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热搜我大概了解了始末。现在想听你说说,你当年的出道路线、和谷宁之间的矛盾……那些话题里的事情,有哪些是假的,真实情况又是什么样?”
在这之前,汪泽月已经派人去搜集资料,也查询了系统。
只不过前者毕竟来自外部,不可能百分之百完整准确。
至于后者,也许因为现阶段只是正式故事前的铺垫,系统的信息也不全面。它甚至反过来拜托汪泽月,问他能不能帮忙补充一下气运之子早期的背景设定,也算是修补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了。
汪泽月问得直接,谭轶却被他震了一下。
——汪泽月觉得那些事都是子虚乌有么?
他沉默半晌,道:
“当年我的确是走黑红路线,公司那时候,”说到这他反应过来,自己给捏肩膀的这位就是新泽最大的股东,于是不太自然地卡壳一瞬,“公司那时候是这么安排的。”
“和谷宁,”他有些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被拍下来的那些图和事也是真的,但他……”
谭轶又是一顿。
他莫名有些说不下去。
从没有人这么问过他。
他不会把这些东西告诉他奶,而经纪人、同期偶像、对家粉丝……
他们不关心这些。
更重要的是,谭轶觉得自己像极了在和汪泽月告状。
这种感觉很奇怪。
汪泽月想得到什么答案呢?
明明……
“放松些,不用顾虑,我想知道最根本的问题和原因。”
汪泽月经他这么一说,联想到他原本会在解约后收集证据、曝光新泽乃至汪氏的中高层,心里略微有些波动。
谭轶现在缺少证据,这回因为有他插手,没被逼到原本那种走投无路的境地,以后应该更不至于。
自己不如趁情况尚在可控范围内,在谭轶这里得到线索。
然后以汪家直系和新泽股东的身份,从公司内部解决问题。
主动权转移,这样的结果会好很多。
“……好的。”
谭轶调整了下自己手里的力道:“谷宁和我同期出道,最开始情况要差些,后来跟了冯制片,同期资源基本上都在他身上。
“但我那时候急着用钱,跟公司签了十年,不想空耗时间,就答应了经纪人说的黑红路线……”
“仔细说一下这个,”汪泽月忽然出声,“经纪人怎么跟你提的?”
“他当时的意思就是不可能再增加曝光,但考虑到我已经有了一些关注,可以通过黑红这条路往上升,顺便和谷宁形成一种对比的张力,是个很有讨论度的话题。”
“他倒是会打主意。”
汪泽月冷笑,心里明白那经纪人大概是冯制片的走狗。
而冯制片,绝对跟新泽高层有关联!
说不定还是自己本家的那几个。
“……我的外形和性格不是亲和力强的类型,转黑红的过程很自然,所以网上也有说是‘原形毕露’的。”
“这种事说到底也是高层管理不利,我会把那几个蛀虫揪出来……不过,你家里缺钱?”
“当时是,但现在好多了。”
汪泽月一顿。
因为系统忽然开始在脑中呼唤他。
“宿主,能不能问下他当时为什么缺钱,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这有个关于早期发展的修补统计提示,你刚刚跟他说的那么多话,把统计比例从30%拉到了45%,一直都没亮红灯。现在亮红灯了,应该是个很重要的板块。”
汪泽月微微蹙眉。
虽然他有时候不乏恶趣味,控制欲和侵略性也一点不落,但一直秉持着自愿有分寸的原则。
谭轶两次都没说清楚的事,显然不是很想说。
“待会儿我让人去查。”
末了,汪泽月还补上一刀:“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系统,卒。
“那和谷宁的那些黑料,你说‘都是真的’?”
“嗯。走黑红路线之后,上面就要求表现得目中无人一点,谷宁应该在那时候就看我不顺眼了,除去私下里的一些排挤之外,在镜头下经常假意关心。”
汪泽月了然。
谭轶当时已经走了黑红路线,加之和谷宁的不对付,他对“假意关心”的态度必然不会好。
但镜头之外的粉丝和路人只能看到那些展示给他们的东西。
实在是……有些可惜。
今天试镜之前,汪泽月对谭轶尚且是全然俯视的态度。
虽然汪氏在谭轶的推动下日渐萧条只是系统的描述,汪泽月根本没经历过,但并不代表他一点波动都没有。
他有过不屑与怒意,即使不会动谭轶,也只会玩味捉弄。
但也正是因为没经历过,系统所谓的“原轨迹”不过是注定会被改变的“预言”。
汪泽月仍能以剥离情绪的目光审视谭轶的存在。
是他感兴趣的身材和长相。
是“预言”中至高又癫狂的宿命。
是亲眼所见确实不俗的天赋和实力。
他开始真正觉得有兴味了。
“后来呢?”
