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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4 章
他這一發怒, 內閣成員總算有了點反應。
“首先……還是得先想辦法平息輿論。”聯合軍警總指揮部的部長高晴輕咳了一聲，打破了這陣窒息的沉默，“分兩步走, 首先是負面輿論，我們得召開新聞發布會, 對大漲潮的應對不力進行道歉。”
李長意皺眉, 直接打斷了她道：“道歉？”
“絕對不能道歉！”分管財政的副市長立刻說道，“本次災難應對和救援是嚴格按照程序來進行的，沒有任何失職的地方，道歉什麽？道歉反而顯得心虛！”
高晴皺着眉說道：“這件事情已經引起奧爾帕斯方面的注意了, 如果還是按老一套處理，恐怕輿論不會那麽輕易降溫。”
于是, 內閣很快就因為此事而吵了起來。
李長意面無表情地聽着雙方友好磋商，沒過多久, 他的助理從會議室外面走了進來, 對他耳語了幾句。
李長意臉上原本平淡冷靜的神色驟然變了，看着他勃然變色的內閣成員們也是心裏一突。
助理離開之後, 他冷着臉, 打開了會議室內的光屏。
“你們自己看吧。”他說道。
他調整到了某個大媒體的頻道，屏幕上是古色古香、相當傳統的古典建築內部風格。阿列克謝·科羅溫坐在椅子上，正接受着來自記者的采訪。
“……是的, 我在得知了消息之後, 便派遣了科羅溫家族所有能動用的運輸機。”他對着鏡頭溫和笑道，“還好一切都t來得及, 救下了不少人。這些人都是臨星城的市民, 科羅溫家族祖祖輩輩都要守護這篇土地上的人。”
“您看到了調查員Lou發布的拟感視頻嗎？很多人都在科羅溫家族出現的時候情緒激動，甚至流下眼淚。”記者的聲音從畫面之外傳了出來。
阿列克謝驚訝道：“我還沒有看到, 大漲潮之後一直事務繁忙，沒來得及關注這些。”
記者說道：“很多人都認為，您才應該是臨星城的治理人。”
阿列克謝連忙說道：“本屆政府是臨星城市民的選擇，他們是合法的治理人。不過……”
他直視鏡頭，神色嚴肅，眼中明顯有了些許怒意來：“不過本屆政府在本次災難中的表現的确令人感到心寒，他們在災難發生後半小時才派遣了運輸機和救援隊——聯合軍警總指揮部的效率竟然如此低下，簡直是令人無法理解。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這都是嚴重的失職，因為這次失職，第六區險些失去了成千上萬無辜的市民！本屆政府根本沒有盡到責任，作為臨星城議會的一員，必要之時，我會聯合我的同僚們對涉事官員進行彈劾！”
啪的一聲，李長意堪稱是氣急敗壞地關閉了光屏。
內閣頓時陷入了沉默。
“我都能想象現在輿論場上是什麽樣了。”李長意說道，他的神色陰沉到能滴出水來，“阿列克謝·科羅溫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他怎麽能提前做出應對的？”
這看起來根本就是早有預謀！
李長意心頭忽然有了些許恐懼感。難道社團真的……是反過來被算計了嗎？如果不是他們的計劃被提前洞察，又怎麽會陷入如此被動的境地？
但他到底也不是情緒用事的人。
于是李長意深吸了口氣，接着說道：“不論如何，現在輿論溫度更高，我們必須要先降溫！”
阿列克謝·科羅溫甚至還想彈劾他——雖然這完全就是為他自己造勢，完全就是癡心妄想，但一旦有苗頭出現，他李長意就會在世界政壇淪為笑柄！
必須不能給出任何機會和破綻，同時，也絕對不能再放任阿列克謝繼續從他們身上撈取聲望和政治資本了！
一句“必須先降溫”，市長便為剛才的話題徹底定下了基調。
方向确定了，內閣的其他成員們便也紛紛開始就此發表意見。
“找幾家比較親政府的媒體過來，最好是請幾家奧爾帕斯的媒體過來。”
“道歉的時候一定不能說是內閣反應速度和應對方式有問題，就說是程序性問題。”
“倒是可以借此機會運作一下擴大職權範圍的法案……”
“記得多拍幾張去第六區慰問的照片，最好找幾個上相的小男孩兒小女孩兒，備點玩具之類的。”
“內閣全員都要道歉嗎？這和我教育部沒什麽關系吧。”
“內閣本來就一損俱損，況且人多顯得有誠意。”
“我倒是覺得，內閣如果不作出實質性的舉動，僅僅只是道歉，沒準會讓輿論升溫。”
“那就冷處理？”
“你們寧可冷處理也不肯做出實質性舉動？世界議會那邊會怎麽想？！”
"現在的事态已經不适合裝死了！"
一提到世界議會，內閣便寂靜了下來。
……說到底，臨星城目前還是不得不看世界議會的臉色的。
畢竟，奧爾帕斯是全世界所有超級都市、所有寡頭勢力經過數百年的平衡之後所誕生的政治中心，與世界議會為敵，便是與延續了百年的平衡與利益分配為敵。
至少，在臨星城掌握了掀桌子的實力之前，資本這條大船可容不得半點傾斜角。
李長意冷眼看着自己的內閣成員們讨論個不停。
在這個過程中，他心中自然已經有了考量，他只是在考慮具體舉措。
勞工部長開口說道：“第六區的勞工問題到底還是得解決，我們除了道歉之外，還得拿出一筆錢安撫難民才行。”
“潮水不是已經退了？”自然資源部長說道。
“是的，但畢竟還是有不少人無家可歸，外圍的屋子基本都被沖垮了。”勞工部長說道。
