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从哪个方向发动进攻呢？

    

    可供挑选的路线就两条，1是经洛水北岸向那段被焚毁的栅栏发动进攻，直接截断晋军第1梯队和主力的联系。宜阳城中好歹也有7千余人，兵力是相当充足的，只是1时间被打蒙了而已，1旦晋军后力不继，以靳元之才，很快便能稳住阵脚，调集兵力反击，将攻入营中的晋军1举歼灭。这条路线突击距离短，地势平坦，是上上之选，但坏就坏在要两次穿越洛水冰面……洛水可不是什么小河流，宽度普遍都在1里以上，骑兵在平坦如镜的冰面上行动，毫无遮掩，很难打晋军1个措手不及。

    

    另1条路线则是从南面利用山林掩护偷偷下山，绕过老龙山向依托丘陵部署的晋军发动进攻。斥侯已经探明白了，部署在这1片的是司马越率领的晋军主力，司马越与羊忱率领的禁军3营和北宫静指挥的凉州军素来不和，早早摆出了袖手旁观的姿态，从这条路线发动进攻，可以打那老乌龟1个措手不及，将晋军主力冲乱甚至直接冲垮。主力1乱，正在猛攻宜阳的禁军3营必然也跟着乱了，到时候解宜阳之围，易如反掌。但这条路线要翻越众多丘陵，而且司马越虽说与羊忱不和，但在备战方面也没落下，早早在有利位置修建了坚实的栅栏，扎下十余座硬寨，而他所统率的那两万禁军精锐也有着相当强劲的战斗力，区区8千骑兵想要1口气击破十余座硬寨，直捣中军，怕是有点难度。

    

    该作何选择？

    

    呼延晏1时间也犯了难。

    

    迟疑不决间，靳元又派人来报：“晋军已经占领了1段城墙，形势越发危急，请速派援军！”

    

    呼延晏咬咬牙，回头找石勒，说：“晋军攻势越发凶猛，宜阳危殆，而晋军又兵力众多，营盘坚固，以老夫1己之力只怕难以破敌，须得大将军相助。”

    

    石勒也知道形势危急，1旦宜阳城破，自己也没好果子吃，便说：“大将军无需客气，需要我帮什么，只管下令就是了！”

    

    呼延晏展开地图指点着宜阳周边的山川地形，将两条进攻路线的优势和劣势都跟石勒细细解说了1番，最后说：“宜阳形势万分危急，片刻耽搁便有城破之虞，已经来不及从详计议了。我拨3千骑兵给你，你绕过老龙山向司马越那个老贼的大营发动佯攻，搅乱他们的阵脚，我先踏冰越过洛水，再从洛水北岸向南岸进攻，将羊忱所部冲成两截，解宜阳之围！”

    

    石勒沉吟片刻，说：“大将军此计甚妙！不过，不需要大将军调拨部曲，我带本部人马上！”

    

    呼延晏1怔：“你本部人马伤亡极大……”

    

    石勒说：“我本部人马只是伤亡大了点，不是死光了！羯族男儿生逢乱世，就没想过能够老死于病榻，难得遇上这么1场大战，便是将这条命扔在战场上又何妨？”

    

    呼延晏知道，石勒这是信不过匈奴本部人马。

    

    别看刘渊在304年起兵建立匈奴汉国，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便将整个北中国打成了糊糊，声势浩大，大有1口吞了西晋之势，其实匈奴汉国的基本盘并不大，其切实统治的疆域小得可怜，撑死也就3分之2个山西。匈奴汉国能1次次拉起数万甚至十几万大军，向西晋发动排山倒海的攻势，不给西晋丝毫喘息的机会，那是因为西晋确实做得过火了，将能惹的不能惹的蛮族全惹了，又自己自爆，在内战中耗光了最精锐的中央禁军。当然，刘渊那强大的号召力也是1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很多羌胡、氐胡、丁0、鲜卑、乌桓等等蛮族部落都是为他的人格魅力征服，加入他的阵营，听从匈奴汉国的指挥，1起围殴西晋。这是1个巨大的优势，这意味着匈奴汉国不需要承担多少成本，看到战机了登高1呼便能召集起十几万大军，而仗打完了，各部带着战利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匈奴汉国不需要给他们发军饷，更不需要给他们支付伤亡抚恤。但这样也留下了1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那些部落都是看在刘渊的面子上大家搭伙形成1个松散的联盟，这个松散的联盟是靠着刘渊的声望和对西晋的仇恨才得以维系的，对匈奴汉国的忠诚度真的很值得怀疑。等到西晋完蛋了，或者匈奴汉国再也没有刘渊那样能够让众蛮族都心服口服的人物了，这个联盟就到尽头了。

    

