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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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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6 章

    空氣因高溫而扭曲。

    穹頂的層雲勾勒上一層石青色的輪廓, 熾熱的風卷着綠瑩瑩的火苗,像招展的火幡。

    那道裂隙就是這時出現在半空中的。

    人身獸頭的夜叉騎蠪蛭而出,長牙犬耳的妖鬼手持矛戟呼呼喝喝朝後方同伴招手, 羅剎鳥振翅落下灰黑色的羽毛, 又在鬼火中燒灼成灰。

    數不清的妖鬼從裂隙中擠入,烏壓壓的大片身影帶着粘稠濃重的鬼炁與妖炁, 從裂隙中漫溢, 逐漸侵蝕着整片仙都玉京的上空。

    ……是萬鬼出巡。

    九幽的妖鬼打進玉京城了!

    城內頓時亂如一鍋沸水。

    平日裏處變不驚的世族們心神巨震,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不可能!有妖鬼長城在, 有鎮守九幽的龍脈基石在!他不可能召來這麽多妖鬼!”

    這和之前在太平城出現過的萬鬼出巡不同, 和攻下邊境三城時的妖鬼大軍也不同。

    呼名治鬼之術, 實乃撕裂空間,召妖兵鬼将于任意之所的術式。

    這樣言出法随間就能召來千軍萬馬的力量,何人不畏懼?何人不忌憚?

    就因為這個,當初仙家世族才建造妖鬼長城, 在朝天闕逼他立下不犯之誓。

    “妖鬼墨麟!”

    仙都十二将之首的夏侯遲與夏侯氏家主朝上空高呼:

    “你好大的膽子!朝天闕前, 止戰誓約仍在!你越過妖鬼長城召萬鬼于此,視誓約如廢紙,難道要重現當年天外邪魔之禍, 與整個大晁為敵嗎!”

    九幽妖鬼再強, 他們大晁也絕非任人宰割的牲畜。

    當年魔禍肆虐神州, 慘烈更勝百倍, 他們人族最終仍能逆轉頹勢, 今日這妖鬼若真要踏破仙都玉京, 自會有千千萬萬個人族修者與他殊死一戰!

    萬鬼已将整個九方氏府邸包圍。

    墨麟的雙目緊盯着被護法大陣籠罩的府邸, 嶙峋眉骨壓着陰沉沉的綠眸,宛如暗夜閃爍的磷火。

    他頭也不回, 蒼白修長的手捏着一只白羽孔雀,是從方才不小心踏成廢墟的九方氏獸廄裏救出來的。

    矜貴的白羽孔雀毛發潔白,養尊處優,以幼蛇為食,與蛇是天生的死對頭。

    墨麟捏着這只白羽孔雀的長頸,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尖銳鳥喙折枝嚼花的模樣。

    他已經後悔了。

    他根本不該在琉玉的軟磨硬泡下同意她以身犯險。

    不管他們提前做了多少缜密的安排,都改變不了琉玉孤身深入敵陣的現狀。

    就算相裏華蓮給了琉玉散炁丹的解藥,就算沒有人會防備只有四境的檀寧,就算他和琉玉都将自己的勢封于法器中,借給了檀寧,也并不能保證琉玉的安危。

    除了散炁丹,九方彰華說不定會用別的東西來确保琉玉沒有反抗之力。

    只要琉玉炁海被封,九方氏府邸內的人就能對她做任何事。

    即使陪着琉玉進去的人是他,他都不敢如此信任自己,更何況陪她闖進去的人是那個蠢笨的妹妹!

    長在陰山氏這樣的門第,竟然只有四境!

    這是蠢到了什麽地步!

    有功夫把頭發盤得那麽花裏胡哨,就不能好好提升一下自己那個爛得要死的修為嗎!

    小臂青筋蜿蜒暴起,他忍了又忍,才忍住想掐死這只白羽孔雀的沖動。

    任由雀羽在無量鬼火的邊緣掠過,墨麟從齒間擠出幾個字。

    “九方彰華奪我發妻,不犯之誓,從今日破,無關者,退,阻攔者,殺。”

    鬼火缭繞中,身後山魈高喝一聲:

    “迎回尊後!”

    萬鬼傳頌:“迎回尊後!迎回尊後!”

