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噤若寒蝉,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远处顾玄知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起身,“苏大小姐技不如人也罢了,居然将成败利钝看的如此重要吗?更何况,那天字第一号还是您的妹妹。”
苏玉琳乜斜一下顾玄知,“九王爷这是哪里话,妹妹夺魁我自是喜不自禁,但我若去了,难免被人诟病,万一有人说她能夺魁都是我的功劳,岂不是反弹琵琶闹出误会来了?”
顾玄知也不说话,而是指了指旁边一个扩口的琉璃盘。
“此物……能装啊。”
苏玉琳并未听出顾玄知话里有话。
等反应过来弦外之音,顾玄知早去的远了。
而那侍女只感觉无地自容,也躲在角落抽噎去了。
“青鸟”的诗已登龙虎榜,以张贵妃为代表的诸位娘娘笑容满面,尤其是张贵妃,笑的云翅都在颤抖,那珠翠在她面上折射过一抹琳琅的光,但将眼角鱼鳞纹也放大不少。
“昔年,总是男子夺魁,就连本宫都认定咱们比他们稍逊一筹,如今看来,咱们之中也有那矫矫不群之人,阿瑶,你实至名归。”
张贵妃回目,命令下属,“送金如意来,本宫要赏这位青鸟姑娘。”
苏玉瑶急忙靠近,小心翼翼行礼。
“娘娘谬赞了,不过下里巴人的作品,附庸风雅罢了,能被申怀和大家认可,已是意外惊喜。”
“你啊,可真是虚怀若谷。”
不但张贵妃赐了金如意等,其余妃嫔也送了东西,一刹那,眼前已是琳琅满目。
张贵妃轻轻按压一下云鬓,幽幽道:“不拘青鸟亦或其余姑娘,总是你今日独占鳌头,实乃可喜可贺,但胜不骄败不馁,本宫预祝你岁岁有今朝,明年依旧如此。”
“多谢娘娘。”
此刻,苏玉瑶回头,视线穿越杯盘碗盏,穿越珠帘翠幕落在了苏玉琳身上。
她孤苦的独坐在湖心亭内,似与八角亭变成了浑然一体的画面,今日本应该是她扬名立万,却被妹妹抢走风头,她看似依旧安之若素,实则内心酸涩苦闷,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更何况,诸位总要用她的作品和青鸟的做比较,她更是相形见绌。
“彩月。”
她回头,“咱们打道回府。”
是的确没有继续留在的必要了。
苏玉瑶看着主仆二人从八角亭慢吞吞走了出来,消失在了红墙远处。
武媛媛也乐不可支,“姑娘你赢了,我与有荣焉,这次算我和你并肩作战了,从今以后咱们当生死与共的好姐妹,今日你也让咱们姑娘家家的扬眉吐气了。”
说到这里,武媛媛泄愤一般将战利品金簪拿起丢在了碧波琳琳的水塘内。
潘棋一而再再而三的行礼,“青鸟姑娘,我是真心实意拜师学艺,还请您指点一二啊。”
“我一个女儿家家的如何能做你的师父?阿姐时常教诲,让我在外面不要出乖露丑,今日倘若收徒,回家势必惹唇舌之战,你好自为之。”
“但……你……”
潘棋的确输的心服口服,他急急忙忙追逐在背后。
倒是申怀,他颇有君子之风。
尽管自己落败,但却丝毫没有介怀,反之,他眼神依旧纯澈轻柔,似荡漾的春水。
苏玉瑶已经走到那大腹便便官员身边,“您刚刚说了,第一名就可以赢走这些书,是也不是?”
“老夫愿双手奉上,但愿苏二小姐日日研读,不可辜负。”
苏玉瑶得了这书本,却比得了稀世珍宝还开心,她翻来覆去的看,嘴角漾出了一抹蔷薇一般的笑。
有人唏嘘,“姑娘,今日算是你春风得意、满载而归了,我在帝京参加宴会多次,却也不知道我盛京还有姑娘这么厉害的人。”
“厉害?”
苏玉瑶一笑,前世总是藏锋敛锷。
在她看来,既是庶出,自是低人一等,她从来对姐姐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但今时今日,一切都变了。
“不过巧发奇中,要说真才实学,我是远不如申怀的。”
“但申怀也说佩服您佩服的什么地。”
“五体投地。”
那一份儿畅快,在进入马车后才戛然而止,她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倒是武媛媛,不住地朝她挥手。
到家,已是黄昏。
倒是苏玉琳,她回去的略早一点,才回家就推说身体不适,进屋休息去了。
家里人并不知晓宴席上那波澜起伏的事,相爷还以为她事真的困乏了,倒没有干预,他哪里知道,今日以后苏玉琳的身份将一落千丈。
约略半时辰,苏玉瑶才回家,之所以耽误到现在,不外乎因为她去了一趟当铺,将这些赏赐都兑换成了铜子儿,大发给城墙根下的叫花子这才耽误了时间。
那侍女对无语要赞不绝口,“小姐,还是您怜贫惜老,这群无家可归之人心里头该多开心啊。”
苏玉瑶定定然道:“也不过是张贵妃赏赐的民脂民膏,送给他们,算我扶危济困,但也是楚弓楚得罢了,你无需告诉其余人。”
话说完,苏玉瑶又送两个金瓜子给侍女,“这是单独给你的,财不外漏,拿着吧。”
那侍女更是开心的无可不可。
进屋,苏玉琳已小憩结束,或者毋宁说,她在守株待兔。
“我真为你开心,”苏玉琳抓住了苏玉瑶的手,“你今日左右逢源,好消息已不胫而走,就连父亲都笑逐颜开,我已几次三番将今日的一切描述给父亲,乐的他老人家说你啊是……青出于蓝。”
苏玉琳的手指亲密的点了点苏玉瑶的鼻梁骨。
这要是在之前,她当然以为姐姐的祝福表里如一。
但如今,她却不寒而栗,大约在心里,她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
“今日府上也是高朋满座,来的都是封疆大吏、朝廷命官,你也刚过及笄之礼,等会儿去见一见他们吧。”
“那是父亲的老友,阿瑶怎么好抛头露面?”
苏玉琳却巧笑倩兮,“大家伙儿众口一词要看看我家洛神呢,你落落大方出来就好。”
姐姐的话,句句赞扬,字字亲热。
但她明白……
她对自己恨之入骨。
“阿姐你,”苏玉瑶准备更衣,这一刹那她慢悠悠回头,嘴唇力不从心的蠕动一下,果真开心吗?”
“为何不开心呢?你我手足。”
见苏玉琳这么说,苏玉瑶才点点头。
看着她离开,苏玉琳的眼神冰冷了下去,眼底却席卷过一股迅猛的飓风,旋即,又风轻云淡。
不大一会儿,苏玉瑶已更换了红衣走了出来。
诸宾回目,见苏玉瑶翩然而至,都过去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