    石勒也是仰慕刘渊的名声才带部队加入了匈奴汉国，能让他留在匈奴汉国的东西就两样：对刘渊的敬仰，对西晋的刻骨仇恨。他只是匈奴汉国的股东之1而已，可不是匈奴人的臣子。他信不过匈奴人，他最信任的还是自己本部人马，让他指挥匈奴军队向晋军发动进攻？得了吧，他怕打到最激烈的时候那些匈奴骑兵嗖1声全跑了，留下他被晋军围殴！

    

    别忘了，在新城之战的时候，呼延晏就卖过1次他了。

    

    呼延晏也不勉强，商议好之后立即指挥军队下山，越过冰封的洛水迂回至此岸，朝着战场悄悄摸了过来。

    

    石勒则率领本部3千骑兵绕过老龙山，利用丘陵带作掩护，杀向司马越的大营。

    

    当经过老龙山的时候，石勒意外地发现老龙山大营火光冲天，杀声如雷，显然，这座没多少战略价值的山也遭到了晋军的猛烈进攻。桃豹亲自带人去侦察了1下，发现进攻老龙山大营的晋军数量并不多，就1千人左右，但攻势非常凌厉，几乎是同时攻破了3座营寨的外围，与营寨内的胡人守军短兵相接展开肉搏。论肉搏战，胡人显然不是凉州兵的对手，溃败之势已经很明显了。

    

    桃豹问：“要不要派几百人支援1下？”

    

    石勒说：“老龙山面向宜阳城的方向山势十分陡峭，难以行走，晋人就算占领了老龙山大营也没有办法居高临下向宜阳城动进攻……鸡肋而已，不必在意！”真的不理会正在被凉州兵暴打的老龙山大营数百守军，带着3千羯胡骑兵径直绕了过去。

    

    石勒可能不知道，他这1绕，就把最后1个拯救宜阳城的机会给绕没了。

    

    张宣也发现了正从山下开过的羯胡骑兵，心1下子提到了嗓门眼。他手下就1千人，而且大多已经卷入近战中去了，要是这个时候羯胡派几百人从背后向他发动袭击，他是没有办法抵挡的。还好，羯胡似乎并不重视老龙山大营，居然完全无视这边正在发生的激战，径直就绕了过去……

    

    羯胡不将他放在眼内呢，好得很，好得很！

    

    回过神来之后，张宣2话不说，亲自拔出重剑，拿起大盾，如猛虎下山般杀入战场。这队羯胡骑兵的出现告诉他，这里并不安全，他如果不能尽快拿下老龙山大营，随时可能会陷入被前后夹击的困境，到时候可就糟了！

    

    而另1边，在洛水北岸，匈奴前锋部队已经与晋军斥侯爆发了1系列的追逐战。晋军斥侯1直都在北岸活动，匈奴骑兵大举出动，是瞒不过他们的眼睛的。他们先是凑近观察，发现是大部队后立马闪人，匈奴人自然不能放任他们回去通报，立即便出动小股骑兵部队展开猎杀，双方1个追1个跑，用弓弩隔空对射，斗得是有来有回。最终，晋军折损了十余名斥侯，但还是将匈奴骑兵大部队出动的重要情报给传递回去了。

    

    此时，晋军已经攻占了城门附近的1段百余米宽的城墙，在上面站稳了脚跟。靳元像眼睛进了砂子似的，发了狂似的调集数倍的兵以反扑，城门甬道内，城墙上，到处都在展开惨烈的厮杀。猛将裴乐和李睿麾下那头1向怂得出奇的猛虎曹虎身披重甲，手持斧枪，1个在甬道里，1个在城墙上，冲进敌人中间将大斧批得跟风车1样，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碎肢乱抛，活脱脱就是两部人形绞肉机。胡人为之胆寒，晋军却士气大振，奋勇冲杀，将胡人杀得节节后退，可以说，形势1片大好。然而，在这要命关头却接到了呼延晏率领大军前来支援的噩耗，羊忱的心情可想而知了。他将目光投向北宫静：“少将军，胡虏近万铁骑来势汹汹，这如何应对？”

    

    北宫静依旧保持冷静：“乞活军继续攻城，射声营留1千射士继续支援乞活军，其余3千人调出来！凉州军两千重步兵作攻城的第2梯队，不动，越骑撤出战斗，沿洛水南岸列阵，长水军与越骑1起行动，沿南岸列阵！胡虏不是很喜欢打骑战吗？那我们就跟他们好好打1场骑战好了！”

    

    李睿叫：“还有我！还有我这两百重骑兵，也得算上！”

    

    北宫静说：“好，算上你那两百人！”

    

    羊忱说：“可是如此1来，你手头上就只有1千多步卒了……”

    

    老头是真的很担心。自刘渊起兵以来，西晋对上胡人，论骑兵几乎就没赢过，大多数战斗都是步兵依托车营死扛，现在他手中绝大多数的步兵都投入到战斗中去了，只剩下千把人，而这千把步兵必然是胡人重点攻击的对象，1旦他们被击溃，后果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