不是想看看大晋会对你们的侵扰作出怎样的反应吗？这就是我的反应！

    

    6千凉州军，听起来并不多，但是放在西域，绝对算得上是1支强大的武装力量了。要知道像高昌、龟兹等等这些国家，撑死也就十几万人，他们咬咬牙确实是可以拉出1两万人去干仗，但那是将每1个拿得动刀的男子甚至健娃都算上了的，让他们1下子拿出6千精兵，那可是1件十分艰难的事情。率领这支步骑军的张斐也是1号狠角色，曾经与北宫纯1起率领凉州铁骑驰援洛阳，表现神勇，屡立战功，回到凉州后受到重用。在这支大军里，有过驰援洛阳的经历的将领足有78位，军官更是多达数十人，凉州军1半的精华都在这里了。

    

    大风裹着雪粉扑面而来，吸上1口气，那彻骨的寒意能把人的每1根鼻毛都给冻僵。

    

    张斐用面巾蒙住面，遮挡住那飞扬的雪粉，喃喃咒骂1句：“这该死的风，都刮了好几天了，就不能停1下吗？”

    

    副将魏融哈出1大团白气，说：“西域的冬天就是这个鬼样。”

    

    张斐说：“以前没这么冷的。以前冬天小孩子还敢跑出来打个雪仗啥的，现在别说打雪仗了，连门都不敢出，撒泡尿都怕把命根子给冻掉了。”

    

    魏融说：“在这种泼水成冰的季节千里行军驰援西域，真不是人干的事情，郡公也太心急了！”

    

    张斐说：“郡公也没办法，胡人正在围攻高昌，高昌小国寡民，支撑不了多久的，而高昌1旦被灭，我们进西域的道路就算被切断了。他当然想等到春暖花开再出兵，可就怕春暖花开的时候，倒霉的高昌骨头都成粉了！”

    

    魏融苦笑：“这个西域都护府大都督，还真是个苦差事哪！”

    

    张斐说：“你这是什么话！这可是卫青、霍去病、窦宪、窦固等1代代名将和无数汉家战士用血和魂打下来的疆土，哪怕是汉末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曹真大将军也毅然领兵出西域，将它牢牢护在手中。过去几百年有多少汉家子弟在这片土地坚守过，血战过，怕是数不过来了，要是这片疆土在我们这1代人手里丢了，我们有什么脸面进祖坟！”

    

    拍了拍魏融的肩膀，大声说：“打起精神来！当年北宫督护带着咱们这千把人就敢直冲十几万匈奴大军的大营，斩杀其两员大将，将其击溃，咱们现在有步骑军6千人，要是能让这区区严寒和0星胡骑袭扰击溃，也别活了，自己找块贝壳撒泡尿把自个憋死得了！”

    

    魏融嗯了1声，精神振奋起来，但随即又拧起眉头：“也不知道北宫督护现在怎么样了……以前打仗甭管形势多危急，只要能看到他的身影，他的旗帜，大伙就会豪气冲天，热血沸腾，仿佛就算1座山挡在我们面前，我们也能1脚将他踹翻。可现在他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看不到他的身影和旗帜，即便拥有这么多精兵强将，心里也有点没底啊！”

    

    张斐沉声说：“这不是玩老鹰捉小鸡，我们不能1辈子都跟在他的身后，他也不可能1辈子都站在我们前面，冲锋在前，以身作则。我们唯1能做的，就是效仿他，追赶他，成为像他那样的无敌猛将！”

    

    魏融不再说话，只是快被冻僵了的手用力抓住缰绳，神情变得坚毅。

    

    北宫纯离开凉州已经有好几年了，但是凉州军中依旧传诵着他的功绩，凉州的精兵劲卒依旧视他为自己的偶像，1个值得他们用1辈子时间去效仿，去追逐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