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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9.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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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破碎

    談裕還沒有完全從剛剛蘇窈彙報的工作中剝離出來, 聽見羅意璇的話,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手上的動作一滞,眸光垂落在桌前, 好久才擡眼,帶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她。

    “你說什麽?”

    羅意璇自知并不占理, 本身就心虛, 被談裕這樣看着,心跳當下就亂了, 慌亂地逃避開他的目光。

    她捏着裙角, 穿過布料, 指甲扣着白嫩腿上的皮膚, 微微的痛。

    她既然來了, 就是想好了, 再難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心一橫,她咬咬牙。

    “我說,賠錢賠地,什麽懲罰都可以,但是能不能不送他坐牢, 就這一次, 只放過他這一次。”

    這一次, 談裕聽得非常清楚, 确信以及肯定,自己沒聽錯。

    她在說, 讓他放過談敬斌。

    簡直比當心來了一刀還要痛,她再重複出口的那一瞬間, 談裕只覺得心跳停止,血液凝固了一般, 連輕微的呼吸都痛得厲害。

    他怎麽也沒想到,她過來,是來為別的男人求情。

    而不是他以為的,劇烈争吵後,她過來給他一個臺階,向他示好。

    回過神,談裕啞然失笑,輕眨了一下眼睛,掩蓋住不斷翻湧上來的酸澀,努力地消化剛剛她說的話,卻怎麽也不能成功。

    辦公室安靜得出奇,白日的太陽光流進來,明亮且耀眼。

    就掉落在他們中間,像是劃開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直線。

    談裕克制不住自己,心即刻便要爆炸,右手,連同唇角都在顫抖,他實在不想去再看她,卻又不得不看。

    “你知不知道,他這次的目标不僅僅是明榮,是我。如果他成功了,我就會被談家放棄,會債臺高築,會身敗名裂?”

    “你......知道嗎?”

    他固執的發問,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

    但沒有,她沉默即代表了肯定。

    羅意璇當然知道,她曾想過要共度一生的人,變成今天這副模樣,沒有人比她更痛心。

    但再痛心,也不能改變,她這條命,是他深入火海,豁出去給撿回來的事實。

    當初他被談正清趕出談家,一夜從談家“太子爺”變成了身無分文,滿城嘲諷的棄子,想要依靠羅家翻身,全家上下全都反對,只有她答應且同意。

    不為別的,只是這為了救命的恩情。就算那時候談敬斌不是她的男朋友,她也會竭盡所能地幫他。

    畢竟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羅意璇。

    只是最後,她沒能說動父兄幫他,他即刻悔婚,投靠了韓家,所以這情一直都欠着,始終沒找到機會還。

    這件事,也成了這幾年,羅意璇心裏的一塊疙瘩。

    欠的,總是要還的,兩清了,從此以後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吧。

    這件事之後,無論是工作還是私人生活,她都可以保證,不會再見談敬斌一次。

    從此,永不。

    談裕也可以放心了,他們或許,真的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他以前救過我,我......”

    羅意璇話還沒說完,伴随而來的,是玻璃器皿破碎的聲音。

    談裕沉默了好久,忽然擡手,将手邊的琉璃茶盞擲了出去。

    微藍色的漂亮茶盞被怒氣裹挾着,狠狠地摔在大理石地面上,茶湯飛濺,茶盞瞬間四分五裂成無數碎片。

    偌大空曠的辦公室,兩者相撞的聲音久久未能平息,緩緩回蕩着。

    談裕看着,只覺得碎得并不是那盞茶杯,而是他的心。

    好多好多碎片,再也粘不起來了。

    “所以呢?所以你拿我當什麽?你需要時就過來賣力讨好的一個工具人?你有所求的時候才拿過來看看的墊腳石?”談裕站起來,自上而下地望着她。

    怒氣,悲傷,快要将他淹沒,他苦苦支撐,發了瘋地質問。

    “羅意璇,你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是什麽感受?有沒有想過我也會傷心?你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愛人去看待,哪怕,一點點.,....”