“后来热度渐渐就下去了。黑红路线并非每次都能让人走红,我当年出道主要是唱歌,但后来也没什么兴趣,就转做了演员。”
汪泽月感受着肩膀上均匀而恰到好处的力量,内心有那么一点唏嘘。
最开始遇见系统的时候,它告诉汪泽月那么一段有关气运之子的话,内容真的很像网络上那些逆袭流爽文。
“每个世界都有一个气运之子,他就像小说里的男主角——少时历经的磨难与挫折最终都成为他登顶路上的垫脚石,而男主终究会凭借得天独厚的自身条件与各种机缘走上人生巅峰。”
连介绍的重点都放在了后期的事业上升上。那些挫折仿佛真的会变成过眼云烟,不会给经历它的人留下半点痕迹。
但事实是,世界终会因气运之子走向极致癫狂而崩溃,这说明逆袭的前半段——
系统:“还差50%,怎么这么多?”
“?”
按理说不该是这样,汪泽月做的几件事对自己是举手之劳,却已足够改变谭轶的未来。
可原本的早期背景设定还有一半没被收集到。
“……小汪总?”
谭轶带着试探意味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带回到当下,汪泽月暂时止住所有杂乱的念头,道:
“过几天我们会把演员名单公布出来,你这次拿到男二,到时候应该又会有一波热度,和经纪人好好商量一下,别错过这个机会。”
从最近几次的热搜来看,谭轶的风评不太稳定,一旦出现大规模水军控评,风向就会变得极不友好。
“别的高层我还不是特别清楚,但冯制片有把柄在我手上,她以后不会再有那些‘闲情逸致’了。”
又说回冯制片身上,汪泽月顺带想起来另外一茬,补充道,“对了,你之前的经纪人也是冯制片那边的,我换了一个,新经纪人这两天会主动联系你。”
谭轶微怔。
他昨天收到汪泽月的短信,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设想,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这些方面。
并非没想过向汪泽月提这些,但他也以为这都是价格昂贵的,比如用他之前会错意的那种条件作为交换。
“谢谢您。”
他站在秋千椅后面,一直看不到汪泽月的表情。
但又一次的、他在某个瞬间生出一种很没有根据的感觉。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绪。
就像站在房门外和汪泽月打照面的那次,像他在浴室里听到汪泽月喊他名字的那次。
像他进入试镜房间、与坐在另一头的汪泽月目光相接的那次。
“你好像总是在说这句话。”汪泽月按住他仍在捏肩的动作,感受到掌下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倏然顿住。
谭轶的体温似乎比一般人要高些,初冬的温度下碰着也很暖和。
汪泽月半侧过脸,五指缓缓收拢,大拇指从谭轶拱起的虎口下方穿过去,将他四指都抓住。
“……有行动么?”
汪泽月甚至没怎么回身看他。
他就像是随口一提,神色浅淡,语气轻松,眼里甚至带了一点儿调侃的意味,很好说话的样子。
温和得仿佛无所谓谭轶回答什么。
肩上的力道慢慢消失了。
——汪泽月的手不如自己暖,可能是穿得有点少。
谭轶低头看了眼他敞开的风衣。
但触感很好,像玉石一样温润细腻。
谭轶略微动了动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甚至很没分寸地妄想了一下,说不定这个话头也能被他混过去?——就像之前几次一样。汪泽月都没太为难他。
但这个妄想注定没机会被验证了。
他忽然张口想多说些什么,但声音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低沉喑哑。于是他最后只说:
“……回卧室吧,小汪总。”
一阵微风吹过,但因为是晴天的缘故,并没有带来多少寒冷。
汪泽月挑眉,有些意外。
这是要转性了?
他有些好奇谭轶想做什么。
于是他松手,起身,走进卧室。
他看着谭轶跟在他后面进来,回身拉上玻璃门,再拉上遮光的帘子。
他随意地坐在床沿。
谭轶走到他跟前,停了一下。
然后半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