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个艳阳天。
万里无云。
天刚亮,苏玉琳就梳妆打扮了,明明说胭脂水粉是庸俗的,但她依旧在用,明明说金银珠宝有碍观瞻,但她鬓角那个蓝田玉的簪子却价值连城。
她总是慈悲为怀,会为失去了巢穴的燕子搭建木屋,但却从来不会多看一眼身旁侍女,实际上昨晚开始彩月就在发烧,但今晨,苏玉琳依旧安排了不少繁重的事给彩月过。
一旦她慢一点儿,势必鞭笞,只这一切是在别院内发生,其余人哪里知道呢?
等收拾妥当,苏玉琳揽镜自照,发觉镜里的那个美人儿端庄得体,这才肆意一笑,“为我点绛唇吧。”
临出门之前,苏玉琳又打开几本书看,默诵许久,记的滚瓜烂熟才出门。
等苏玉琳去了,苏玉瑶也整顿好出门了。
到外,和阿斯会和。
这一路上阿斯不住的打量四面八方,似乎担心会有人伏击他们,这么一来,苏玉瑶和侍女彻底放松下来,她闭目养神休息。
约略过去一盏茶的时间,马车过官市街,停靠在渌水亭附近。
园林内已是鬓影衣香。
苏玉琳和彩月早到了,园内诸位看苏玉琳到来,急忙迎接。
苏玉琳语笑嫣然,与诸位打招呼。
“为何不见二小姐呢?”在短暂的寒暄结束后,有人看了看她,那口吻几乎在责备了,“二小姐前日的舞蹈真是妙不可言,让人念念不忘。”
苏玉琳泰然处之,如今她必须强调自己接受这一切,“在家时,我也时常敦促她勤学苦练,那日她大放异彩倒让人耳目一新。”
有人摇头晃脑,故意挑衅,“如此说来,大小姐居然比二小姐还厉害呢,斗胆邀请您也表演?”
“这众目睽睽,如何表演?”苏玉琳摇摇头,“这不是哗众取宠吗?”
彩月抿唇一笑,站了出来,“三日的赛诗还没结束呢,舞蹈只需后天锤炼就成了,但诗词却需一定造诣和天赋,不如让我家小姐作文给大家看。”
“彩月,什么时候轮到你发言了?”
苏玉琳微微摇头,示意侍女矜持。
彩月这才后退,悄然无声站在背后。
但众人何尝不明白,要不是家主授意,一个毛丫头怎么敢站出来说这样的话?
申怀走向这边,“苏大小姐也能作文?”
“和您比较,算是以卵击石,好在今日未必要争夺名次,怡情悦性倒是可以的。”她给自己留了后路,万一那“青鸟”再次出现,也不至于尴尬荒唐。
见苏玉琳如此这般,申怀拽开步子往前走,“千里逢迎,高朋满座,就以今日为题目,你看如何?”
苏玉琳星眸里窜过一抹得色,来之前她就多方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要是申怀出其余题目,未必她就能作出脱颖而出的作品。
但既有这么个题目,倒算歪打正着了。
“论理,一个女子自不该在外抛头露面,然而今日盛会,既是欢聚一堂,只当做玩闹罢了,有不当之处还请大家批评指点。”
她眼神平和,似乎作文乃是走投无路的抉择。
彩月倒目光傲慢,轻蔑,与那下三滥的女子如出一辙。
另一边,苏玉瑶也到了渌水亭,下车伊始,就看到了武媛媛。
她抓了一个风筝狂奔了过来,“我老远就看是你了,却不敢确定,”无语元笑逐颜开,“才说你为何不来,你就翩然而至。”
“真想不到你也在。”
“帝京还能有什么去处?阿哥来此,我也来看个乐子,至于诗词歌赋我是不沾边的,但倘若有人欺负你,我则未必抱打不平,你要作诗,我为你摇旗呐喊。”
苏玉瑶下车,也亲昵的抓住了武媛媛的手。
这臭丫头是个直来直去真性情的。
在她的世界里,非黑即白,既是认定了金兰之契,就要做地久天长的朋友。
“你肩膀还疼不?”武媛媛小心翼翼摸一摸她肩,苏玉瑶抿唇笑,那双眼内盛满了柔情,“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早不药而愈,你也不要耿耿于怀了,倒是想要问问你,如今怎么样呢?”
“我舞枪弄棒习惯了,也早已经好了。”
苏玉瑶回头丢给侍女和阿斯一个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走远,自己则和武媛媛肩并肩到远处去了,才过玉带桥,就看到彩月面红耳赤冲了过来。
彩月气喘吁吁,见苏玉瑶靠近,急忙行礼。
“二小姐,大事不妙啊,大小姐被几个酸文假醋的家伙群起而攻之,众人非要她作文,大小姐已是焦头烂额,快走吧。”
武媛媛丢个眼神给苏玉瑶,示意不要过去。
但彩月却着急的一如热锅上蚂蚁,“您快走吧,不能优柔寡断啊。”
苏玉瑶轻轻捏一下武媛媛的手,“不碍事的。”
前世,各种紧要关头苏玉琳总会让她出来解围,为此,她没少做丢人现眼的事来凸显她,盛京不少人都拿他们做比较。
说苏大小姐彬彬有礼艳冠群芳,说二小姐是个不识之无的草包。
到远处,苏玉琳的诗已冲口而出,那诗美轮美奂。
“大小姐果真不同凡响,此诗能近取譬,实为女子楷模。”
“苏大小姐乃立地书橱,扫眉才子,说什么粗通一二,却原来是惊才绝艳的行家呢。”
等苏玉瑶靠近,众人已在交口称誉。
哪里有什么“焦头烂额”?
倒是苏玉瑶明白,那诗乃是姐姐寻章摘句得到的,东拼西凑几句,新诗已经脱颖而出,看苏玉瑶来了,苏玉琳急忙抓住了她手。
“我不知道你会来,担心你困乏,倒不好意思叨扰你。”
“武小姐邀我前来,盛情难却。”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说什么解围救助,不外乎想要让她目睹一下她这被赞誉的风采罢了,众人吟诵那诗,苏玉瑶却心知肚明,此乃故纸堆中的宝藏,只好蒙混一下真正“粗通文墨”的家伙罢了。
就在这时,有个男子却冲了过来。
他是从远处狂奔而来的,他似乎喝酒了,这一路倒跌倒了多次。
等他靠近,急忙整理仪容仪表,“他们说我国还有女诗人?都要我来看看,你就是那女诗人吗?”
对面的男人五大三粗,像个矮冬瓜,他说话鼻音厚重,咬字不清,如口里筑了马蜂窝一样。
先前苏玉瑶在某些宴会上就见过此人,他是当朝太傅程文澜的儿子程宏。
他虽只弱冠之年,但模样苍老且猥琐,下巴上海蓄了一根飞翘起的胡须,穿衣打扮就更是无所用心不修边幅,才说话口水就飞流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