    說這句話末尾的時候,談裕的口氣驟然跌了下去。他無助又不解地看向她,像是迷茫地求問,又像是在痛苦地哀求。

    他把她放在心尖上這麽多年,花了數不清的心血和時間,愛着她,護着她。

    最終,竟換來了這樣的回報。

    羅意璇被他的吼聲吓到,脊背克制不住地顫抖發冷,下意識往後瑟縮了一下。撞上他閃着淚光的眸子時,忽然有些後悔。

    她只是想,想自此之後和談敬斌兩不相欠,然後想告訴他,以後,她一定不會再見談敬斌一面。

    另有私心的便是,她也借這個要求,再确認一下,在他心裏,她到底還有沒有位置。

    天真卻幼稚的想法。

    事與願違,她最終還是狠狠刺傷了他。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她顫抖着解釋。

    他卻不再想聽了。

    談裕不再開口,在那句哪怕一點點之後,他心痛到沒了半分力氣。

    別開眼光,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出去。”

    羅意璇的嘴巴微微張了張,最終也沒再說什麽,緩緩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門關上的那一刻,談裕雙臂撐在桌前,垂下眸子的瞬間,熱淚滾落,混雜在桌面上剛剛殘留的茶湯裏。

    他有多少年,沒有哭過了。

    上一次,還是白珞靈離開的時候。

    堅強如他,倔強亦如他,無論遇到什麽情況,什麽困難,他都處變不驚地面對,以至于他已經快要忘了流淚的滋味。

    就連在異國他鄉,在那麽多個人孤獨又被思念侵蝕的日子,他都從沒這般絕望過。

    他是人人畏懼害怕的談三少,是這京城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家族繼承人。

    他明明擁有許多人幾輩子都無法企及的財富,地位,名望,卻在愛情這件事裏赤手空拳地搏了一番後發現,仍然是兩手空空。

    他努力地呼吸,想要獲取到一點點氧氣,卻好困難。

    雙目酸得徹底,視線伴随着淚水的滑落變得清晰,卻又頃刻間模糊破碎。

    陽光穿梭在鱗次栉比的大廈之間,京城如此繁華富庶之地,在這一小片天地裏,每分每秒都有希望誕生,也有眼淚在蒸發。

    談裕足足伏在桌前近半個小時,再擡起頭,收拾好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又是一副鎮定自若,喜怒不行于色的模樣。

    丁芃文和司機已經在樓下等着了,今天晚上,原本也是要和談敬斌見面的。

    非工作行程,這場私人恩怨,也該畫上了一個句號了。

    上車的時候,丁芃文但心地問了一嘴:“三少,您沒事吧,明天還有發布會呢。”

    談裕搖搖頭,什麽也沒說,低頭兀自檢查了一下電腦裏所有的證據和資料。

    車程很長,到一半的時候,談裕合上了電腦,望向車窗外。

    很巧,這條路,要經過京城外國語。

    雖然只在這待了不到一年,x但端正的門頭,閃亮的金色牌匾,他再熟悉不過。

    那是他遇見她的地方,他此生都不會忘。

    跳脫明媚得讓人挪不開眼的少女,他固執地認為,今生不會再遇見比她更漂亮的風景。

    在英國的那幾年,他寫了那麽多她不為人知的話,酸澀矯情。

    他寫,日月星辰,與她對比,全然都失去了光彩。

    那時,塵埃未落地,他拼命地将他們的命運齒輪嚴絲合縫在一起,卻在今天,他才明白,從一開始,便是錯軌的緣分。

    街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高架橋照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今日相見的地點,選在了麗茲。

    在那個曾經舉辦中秋家宴的地方,如今再見已然是天差地別。

    談裕到的時候,談敬斌已經在了。

    背對着他,仰頭看着現在已經完全漆黑的天空。

    談裕走過去,大概在幾步在外,停下來。

    “談裕,你別以為你贏了,老二還沒出來呢,等他出來,何月瓊一定不會叫你穩穩當當地繼續在談家掌權人的位置上坐下去。”談敬斌沒有回頭,他知道身後站着的人一定是談裕。

    勝者為王,沒什麽好說的,他已經再也沒有了翻身的可能,一個馬上要蹲進監獄的人,還有什麽所謂。

    曾經他也是風光無量,名正言順,又出身高貴的“太子爺”,或許十年前,沒人能想到,他談敬斌竟會落得如此下場。

    晚風四起,初秋的味道愈漸濃烈,涼意入骨。

    談裕沒空也沒心思和談敬斌廢話,更不在意他說的是什麽。

    談敬斌似乎忘了,談裕就是從他和談敬骁的勢力裏夾縫翻盤的。所以,家族內鬥這些事,談裕從不畏懼。

    他将載着所有證據的U盤從丁芃文手裏拿過來,努力深吸了口氣,狠狠捏着U盤然後用力地丢在了談敬斌腳邊。

    “不想坐牢的話,滾出京城,滾到國外去。”