“這好辦啊，反正工廠基本沒有被淹沒，也沒有損壞，讓他們住在廠裏就是了。”一名副市長漫不經心說道，“然後再讓他們多加班，多給點加班費，加速生産，這樣他們有地方住了、也有更多錢拿了，以工代赈，豈不是兩難自解？”
高晴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怒道：“我看你們是不想要明年大選的選票了，全世界都看着呢，還有保守派在虎視眈眈，你們還有膽子這麽搞？”
分管就業和教育部門的副市長說道：“明年世界議會也要換屆，柏塔因為此事已經運作了很久了，我們總不能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天災，消耗掉他們的努力成果吧？你難不成覺得比起柏塔，保守派更可怕？”
內閣全都啞火了。
柏塔的名字一出來，就仿佛在會議室中刮起了一陣寒冷潮濕的風，讓他們下意識閉上了嘴，避免被那風灌到五髒六腑中。
李長意閉了閉眼睛，終于将他自己的思緒徹底理清。
輿論必須要平息下來，社團的布局不能被打亂，柏塔前進的道路上更是不可能有任何阻礙，他自由派早就被綁上柏塔的大船，一損俱損。
利用大漲潮消滅掉大量的底層勞力，倒逼臨星城進入緊急狀态、突破世界議會機械勞工法案封鎖的計劃已經失敗了，且難以彌補，那麽——至少，明年世界議會換屆絕對不能被影響。
即便這與他們內閣中的大多數人都毫無關系可言。
但內閣是內閣，他李長意是李長意。他的背後可不是自由派，而是社團。
于是他開口了：
“第一，我們今天就開發布會，對大漲潮應對不力一事做公開道歉。”
他一邊說着，一邊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聯合軍警總指揮部部長高晴：“你們部門必須推一個人出來背鍋，而且必須是高層。”
高晴猛然擡頭，李長意緊盯着她說道：“找不到就你自己頂上，你想好。”
這句話把高晴剩下的話語全都給憋了回去，她頓了好幾秒，才說道：“我明白了。”
“第二，在發布會上，我們必須公開做出承諾。”李長意接着說道，“告訴民衆，今年內閣的財政預算不足以重建第六區外圍，我們只能舉債——向市民發放災難債券！同時，我們宣布以最快的速度建設環第六區外圍的堤壩——當然，不承諾是在我們的任期之內。還有，通過此次事件向世界議會施壓，要求簡化地方超級都市軍警部門調用的程序。”
“堤壩恐怕不妥，造價過高，工期過長，而且也防不住大漲潮。”建設部長說道。
“又不是真建，而且防不住大漲潮，還防不住輿論嗎？”李長意說道，“一句節哀順變不能讓死人複活，難不成大家就都不說了？”
財政部長興奮道："這個好，還能讓各部門想辦法平賬。"
“……這樣上層區人不會不滿嗎？”
“當然不會。”李長意說道，“債券買不買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我們這是給他們一個盛放愛心的機會。況且，群星之子一定會有所動作，最直接的便是通過信仰的名義籌集捐款——我們必須得搶在他們前面。”
無論如何，群星之子的聲望都絕對不能再擴張了！
說到群星之子，內閣成員們面面相觑。
——說來也是可笑，他們滿腦子都是自己、黨派和寡頭的利益，并且也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利益導向思維。
正因如此，他們總是下意識地、習慣性地忽略掉群星之子的存在。
就像是他們從骨子裏就不相信，這幫下層區的“烏合之衆”能鬧出什麽事情來——即使他們已經無數次證明了自己。
這無疑是相當危險的。
“這樣赈災的錢恐怕還是不夠。”
“先不必急。”李長意道，“柏塔會有動作的。”
“那我們要怎麽處理群星之子呢？”一位內閣成員問出了大多數人此刻心中的疑問。
李長意靠在了椅背上，眯着眼睛說道：“我們不能和他們對着幹。目前群星之子在全球的聲望已經難以遏制了，不少都市都在讨論相關法案，奧爾帕斯從頭到尾t都沒有表态過，所以大多數人都是持觀望态度的。”
實際上，這樣的态度也是社團意料之中的。
和一個群衆基礎越來越大的組織對着幹是相當危險的，必須要想辦法先把這個組織拉到泥潭裏，把它批倒批臭。
現在的群星之子聲望如日中天，直接與其對立顯然是不理智的。
說到底，資本還是需要一個足夠平靜和豐沃的土壤來種植韭菜，除了軍工複合體，誰願意打打殺殺搞暴力？多影響賺錢啊。
“那我們怎麽辦？”
“……我們絕口不提群星之子。”李長意說道，“冷處理。”
“如果有記者主動提問呢？”
“呼籲他們相信科學。”李長意冷着臉道，“我們反正不承認超自然力量存在，咬死一切都是能用科學解釋的。關于群星之子預言這件事，就說我們正在複雜的調查過程中，會在調查結束之後給公衆結論。”
——至于什麽時候調查結束，那至少也是在任期結束之後了。
到那時，他也早就乘着東風去往奧爾帕斯了，如果社團的事情順利，所有的問題更是都不會存在。
“總之，矛盾能轉移的，就轉移。能拖的，就拖。”他強調道，“把幾個官媒都喊過來，尤其是親柏塔的，還有幾個世界級媒體——讓他們好好造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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