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角度问题,呼延晏并没有看到那在自己的骑兵中间乱滚乱撞的无敌风火轮,他只看到冲锋的虎骑无缘无故的便队形大乱,丧失了冲击威力。他不禁勃然大怒:“石超是怎么回事?他就是这样带队冲锋的?废物!简直是废物!”
几位司马也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那石超可不是等闲之辈,他出身于渤海石氏……大家可能对渤海石氏没啥印象,毕竟跟太原/琅琊王氏、弘农杨氏、清河崔氏、泰山羊氏、荥阳郑氏等等这些历史悠久、英才辈出的顶级世家门阀相比,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大家可能压根就没听说过有这么1个世家。这也不稀奇,渤海石氏1直都是要实力没实力,要名气没名气,1直到石苞这1代人才混出了点名堂。而背负全村希望的石苞年轻的时候只是个铁匠,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被举荐给司马师,才凭借过人的才干和政治头脑慢慢发达起来,1路干到了大司马,渤海石氏由此发迹。什么?你们连石苞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很陌生?不要紧,他儿子的名字你们肯定不会陌生了。
准确的说,是他第6个儿子的名字你们肯定不会陌生,那货叫石崇。
对,就是跟王恺斗富的那个石崇。
石苞临终前给几个儿子分配遗产,每个儿子都或多或少分到了1些,唯独石崇1毛钱都没分到,石苞的理由是:这小子精明得很,不用给他留遗产他也能靠着自己的能力获取富贵!而石崇也正如他所愿,靠着自己在商业上的天赋获得了惊人的财富,其财力甚至可以与太原王氏、泰山羊氏等等顶级世家门阀相抗衡。太原王氏的王恺数次跟他斗富,结果1点便宜都占不到。
渤海石氏虽然发迹了,但是在那些经学传家的世家眼里不过是暴发户、土包子而已,论底蕴,他们差得可太远了,很多同朝为官的官员都对石崇充满不屑,认为跟这个1身铜臭的家伙同朝为官是自己的耻辱。石崇挖空心思跟王恺斗富,倒不是他真的钱多烧得慌,他只有在金钱这方面能够与那些经学世家1较高下,想要引起那些世家门阀的注意,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也只能拼命炫富了。至于这种炫富的举动有没有让王氏、羊氏、崔氏这些世家高看他1眼,还不得而知,但确实引起了1个人的注意,那就是司马伦的军师,著名的毒士孙秀。
引起孙秀注意的人的下场1般都好不到哪里去,像石崇这种富可敌国又没多少底蕴的家伙更是如此,仅仅是孙秀向他索要1名爱妾,他不给,便被砍了脑袋,并且夷3族。
石超很幸运,不在石崇的3族之内,侥幸保全了性命。但仇恨的种子就此种下,石崇死后,渤海石氏卧薪尝胆,利用手中的财富大4招览亡命之徒甚至购买胡人奴隶,聘用被打散逃回老家的西晋禁军军官,高价从辽东购买战马,严加训练,短短几年时间,居然让他们拉起了数千私兵。有钱的好处显而易见,作为曾经富到连司马炎都自叹弗如的石氏,哪怕被孙秀折腾得元气大伤了,他们依旧有足够的财力购置3百余套马铠和大批重装骑兵才有的铁甲,组建起了3百具装重骑和千余半具装重骑,战斗力极其强悍。王弥横行山东的时候渤海石氏起兵响应,跟着王弥扫行山东,不知道攻破了多少州府;王弥在洛阳城下被北宫纯打得惨败,他们又跟着他1起投奔了匈奴汉国,在山西境内获得了1块立足之地,喘过气来之后再度向西晋发动猛烈的进攻,没别的目的,就是掀翻这烂到家了的西晋,干掉司马家,替惨死在司马伦屠刀之下的亲人报仇!
什么?你说司马伦早就死了?
谁告诉你司马伦死了仇恨就终结了的?不,只要司马氏还在蹦跶,复仇就不会停止!
呼延晏本人是很欣赏石超的,这个年轻人足够的勇敢,也足够铁凶悍,嗜血,不像是柔弱的晋人,倒更像是匈奴人。他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将石超以及他麾下那支骑兵从王弥手中要过来,又以大司空、大将军之尊折节下交,拢络石超,将石超和他手中那支部队当成手中的王牌来用。石超也没让他失望,每次让他上的时候都是1马当先,带3百具装重骑冲阵,而1千2百半具装重骑随后压上,所冲无不溃,所击无不碎,立下赫赫战功。
然而现在,这个石超却让呼延晏失望了。好好的1次冲锋硬是让他给整得1塌糊涂,队形混乱,不少骑兵甚至你撞我我撞你的撞成1团,完全丧失了威力!蓄势已久的雷霆之击就这样打空了,呼延晏杀了石超的心都有了!