    “三少!”丁芃文大吃一驚,怎麽也沒想到談裕要放過談敬斌,趕緊叫停。

    “你先下去等我。”談裕神色未變。

    丁芃文沒辦法,只好照做。

    談敬斌也沒料到,到這個時候,談裕竟然還願意放過他。

    以他的鐵血手腕,蛇蠍心腸,該是恨不得将他釘死在牢裏。

    他回過神,轉身,但還沒開口,迎面就是談裕的一記重拳。

    大概是不解氣,還沒等他緩過來,又是狠狠兩腳。

    太過用力,拳頭落出去的時候還碰到了欄杆,也疼得厲害。

    這是他替羅意璇打的。

    他辜負了她的真心,也曾經讓她淪為京城笑話。

    也是為自己,為明榮,為靈越成百上千的員工打的。如果不是他有所防範,操控局面,那麽今天如同喪家之犬般,失魂落魄的人,就是他談裕了。

    如若不是羅意璇求情,他決計會讓談敬斌此生都在監獄裏度過,永世不得翻身。

    談敬斌永遠不會知道,他有多羨慕他,不是因為他是談家長子,不是因為他曾經坐擁了多少財富身家,是火場裏,他可以有機會救下她。

    如果從一開始能出現在她生命裏的人是她,該有多好。

    既然她的命,他救過。

    那麽他今天,就替她還給他一條。

    從今往後,她與他再也不相欠。

    他絕不再能容忍和姑息,他們之間再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談敬斌挨了這種種兩下,趴在地上半天都沒起來,嘴巴上有血跡,哼哼唧唧了好一會兒。

    只是,能不坐牢,誰也不會想被關進去。

    談裕意料之外的松口,蝼蟻尚且偷生,他也不想自尋死路。失去了韓家這個靠山,他現在在京城和過街老鼠也沒什麽分別了。

    談裕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強忍住怒火,咬牙切齒。

    “趁着我還沒反悔,馬上,立刻,滾到我看不見的地方,你他媽給我記住了,再讓我看見你,我一定叫你一輩子都吃牢飯!”

    說完,談裕又狠狠踹了一腳一邊的椅子,罵了句髒話,轉身離開。

    臨走前,談裕交代保安,将談敬斌抓緊拖出去。并且找了談家的貼身保镖,即刻看着他滾出京城。

    他是可以不讓他坐牢,但以後在國外的生活,将會永遠在談裕的監視下。

    此生,他別想再踏足京城一步。

    他最終還是妥協了,為她妥協了。

    選擇放過了談敬斌。

    這場秋雨來得很急,不大,絲線一般,羅織成一張細密的網,夜色之下叫人無處遁逃。

    談裕上了車,坐下來的那一刻,只覺得破碎的心也徹底空了。

    空前的疲憊,落寞。

    那個曾經懷揣着愛意和希望的少年,也碎了,散落在這晚風裏,大概永遠也尋不回來了。

    紅綠燈停歇的間隙,車窗外停靠着一輛小電動車,是對小情侶。

    在下雨,大概是沒帶傘,所以任由細膩的雨珠子淋着。

    男生在開車,女生坐在後面,雙手攤開環抱住了男生的腰,嘴裏念念有詞地唱着,一臉幸福模樣。

    “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颠倒,我會給你懷抱。受不了看見你背影來到,寫下我讀秒如年難捱的離騷......”

    甜美的歌聲飄忽着傳來,談裕看着他們,心裏不知所想。

    小情歌,他以前也想唱給她聽的。

    但那日在港城,開口卻成了悲傷到底的必殺技。

    升起車窗,他累極了,在回去的路上,只微微合了合眼,便睡了過去。

    丁芃文沒叫他,以為今日羅意璇在京郊那邊,談裕也要回去,所以邊擅作主張地叫司機開回了京郊。

    等車開到了樓下,談裕醒過來,降下車窗,仰頭看了看三樓亮着的燈光,腦子裏全是下午她說的話。

    好不容易麻木的心,又開始翻雲覆雨地痛,他忍不住覆住胸口,微微皺着眉。

    “回老宅。”談裕垂下眼睛,快要被那種窒息的痛感折磨瘋,只想要快點逃離。

    丁芃文愣了一下,瞧着他臉色忒差,根本不敢多問,趕緊叫司機掉轉方向。

    黑色的幻影很快消失在夜幕裏,三樓裏的人絲毫未察覺。

    争吵到最後,沒有任何結果,羅意璇也不知道談裕最後會怎麽做,看樣子應該是沒答應。

    “羅總,您在聽嗎?”視頻會議的對面,叫了一聲。

    “啊,我在聽。”羅意璇回過神,神色落寞,不再有精力,“我有點累了,明天再說吧。”

