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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抓马新婚夜
    沈晏松松吐出一口气,声音冷峭。

    “府中如今是大嫂执掌中馈,母亲喜静,平每日多数时候都在礼佛,平日也不必去请安。”

    “做我的新妇,你可以不通庶务,不通诗书......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

    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崔令鸢高兴得都有些莫名其妙了。

    她当惯了咸鱼,原本以为日后要提高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了,其实只不过是挪了个窝继续躺平。

    不仅不用提防着别人,有自己一方小天地,老公还约等于无??

    虽然饿极,崔令鸢还是展开一张笑脸,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郎君放心,我一定老实。”

    她这般坦荡荡,答应得爽快,叫沈晏诧异的同时,又不够放心——她,真的能做到么?

    光看她此刻的眼神,倒是殷殷切切,不知真假。

    沈晏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连她轻声叫他好几句都没听见。

    低头自顾出神了会,沈晏再抬起头,就见对方正脚步虚浮,艰难地往桌边走去,不禁皱眉:“怎么了?”

    饿得脑袋发懵的崔令鸢盯上了紫檀桌上一碟子枣糕,正扶着墙慢慢挪过去。

    隆重的嫁衣衬得她这动作有些鬼祟。

    低血糖的晕眩来得这样仓促,她一时之间无力回答他的问题。

    原本坐着还好,只是饿得出冷汗,力气还是有的,沈晏又不理她,崔令鸢便盘算着去拿盘糕点过来。

    一站起来就发现她还是高估自己了。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她眼前模糊成一片白茫,暂时失去了听力,脚步也虚浮起来——唯独嗅觉变得异常灵敏。

    又累又虚又气,人气急之下就容易暴躁。

    她心里已经骂了刚才那喜娘一万遍,为什么非叫她饿着肚子等,沈晏可是在外面吃饱喝足才进来的!

    正想着,没注意脚下胡毯缝隙,被绊得一崴,身子就朝前栽去——说是栽,在沈晏看起来,就是烂泥似的软趴趴瘫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迟迟没降临,崔令鸢垂眸瞥见一双黑色的男式皂靴,皂角的清香味钻入鼻尖。

    是......沈晏。

    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她缓了缓,攒劲靠着对方的手试图站起来,未果。

    沈晏试图撤出自己的手,未果。

    崔令鸢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攀住他的袖子了,春葱般的十个指尖泛着淡淡白色,映在灼灼喜服上,虚弱晃眼。

    她攀得这样紧,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沈晏面无表情,低头看她,想问她这是在玩什么花样。

    她舔了舔唇,努力蹙眉,挤出两个字:“枣......糕...”

    “什么?”沈晏却因为没有饿得发晕的经验,没有听明白她的话。

    “......”

    眼前之人再没有开口。

    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打算放开她不管之前,崔令鸢终于直挺挺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崔令鸢在想,她大抵是头一个新婚夜饿晕过去的新娘子吧。

    太抓马了。

    ——

    崔令鸢晕倒之后,沈晏本打算叫大夫来,她的那两个贴身丫鬟却说不必惊动,一人跟他要了麦芽糖,化在温水里,用筷子给她灌了下去。

    另一人则忙去点膳。

    手脚麻利,似见惯了这场面。

    果然崔令鸢幽幽转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要饭吃。

    她饿得很,只拣了那今日酒席上多出来、仍温在灶上的随意几样凑合。

    不过宁国府厨子厨艺精湛,普通的食材都能做出许多花样来。

    一碟煎豆腐,一碟茭白鲊,一碟蜜炙鸠子,一碟沙鱼脍,一碟雕花笋,一碟糟鹅掌。

    崔令鸢撩起袖子,先快快地填了一整碗米饭进肚,垫个底儿,再来一碗菜汤泡饭,连扒带喝快速解决了。

    两碗下肚,犹不知足。

    茴香很懂她,立马又给她添了碗满满的。

    沈晏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

    丁香小心看看沈晏脸色,再看看自家三娘脸色,来回纠结。

    她吃得又快又干净,最后端起碗将碗底的饭扒光,又喝了一碗热热的莼菜羹,这才觉得好多了。

    沈晏为自己方才误会她耍花招而导致她晕过去而感到愧疚。

    看她这饿极了的吃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默然半晌才道:“刚刚在屋里,没吃些糕点垫肚子么?”

    崔令鸢瞪大眼:“刚刚那喜娘说——规矩上,不能吃东西。”

    喜娘?

    沈晏从未吩咐过她这些“规矩”,想必是母亲那儿的安排——以此对这个不大满意的儿媳妇进行规训。

    沈晏是个孝顺的郎君,也一直觉得母亲对他们兄弟三人皆教导有方,不溺爱、不偏心。

    对两位嫂嫂亦是宽和照顾有加,婆媳和睦。

    可在崔三娘一事上......他并非质疑母亲所做对错,只是觉得,时日还长,若对方真有不妥之处,再提点、惩戒,也不迟。

    如此有些过了。

    在微妙的气氛凝滞之间,沈晏的心态也悄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饱食一顿之后,崔令鸢的精神头恢复了,手脚也有劲了,碳水带来的满足让她又恢复了那副宽容的心态,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刚才饿得太急,便没顾忌吃相,是以她现在格外端方优雅地捧着一碗羹,小口慢舀着品尝,和刚才风卷残云的模样判若两人,企图弥补一些形象。

    两人离得不远,心思却不在一处。

    丁香见状,忙拉着茴香退下了。

    出来后,茴香摸着手臂上起的疙瘩,有些惴惴问:“我怎么觉得郎君和娘子怪怪的?”

    怎么怪怪的?

    怪客气的。

    连粗枝大叶的茴香都发现了,心思细腻的丁香自然也发现了。

    小娘子和郎君坐在两处不言不语的,就是两国使臣见面都不带这么客气。

    她们在里面呆了小半个时辰,拢共就说了那两句话。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别多话。”

    这儿是宁国府,不比在侯府里。

    想来也是,两家过了定的亲事,突然换了她们小娘子嫁......就算宁国府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捏着鼻子应了下来,府里对她们小娘子又能有多少看得起?

    沈三郎比那位沈五郎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说不定,人家还以为是她们小娘子使的手段,攀高枝呢!

    丁香是个聪明姑娘,一下便猜中了沈晏是怎么看待这其中关节的。

    丁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出去跟人解释是二娘子主动要嫁给那沈祉的?鬼信!

    罢了,想来相处一段时日后,郎君和夫人一定会改变印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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