北宫静露出1丝狠厉的笑容,猛的竖起1面赤红如血的大旗。
随着大旗竖起,堤坝上,山呼海啸般的吼声骤然响起:“杀!杀!杀!!!”乱作1团的胡骑惊恐地抬头,这才发现堤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数以千计的射士,手持强弓劲弩对准了他们。与此同时,他们还听到了投石机的轰鸣,数颗暗红色的、带着火星的铁球从他们头顶飞过,火流星般划过天际,飞出3百米开外,重重地砸在冰面上!
嘭嘭嘭嘭!
骇人的撞击声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抽搐起来,烧红的铁球重重地砸在冰面上,破碎的冰块4下飞溅,冰面给硬生生砸出了1道道裂痕。烧红的铁球温度可是很高的,与冰面接触,冰瞬间融化,融水变成高温气体腾起,铁球在可怕的咝咝声响和白雾翻腾中径直往下沉,它的重量和它所携带的高温在冰面上留下了1个个巨大的、白雾翻腾的窟窿,透过这个窟窿,可以看见清棱棱的河水,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看见水中游鱼!
呼延晏眼皮直跳:“砸冰?晋狗这是想干什么?”
几个司马面面相觑,都是1头雾水。
看到冰面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他们也就没有将这种攻击放在心上,注意力完全被前方的战事吸引了。
射声营3千射士冒出来之后,没有1句废话,居高临下用强弓劲弩朝着乱作1团的胡骑猛射,1时间羽箭如沙,弓弦震颤之声让空气都跟着颤动起来。这些铁罐头那铠甲着实是坚厚,这么近的距离弓弩也射不透,但不要紧,那些半具装骑兵的战马可没什么防护,利箭过处,战马悲嘶之声不绝于耳,1匹匹石家花费巨资从辽东购买的高大战马带着1身羽箭轰然倒下,不可1世的甲骑给射得人仰马翻!
呼延晏几乎咬碎了牙:“他们竟在河堤上埋伏有这么多人?可恶,真是可恶!”
奚跋说:“这不可能啊!司马越老贼按兵不动,他们又只有不到两万人,将精锐主力都埋伏在河堤上了,还怎么保持对宜阳的攻势,而且还攻得这么猛?这不可能!”
甭管可不可能,晋军真的做到了,在将大批精锐主力埋伏在河堤后面等待战机的同时,仅以1旅偏师保持对宜阳的进攻,照样将敌军打得节节败退。这里面固然有胡人不擅长守城的缘故,但乞活军和凉州军强悍的战斗力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匈奴汉国虐菜虐得太久了,以为晋军的战斗力就那样,处处都是以过往晋军那窝囊、无能的表现来评估现在的对手,作出了完全错误的判断。
现在,他们该为自己的错误判断付出代价了。
河堤上的晋军射士箭如雨发,将虎骑那些毫无防护的战马1匹匹的射倒,而车营中,北宫静指挥弩车装上1斤重1支的弩箭,照着具装骑兵猛射。具装骑兵的铠甲在床弩面前跟纸糊的差不多,往往1箭就能洞穿34名骑兵。那些要命的石弩也不甘寂寞,冒着箭雨装上石弹在近距离朝具装骑兵发射,1发就是78枚石弹,每枚重两斤,可以打出34百米远。铁罐头最怕这种钝击,1旦被击中,轻者骨折,重者内脏破裂甚至脑浆迸裂。石雨乱飞中,不断有人口鼻喷血从马背上栽下来。而在河堤后面,1部部投石机不断发射,将1颗颗重数十斤甚至上百斤的烧红的石球砸向两3百米外的冰面,在冰面上制造出1道道可怕的、飞速扩散的裂缝。对于被车营和成堆成堆尸体挡住,难以前进的胡骑来说,这1幕简直就是噩梦,怕怕是在地狱中也找不到比这更恐怖的场景了的噩梦!
家将石冲对石超说:“公子,晋军的车营是冲不破的了,我们还是撤吧!”
石超看着多年培养的具装骑兵成批成批的倒下,又惊又怒:“1击无功还平白折损了这么多精锐,叫我如何向大司空交代!”
石冲说:“再不撤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匈奴人都撤了,我们就别逞英雄了!”
是的,眼看势头不妙,匈奴骑兵争先恐后的后撤,生怕跑得慢了也被射成刺猬。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没机会再回到洛水北岸,看到将他们推上这个屠宰场的呼延大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