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年还有三周时间，周迎春开始为今年春节的事忙碌：春节期间值班安排、员工年夜饭、年礼安排；还有一些相关的单位、个人得去提前拜年，等等。倒是樊楼，她和李浩宇说定的，那边她不插手，一切让李浩宇和顾云明夫妇去操办。

    就在这么忙碌的时候，周迎春接到了曹芳芳的电话。

    周迎春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曹芳芳有事找李家人帮忙，不再通过李浩宇，而是联系周迎春了。

    可能女同志之间更加容易沟通；也可能周迎春心善，每次讲起曹芳芳老公的病情，都会掬一把同情泪；还有啊，周迎春总会站在曹芳芳的角度，说一些宽慰的话，生病的人固然值得同情，但作为家属，周迎春更理解曹芳芳的不容易。

    时间长了，两个人倒是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

    这次曹芳芳打电话过来，是想在樊楼请一院的医生吃饭：“都说你家樊楼一房难求，现在基本上订不到包间，我只能找你这个老板娘了，明晚给我留一间十个人的包厢，你看成吗？”

    这有什么不成的，怎么地也要想办法给解决了啊。

    “姐夫不是在家里休养吗？怎么又要来医院了？”

    曹芳芳老公，周迎春现在叫他姐夫，自从来一院确诊是肺癌后，就去了申城，那边的胸科医院，医生看了也是建议马上手术。

    申城还是离禾城远了点，照顾病人不方便，考虑再三，曹芳芳向李家夫妇求助。

    最后是朱院长帮忙，请了申城胸科医院的医生，赶到医院，在禾城动的手术。

    术后第二天，周迎春和李浩宇就去看病人了，一看简直吓死个人：身上全是各种线，简直无法碰到身体，据说开肺病的刀，得先把几根肋骨断掉，医生才能下的去手。

    生生地割断几根肋骨，周迎春想想就疼。

    这些七绕八绕的线，有的是检测心跳血压等生命指标的，有的是导管，导尿、导血水的，周迎春看都不大敢看。

    他们因为家离医院近，也没顾虑要早上张病人，晚上去不合适这种说法，是傍晚去的，这时候病人手术已经过了24小时。

    才到病房没多久，周迎春还在盯着那些线发呆呢，护士们来了，说是病人已经术后超过24小时，可以动一动了。

    话没说完，几个护士就帮着病人翻身，周迎春心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人家刚断了肋骨、刚取走了肺，躺着不动都疼得慌，还要翻身，还说明天就要下地走走。

    周迎春就看着曹芳芳老公，本来煞白的脸变得都是汗。

    受不了，周迎春出了病房。

    李浩宇看自己帮不上忙，也出来了，见妻子脸色发白，眼里含泪，马上安慰道：“在这里就得听医生护士的，不这样翻身的话，里面的积液、血块堵塞的话，会感染的，那就出大事了。”

    周迎春心里知道，但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太可怕了，曹姐夫太可怜了。”

    曹姐夫在医院待了五天，回家休息两个礼拜后，开始化疗。

    尽管托了朱院长，病房安排了两人间，算是好的了，但化疗别人又不能替，期间各种反应都出来了：呕吐、满嘴长疮、肚子胀、大小便出不来、掉头发……把人折磨得精疲力尽，恨不得马上死去时，这次化疗结束。

    回去休息一到两个礼拜，再来。

    回去休息，身体刚有点恢复，再来，再吃一遍苦。

    曹姐夫还是挺乐观的，很善谈，特别是下一次化疗开始前，李家人基本上帮着安排住院，李母还会烧点菜给周迎春，让她送过来。

    曹姐夫就和李氏夫妇聊天：“这病就是耽搁的，也怪自己平时太大意。

    上次去申城胸科医院，走廊里的宣传纸上，罗列了很多肺癌前期症状，其中有一个症状，就是全身发痒，又没有红肿的，我就是啊，已经三年了。

    一开始以为是皮肤病，我们县医院皮肤病科室很出名的，我还去那边配了药膏和吃的药，刚开始有点用，后来就没用了。

    老婆也给我买过息斯敏、扑尔敏的，吃了打瞌睡，后来也停了。

    哪知道是肺癌早期的表现啊。这肺发病不痛的，等发现时，基本上就是晚期了。”

    他没说的是，可惜这病是很难治愈的，能看好的，都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自己显然不是。可怜老婆这么年轻，女儿还是个娃娃，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李氏夫妻的安慰就很苍白，什么现在的医术很发达，这病只要听医生的好好配合，能看好的；什么发现的早，能看好的，什么是申城医生来主刀的，能看好的……其实都是废话。

    化疗进行了六个疗程，曹姐夫开玩笑，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李家人，交上了好朋友。

    这一阵子曹姐夫在家里疗养，怎么曹姐要来樊楼请客？

    周迎春现在和曹芳芳也熟了，心里有疑问，就问了出来。

    曹芳芳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哭腔：“这阵子在家里挺好的，我们都很开心，觉得这病可能治好了。昨天是规定的常规检查，每隔一个月都要查各种指标的，这次查下来，很不好。”

    说着曹芳芳就哭了起来。

    “曹姐，你在哪里啊？”

    “我们已经在医院里住下了，医生也进行了会诊，要开始下一阶段治疗了。”

    周迎春闻言放下手头上的活，冲到了医院。

    原来，这次检查，无论血液还是ct，查出来结果都不好，转移了。

    而且病灶不仅在肺部，其它地方也有，医生鉴于病人身体体质等原因，建议做放疗。

    于是，曹姐夫换了科室，重新找了主治大夫，开始放疗。

    这医生是上一个医生介绍的，曹芳芳不放心，又不好意思，就想着自己出面，请医生们吃个饭，送点东西，但愿人家能上心些，把自家老公给治好了。

    其实，心底深处也知道，治好这两个字，是很奢侈的字，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但是不管怎样，努力肯定要努力的。

    周迎春心里很是污糟，这老天爷怎么这么爱折磨人呢，你看，原来多洋气多阳光灿烂的曹姐，现在被老公的病搞得憔悴不堪。

    然而，还没等周迎春吐槽完，又一个消息在周迎春耳边炸起：“迎春，我们夫妻俩都下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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