    整個仙都玉京上空如山呼海嘯,聲浪一聲蓋過一聲,遙遠得像從雲層後飄來的邪魔呓語,也飄入了九方氏府邸內部。

    不必聽親衛傳訊,九方彰華也能想到現在主宅那一側會是怎樣混亂的場面。

    九方氏昨夜趁亂殺人栽贓,焚九幽詩書,在各地煽動百姓對妖鬼的仇恨,再募兵起義,集結人馬準備圍攻仙都玉京,也的确到了該撕破臉的時候了。

    只是墨麟竟然沒有直接帶着九幽萬鬼殺入九方府邸。

    外面的結界并沒有那麽堅不可摧,府邸內部的機巧陷阱才是精髓所在。

    他卻只冷靜理智地在府邸四周布設兵力。

    仿佛在等待什麽時機。

    ……他在等琉玉與他裏應外合?

    長眸中醞釀的風暴無聲盤旋。

    “以身入局,何等兇險,琉玉,對九方氏竟恨到如此地步嗎!?”

    話未說完,身側有洶湧炁流轟然沖來。

    院中死士迅速列陣相抗,然而從那四境少女身上擴散的勢卻強悍無匹,如大山傾覆壓來。

    ……只可惜她掌控此勢的能力,實在太爛了。

    “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的道理你懂不懂啊!!你們到底分了多少勢給我!不要命了嗎!你們有沒有一個人考慮過我能不能掌控得了這個問題啊!!”

    咬牙強撐的檀寧烏發被風吹得狂亂,儀态全失地沖內室的琉玉大喊大叫。

    她覺得自己像頂碗的雜耍藝人,比她遠大數百倍的碗就這麽丢在她頭頂。

    她一路搖搖晃晃地操控着自己完全不能負荷的力量,稍有差池,她、琉玉,還有那個該死的妖鬼,他們三個就一起統統完蛋!

    “沒辦法,時間緊迫,要找到第二個不會讓九方彰華懷疑的傻瓜可不容易啊,妹妹。”

    腰封被九方彰華扯壞,琉玉不得已解了頭上發帶,繞過後脊系住松垮的衣袍。

    跨出房門時,九方彰華的死士在幽綠色的定勢傾軋下已露頹勢。

    九方彰華眼底血絲遍布,緊盯檀寧的視線仿佛想從她的臉上挖出一個洞來。

    “不,不對,”他狀似鎮定,眉宇如冰封,“琉玉既然有辦法易容成琉璃鏡片看不出真身,其他人也可以,你不是檀寧,你是誰?”

    檀寧像是被他的話語刺痛,但周身勢壓卻反而鎮靜幾分。

    她抿唇半晌,扯出一個冰冷笑容。

    “彰華,勝固欣然,敗亦可喜,這是你教給我的道理,你這麽問,是輸不起嗎?”

    那張新雪覆玉的面龐寸寸凝凍,在很短暫的一瞬,他的面目有微妙的扭曲,咬字铿锵:

    “陰山澤親手殺了你的父親!”

    “他殺得好!”

    這四個字幾乎是從檀寧的胸腔深處一口氣爆發出來。

    “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父親是骁勇善戰的将帥之才,也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敗類!他苛待下屬,貪墨軍饷,他強擄我母親為姬妾又不管不顧,他對他的每一個子女動辄打罵,将他們當成自己可以随意處置的奴仆!你以為我為什麽理解你!為什麽喜歡你!”

    恨與愛在她眼底相互啃噬,攪亂得難分彼此。

    九方彰華的眉心輕微地蹙了一下,像是解開了一個長久的疑惑。

    “他死了,就連他的姬妾,那些欺負我的兄弟姐妹,都在讨伐相裏如羅謀逆的混戰中死了,我當時只以為是我命好,死了一個混蛋爹,換來了一個出身高貴又待我如親女的義父,是你讓我知道,原來不是我命好,是陰山澤殺了我臨陣倒戈的生父後,又看在我生父昔日戰功的份上,不忍叫我背上罪臣之女的罪名,才隐瞞我生父罪行,收留我為義女。”

    大顆淚珠從檀寧的眼眶中湧出。

    “他真的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可彰華,你怎麽能這麽對他,你怎麽——”

    怎麽能為這個腐朽肮髒的九方家,用陰山澤親自傳授給你的劍技,殺了待你恩重如山的師父?