    “好的。”

    關了點腦,羅意璇拖着疲憊的身體去洗了澡,然後回到床上,熄了燈。

    他不會回來,她已經料到。

    徹夜失眠的時候很少,最遲到淩晨或者天亮。

    但這一晚,她一分鐘都沒睡着。

    只要一閉上眼,就是他帶着淚光看向她的雙眸。

    她側過身,卷起被子,狠狠地捂住胸口,蜷縮成一團。

    包圍她的不僅僅是黑暗,還有些什麽,她不清楚。

    明榮翻身,雲想的股價也跟着水漲船高,靈越也借此在圈子裏一戰成名。

    發布會談裕親自出席,面對所有的問題,對答如流。

    當然,有關于談敬斌的那一段,全部抹掉。

    京城,雲想,再也不會有他的半點消息。

    所有的困難,危機,都暫告一段段落,歷經波折後,一切又好像都歸于平靜。

    羅意璇坐在辦公室,全程看完了發布會的直播,關了電腦後,她一個人在辦公室坐了很久。

    是被一通電話鈴聲叫回過神的。

    “姐,你快醫院啊!姐夫暈倒了!”

    “什麽!”羅意璇大驚失色,“在哪?”

    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甚至在路上不惜闖了紅燈。

    卻在到了病房門口的時候,被丁芃文攔住。

    “少夫人,三少在休息。”丁芃文說得委婉。

    “我不能進去嗎?”羅意璇不肯死心,非要問到底。

    “三少說,暫時不想見您。”

    頂層的vip病房,裏面只住着他一個人,能上來的人少之又少,嚴防死守,杜絕所有媒體,為了他好好休養,所以格外安靜。

    她太擔心,一路趕過來,又爬上樓,額角微微冒汗。

    “您別太擔心,只是貧血和輕度胃炎,醫生已經開了藥,也在輸液了。”丁芃文多解釋了一句,“我先送您回去吧。”

    談裕為什麽貧血,她心裏很清楚。

    給羅意琦的手術輸血的那次,超出了正常建議獻血量,本來好好将養也不礙事,偏偏事情一件接一件,談裕連睡個超過三小時的整覺都難,更別提休息養身體了。應酬也加劇了本就狀況不太好的胃。

    剛剛在開發布會中途,他就感覺到了不對,但還是強撐着開完了,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任何不适。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羅意璇搖搖頭,失魂落魄的x模樣,“你照顧好他就好。”

    “您放心,一定。”

    門口安靜下來,談裕站在窗前,手背上是剛剛拔掉針的小片輕紫。

    大概幾分鐘,他看見她從門口出來,開車離開。

    緩緩松了口氣,心無所想。

    他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她,尤其是在已經疲憊難受的時候。

    先......放一放吧。

    他們之間,或許還存在的,那一點點微薄的感情。

    落下百葉窗,談裕将自己隐匿在陰影背後。

    他認命地閉上眼,盡可能不讓自己再被這些痛苦情緒糾纏。

    在醫院治療了大概一周的時間,這一周裏,羅意璇也沒再有動靜。

    她清楚地知道了,談裕就是在躲着她。

    那既然如此,她遂了他的願。

    之前說等他時,學習的那幾道菜,已經很熟練。

    她堅持做了,每日叫羅意琦送去交給丁芃文。

    至于談裕有沒有吃,她不也不清楚,只是固執地堅持着。甚至還因為某一天,實在是太不專心,燙傷了手,起了很大的一顆水泡,痛得她當場眼淚就下來了。

    快要出院的時候,談裕訂了一張回渝林的機票,只他自己一個人。

    他也想他的家人了,在如此迷惘和破碎的時候。

    尤其想白珞靈。

    以前他不明白,為什麽談正清那樣薄情寡性,甚至一輩子都沒給她一個名分,她還是甘心沉淪,義無反顧地愛着他。

    現在,他明白了。

    飛機安全降落在白雲機場,談裕直奔西山墓地。

    秋日的陽光婉約明媚,他抱着白玉蘭,走在上山的路上。

    卻在還差幾步之遙走到白珞靈墓前的時候,看見已經有人獻了玉蘭花。

    墓前還站着一個二十幾歲的陌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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