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时的三言两语 过后,房间内再无任何响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看着这位新上任的父母官,心里琢磨着,他能在这里待多久。
这里最长的一位县令,不过也任期一年而已。
面对十几双灼灼的眼神,晏清时面不改色,沉声问道:“张县丞,本官问你,污蔑上官,栽赃嫁祸,按照本朝律令,该当何罪?”
张豫霍然抬头,盯着晏清时,眼中的阴冷极快闪过,又恢复满脸恐慌的模样。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恕罪……”
他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丝毫没有回答晏清时问题的意思,只额头再度叩在地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看着他这般模样,晏清时没有和他纠缠的意思,声音愈发沉冷地说道:“若是张县丞回答不了本官的问题,那便去牢里想清楚了再来回答。”
说罢迈步朝门口走去,对他阴恻恻的神色,似乎毫无察觉。
衙役目露同情的看向晏清时,上一个这般和张县丞说话的人,怕是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新来的县令太过年轻,做事横冲直撞,不计后果,恐怕在这里待不了几天。
不少人,已经在暗中摇头叹息。
四时拧眉看向这些人,好歹也是年轻力壮的小子,吃着官家的饭,怎的一点志气全无,只和这歹人为虎作伥。
眼见着他们无动于衷,大喝一声道:“愣着干嘛,还不压着犯人,跟上。”
一群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动作。
“怎么,县令大人的话,都不好使了是吗?”
晏清时听见这边动静,眉心微蹙,冷声道:“四时,明日张贴告示,县衙门遴选捕快。”
“另外,打明日起,所有人晨读朝廷律令。”
“是,大人。”四时抱拳行礼,面容坚定。
眼见他要来真的,刚刚还无动于衷的衙役,终于有人迈出第一步。
有一便有二,紧接着陆陆续续的人,都开始行动。
晏清时负手而立,火光和黑夜,将他的面容,映衬的明明灭灭,叫人看不清神色。
张豫被人压着,再装不出战战兢兢的模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晏清时,倒像是黑夜中的饿狼,一不小心就要将人拆骨入腹。
晏清时倒觉得,他此刻的样子,比起刚刚那副虚伪心肠,更叫人赏心悦目。
乌拉拉一群人站在堂下,倒叫客栈的掌柜恐慌不已。
他想起刚刚几番让小二打探消息,后又通风报信,只觉得脖颈处凉飕飕的,抬头看了一眼堂下站着的郎君,真真是年轻,思索间天空忽然惊雷乍响,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他低着头,朝阴暗处缩了缩身体,好叫自己不那么醒目。
浑浊的眼睛随意一瞥,那跑堂的小二,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回禀县令大人,犯人张豫已收押,请大人指示。”
沉闷的男声响彻客栈,刚刚还静悄悄的地方,此刻哗啦啦出来不少人,都俯身朝楼下看去。
“平水县又来县令了?”
“这么年轻的郎君,真的是县令吗?”
“咦,这县令好生俊俏……”
“……”
“带回衙门,等待候审。”晏清时语气平静,语罢抬头朝二楼看去,见得无数个身影,勾唇浅笑,翻身上了门外的马匹。
马蹄的“得得”声,在黑夜中响起,敲开了头顶暗沉的阴云,隐约有几颗星辰,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县衙门灯火通明,早已得了消息的人,纷纷候在门口。
谁也没有想到,这新任县令,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晏清时刚一下马,就有两人迎了上来。
“主薄常文济,县尉罗达,拜见大人。”
他大致扫过一眼,竟发现这县衙内有不少人,这般人员配置,到不像是个中等人数的县城。
晏清时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连马匹也未下,做足了一副骄矜的模样,冷声道:“常主薄,罗县尉,请起。”
四时看到自家公子的样子,心中顿时明白,面上也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来。
二人刚要开口言谢,视线一转,就看见被压着的张豫,立时惊讶出口,“县丞大人,这,这……这是怎么了?”
“你们为何收押县丞大人,还不松绑?”
晏清时冷眼看着他们做戏,并未言语,他倒要看看,这平水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二人一番疾言厉色,却让衙役的脸色,愈发为难。
眼见着有人就要上前松绑,却被刚刚那位朝晏清时禀报的人阻拦。
他道:“回禀主薄大人和县尉大人,关押县丞,乃是县令大人的意思,属下等依令行事,没有县令大人的命令,不敢擅专。”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拉回到晏清时的身上。
“不知县令大人,为何关押张县丞?”
说话的人是主薄常文济,他的年龄看上去,比县丞张豫还要大一些。
“这些年,张县丞在平水县兢兢业业,为民办事,从未有一天懈怠,是个十足的好官,这平水县的百姓都称他为青天大老爷,不知如今是犯了何事,怎么县令大人刚一上任,就被关押在牢狱?”
“大胆,敢质问县令大人。”四时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他微仰着下巴,十足十足的恶仆形象。
“这……县令大人,下官等,也不过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并未有冒犯的意思,还请大人见谅。”罗达看了一眼被人压着的张豫,又抬头向晏清时看去。
脸上的笑容,将眼角的褶皱堆叠在一起,显出几分和善来。
不过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三言两语之下,晏清时就成了不辨是非的人。
他乐得众人如此看他,只要能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一切都好说。
“四时,你说。”
晏清时翻身下马,朝衙门内走去,将一众人撇在身后,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活脱脱一副骄傲自满的样子。
四时看着自家公子潇洒的样子,心中叹息,他就知道这一趟差事,没有这么好办。
从今日起,他就是公子的挡箭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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