    檀寧在琉玉口中得知了前世。

    那個光是聽琉玉的轉述,就讓她痛徹心扉,抱着陰山澤和南宮鏡哭得兩人滿身眼淚鼻涕的前世。

    她不敢相信這一切若是成真,她要怎麽在這樣的絕望的世間煎熬一日又一日。

    但琉玉熬了下來。

    聽了這些來龍去脈,她怎麽可能再去怪琉玉對她隐瞞即墨氏的事?

    琉玉自重生後綢缪的那些事,她永遠沒辦法做到,如果她蒙在鼓裏也算能幫上忙,她可以一直被蒙在鼓裏。

    掌中紊亂炁流逐漸平穩,檀寧轉守為攻,死士頓時驚覺他們的炁竟然在朝檀寧的方向倒灌!

    陰山氏世代相傳。

    又在琉玉手中更進一步的定勢——

    攻玉。

    “九方彰華!”轟然擊飛擋在前面的死士後,檀寧怒視着面前的青年,質問,“你若還有一絲良心,就該将操控父親的東西交代清楚!”

    操控……陰山澤?

    九方彰華攏起長眉。

    “此事我并不知曉。”

    “你說謊!”

    正在氣頭上的檀寧化簪為劍,想要逼他說出真相,但旁觀的琉玉仔細觀察着九方彰華的神色,事到如今,他不可能還能僞裝得如此無懈可擊。

    他說的是真話。

    難道陰山澤被人暗中操控之事真的與九方家無關?

    琉玉心中存疑,她還需要找一個人才能确定。

    “無需糾纏。”

    掌心貼地,琉玉感受着地面傳來的微微震顫。

    前世護法大陣被觸發後,墨麟直接殺入府內,如此急切的情況下,第一道機關仍然耗費了一刻時間才得以啓動,一刻就是第一道機關啓動的最短時間。

    留給她們的時間不多。

    “讓他先把解開離魂咒的解咒方法說出來。”

    反身一劍挑開檀寧的拙劣劍技,九方彰華噙笑淺笑道:

    “我死,此咒便可解開。”

    ……滿口胡言。

    他怎麽可能敢把自己的命和她的炁海系在一處?

    但檀寧看上去信了七八成。

    她知道今日你死我活在所難免,早就做好了準備,可她的劍技與九方彰華同出一脈,同樣的雅劍九式,她的一招一式在九方彰華面前宛如兒戲。

    好在有墨麟和琉玉的勢替她擋下九方彰華的反攻,兩人一時間竟誰都拿誰沒辦法。

    琉玉當機立斷:

    “別管她,去主宅前院!”

    不能在耗下去了,就算無法行炁,琉玉也必須在第一道機關啓動前趕到,否則屆時墨麟帶着九幽妖鬼強闖入內,只會平添無數死傷。

    不甘在檀寧的胸腔中灼燒。

    她的發髻在方才交手時被九方彰華毫不留情地挑亂,但一貫最重儀态端莊的檀寧卻根本沒空關心什麽頭發。

    她從前為什麽不再勤奮一點!

    要是她不那麽偷懶,不将時間都花在争風吃醋争奇鬥豔上,今日說不定尚有與九方彰華一戰之力,絕不會這樣輕易就落荒而逃!

    都怪她!

    親衛看着被檀寧的勢所掀飛的一衆死士,心頭一緊:

    “長公子——”

    面若寒霜的九方彰華望着兩人離去方向,眼中笑意盡褪。

    縱然他對九方潛,對九方氏恨之入骨,卻也絕不能任由九方氏這樣崩塌。

    “知會少庚和妙儀,阻止她們。”

    -

    主宅內的九方少庚困在自己的院子裏,已經養了整整一個旬日的傷,這幾日才能勉強下地。

    他原本還不太相信醫師所言,但真躺在床頭疼得他翻身都難時,九方少庚才緩緩生出一股後怕之意。

    那個妖鬼墨麟,那天是真的想殺他。

    九方少庚不明白他對自己的殺意從何而來,但他知道,下一次再見妖鬼墨麟,他定不會再那麽魯莽地直面他的攻勢,如非十拿九穩,他絕不與此妖鬼正面交戰。

    ——然後他就發現,自家府邸的護法大陣啓動,整個大陣被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火包圍。

    九方少庚猛然從躺椅上坐起,身上尚未好全的傷又開始隐隐作痛。

    妖鬼墨麟竟然殺上門來了!

    他瘋了嗎!這裏可是仙都玉京!他要與全大晁作對嗎!

    “立刻通知父親,調集府內親衛,去把妙儀叫過來,還有族內掌管地下機巧的幾位族老——”

    九方少庚疾聲下發數道命令,同時人已經在親衛簇擁之下快步朝前院而去。

    他得看看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親衛向他報告妖鬼墨麟召萬鬼出巡時,他還只是尋常驚愕,畢竟龍脈基石松動之事他早就知曉。

    但當他聽到妖鬼墨麟自稱長兄奪走陰山琉玉,将其藏于府內時,他差點被月亮門絆了一跟頭。

    “不可能!陰山琉玉哪有那麽容易被擒!而且我掌府內親兵,我為何半點不……”

    九方少庚頓了一下,眉頭緊擰。

    長兄的手已經伸到府內了嗎?

    恰在此時,玉簡閃爍,是九方彰華的傳訊:

    【琉玉不知為何似乎知曉府中機關位置,正朝前院假山而去,琉玉炁海被封,檀寧得了琉玉與妖鬼墨麟之勢,莫與她糾纏,攻下琉玉即可,速去阻攔】

    九方少庚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兩息才回過神。

    陰山琉玉……炁海被封?

    這是怎麽做到的?

    他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什麽了?

    九方少庚百思不得其解,但腳步沒有片刻停滞,一轉角果然瞧見檀寧正欲一劍劈開前院那片太湖石。

    太湖石下就是阖府一連串機巧陷阱的第一環。

    亂石幽潭,藏鋒聚氣,奪壬癸之精,藏天乙之妙,是謂——天池水局。

    “檀寧,要是就你那點三腳貓修為也能劈開這天池水局,那我們九方氏和鐘離氏的修者不如趁早去死算了。”

    九方少庚看着檀寧的玉劍被卡在石縫中,毫不留情地嘲諷出聲。

    他回首,對身後趕來的族老道:

    “開陣吧。”

    長者深吸一口氣,并指掐訣——

    “天地雷風,山澤水火,坎陣,水行。”

    怪石嶙峋的池水下似有活物一般翻滾,震得周遭大地震顫,水流激蕩。

    琉玉知道,如若這天池水局全開,池水便會在齒輪咬合下汲取地脈之炁,化做一條沖天水龍,所到之處,無論生炁、鬼炁還是妖炁,都将被此水澆滅。

    但此刻,地下隐約的齒輪咬合聲似乎有所凝滞,池中水龍像一條泥濘中撲騰的蚯蚓,無法沖出水面。

    九方少庚微微變色。

    那把玉劍沒能劈碎陣眼,但似乎卡在陣眼上了。

    “檀寧!再往下劈!”

    檀寧憋得面色通紅,很想說她真的已經已經盡力了,但就連一個字擠不出聲。

    九方少庚冷聲道:

    “廢物!都睜眼看着做什麽!等死嗎!”

    他冷聲呵斥,周遭親衛終于回過神來,聯手朝檀寧攻去。

    琉玉毫不猶豫将檀寧從太湖石上踹了下去。

    “給我拖住他們!”

    檀寧連滾帶爬,立刻展開定勢,裹挾着幽綠鬼火的炁流如銅牆鐵壁,頓時将一鼓作氣攻上來的親衛全數擋了下來!

    九方少庚瞳孔驟縮。

    居然給了她那麽多勢,那妖鬼墨麟真不怕死嗎!

    還未來得及震撼,九方少庚視線上移,落在太湖石上那道身影上。

    少女立于陣眼中央,啓動了一半的天池水局下是蓄勢待發的水龍,她若真是炁海被封,稍有差池,那水龍沖出來第一個就能将她碾成肉泥!

    但那少女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畏懼。

    她似乎根本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心中所思,眼中所見,唯有這一個目标!

    只差一點!

    就差一點!

    她要毀掉這陣眼!

    朝着主宅趕來的九方彰華忽而感覺到心髒如針刺般的痛楚。

    ……是琉玉。她在強行調動自己的炁海。

    她想沖破離魂咒的束縛!

    山石動蕩,水波震顫,琉玉握着手中玉劍,一點一點切開堅硬無比的太湖石,被封印的炁海如風中殘燭,撲簌間随時都有被切斷的可能。

    但仍然有極微弱的炁流在她奇經八脈內運轉。

    再多一點。

    更多一點。

    她曾親眼見過墨麟與這條水龍纏鬥,看到他孤身被圍困,又在水龍纏身的困殺中掙紮而出。

    因為知道是必死之路,所以他并沒有拉着任何人陪他送死。

    即便知道是必死之路,但他仍然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直到此刻,琉玉仍然不知天甲三十一的去向,不知道那個已經不記得前塵往事的墨麟在何處忍受着怎樣的孤獨與痛楚。

    但沒關系。

    只要攻下這座機巧要塞,殺進那個老東西的藏身之所。

    她會找到他。

    她會接他回家。

    細微的咔嚓聲從石縫內傳來,霎時狂風沖天,吹得琉玉裙袍招展,翩然欲飛。

    九方氏的族老驀然睜大了眼。

    池中翻湧的水龍逐漸平息,仿佛緩緩沉入池底,然而籠罩整座九方氏府邸的金光結界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朝府內一圈一圈緊縮。

    九方少庚目眦欲裂,朝還在發呆的親衛大喊:

    “快退!往護法大陣內退!!”

    然而無量鬼火吞噬一切的速度比他的聲音更快!

    無量鬼火仿佛成了那妖鬼之主克制已久的怒火的具現化,一路摧枯拉朽的壓着護法大陣步步後退。

    九方氏的修者有七境以上者尚能勉強支撐,但烈火之後,便是蓄勢待發的十二傩神,是士氣高漲的千妖萬鬼。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此戰意味着什麽,也很清楚是誰在前方替他們掃清前路。

    攻下九方氏!

    替尊後複仇!

    替他們自己開辟一個新的神州!一個再無妖鬼禁令的神州大陸!

    琉玉站在破碎的陣眼上,汲取着從地底深處洩露的幾絲地脈之炁。

    倒灌入體的那幾絲地脈之炁如水淌過她的奇經八脈,将封住她炁海的離魂咒又撞碎幾分。

    趕來前院的九方彰華面色蒼白如紙,緊蹙眉頭,下令讓九方氏所有修者全都立刻跟上結界倒退的速度,躲回護山大陣的庇護範圍內。

    只是第一道機巧陣眼。

    還有七道,他們還有機會,琉玉不可能知曉餘下七處陣眼所在,而且結界範圍縮小,她現在可以離開九方氏府邸了,她現在炁海仍被封印大半,她應該會離……

    “下一處!”

    琉玉從奔她而來的墨麟身上收回視線,毫不猶豫地回身滑下太湖石,淺金色的裙擺沾滿塵土,卻無損她此刻熠熠生輝的美麗。

    “檀寧,開路。”

    “好!”

    九方氏府邸內的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琉玉往府內腹地殺去的身影。

    結界一旦停止收縮,外不可入,內不可出,她不逃嗎?

    這府內修者聚集得越來越密,光憑她和那個四境的少女,能撐幾時!?

    九方少庚眸光黏在琉玉和檀寧的背影上,當機立斷地下令:

    “追上她們!必須活捉!”

    只要抓住這二人,就有了轄制陰山氏與妖鬼墨麟的把柄!

    結界停止收縮。

    九方氏修者大半已順利躲回護法大陣庇護範圍。

    九方少庚心髒狂跳。

    玉京城外的兵力正在迅速集結,待那時,府內修者與城外兵力呈合圍之勢,憑他什麽妖鬼之主,什麽萬鬼出巡,都是甕中之鼈,照樣被他一網打盡——

    轟!!

    包圍着結界的鬼火不知何故,又驟然掀起一輪熾烈暴風。

    擦去唇邊血痕的九方彰華緩緩迎上對面幾乎要将他剝皮拆骨的視線。

    “……你做了什麽?”

    十六根觸肢在火光中扭曲狂舞,那妖鬼一字一頓,字字欲生嚼他骨肉。

    “九方彰華,你對琉玉,做了什麽?”

    他看到了。

    琉玉的腰帶,不是她今日出門時,他親手替她系上的那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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