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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5 章
隔離屏障之外。
一群聞風而來的記者們已經将這裏團團圍住, 但無法進入,便只能在外拍照不停,閃光燈不斷亮起。
原先他們是不敢靠近的, 但此時隔離屏障已經被立起,便一個個都不怕了。
——這可是大新聞!如果他們能拍到黑雨衣和Omega級別失控體的戰鬥畫面的話, 少說也能帶來上百萬的曝光量!
那可是數十年難得一見的雙Omega級別的巅峰對決啊!!
除記者外, 感染科義體醫生協會的人也已經到了。
“打開屏障,讓我進去!”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人說道,她的臉上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在,說話的口吻也是習慣了發號施令的。
記者們被維持秩序的警察們攔在外面, 眼見這邊有了沖突,連忙跑了過來, 一頓亂拍。
“不行,布裏吉塔女士。”德裏克說道, “裏面是Omega級別的失控體。”
布裏吉塔的眼睛一下就紅了, 她幾乎是失控般吼着說道:“別跟我扯這些,我兒子還在裏面!!特勤部呢?!蒙特利養的那群廢物呢!!”
“黑雨衣已經進入屏障內了。”被她傾瀉了怒火的治安管理局局長耐心地說道, “很快就會有結果。”
布裏吉塔急促地呼吸着, 甚至已經顧不上那些煩人的閃光燈了。
她從未感覺到如此無力過——她是本屆感染科義體醫生協會的會長,這本已經是她任期的最後幾年了,在此之前, 她從未遇見過什麽Omega級別的失控事件。
為什麽偏偏是現在?為什麽偏偏是在她兒子的診所內爆發的?!
她在與盧卡斯爆發争吵之後, 也才僅僅幾天沒聯系,怎麽就會出現這麽嚴重的事故?!
“這不對勁……這不對勁!”她說道, “我兒子不可能接納一個Omega感染者後不上報, 你們治安管理局沒有紀錄嗎!?這是嚴重的失職!!”
德裏克看向站在他身後的伊芙,伊芙開口道:“這就是奇怪之處了——從感染者控制部的紀錄來看, 盧卡斯醫生已經有半個月未提交過新的感染者檔案紀錄了。”
“什麽意思?你是在指責我兒子不守規矩?!”布裏吉塔怒道。
“盧卡斯向來是個嚴謹的t人。”協會來的其他人議論起來,“他不可能做出瞞報的事情。”
“肯定是你們治安管理局的系統出了問題!”
“——一個Omega失控體,怎麽可能這麽突兀地出現,沒有任何征兆?!”
“非要等到完全爆發了才被發現,治安管理局要承擔責任的!”
德裏克并未因這毫無緣由的質問而動怒,他不動聲色地轉過臉,看向了屏障內盧卡斯診所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很熟悉。
這種信息傳遞被直接切斷的手段,曾經也出現在過治安管理局與危險感染收容中心的交流中,導致了瓶中腑器的收容失敗。
看來,棋盤另一端的人再一次出手了。
“這件事情的後續問責以後再論。”他說道,重新看向協會來的人,打斷了他們越來越激動的質問,“現在争吵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布裏吉塔如何不知這個道理?
她頹唐地後退了兩步,眼淚終于忍不住掉落了下來。
……難道真的是因為她沒能支援盧卡斯感染抑制劑,才導致他的病人病情徹底失控,從而變成了失控體嗎?
難道真的是她的錯?
——那是她的兒子啊,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她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難得一見的感染科天才。
可現在,她除了祈禱自己孩子不要死在屏障內,居然無計可施。
而且,他們每個人心裏都很清楚——盧卡斯的生還概率已經很低很低了。
那是一個Omega級的失控體。
其恐怖的精神污染能讓絕大部分安裝了義體的治安管理局成員根本無法靠近,只能由與其平級的黑雨衣來處理,不然只會造成連鎖反應,導致連續失控。
也就是說……身為普通人的盧卡斯在面對失控體時,幾乎沒有任何生還希望。
有那麽一瞬間,布裏吉塔真切地懷疑起了這一切的意義。
感染科義體醫生并不算是什麽賺錢的行業,甚至可以說,他們比起普通的義體醫生還要弱勢一些。
高門檻使得感染科醫生數量愈發稀少,高風險更是勸退了很多原本具備能力之人。
若非當年郁賢将感染醫學作為潮汐瞭望的專攻領域之一,并制定了一系列沿用至今的治療方法和研究路徑,大幅度降低了其危險性,恐怕感染醫學至今都會被列為天坑專業第一名。
是啊,他們确實受人尊敬,但這個職業卻并沒有很多人想象得那般不可或缺。
任誰都知道,義體病治療極其昂貴,很多下層區的人根本治不起這病。
柏塔在明知感染風險存在的情況下,依然不斷推出新的義體産品,不斷鼓勵所有人将他們的身軀替換成義體,引導輿論貶低人類自然軀體。
很多時候,布裏吉塔都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是在治病救人,還是在為柏塔降低他們賣不出義體的風險。
布裏吉塔明白這一點,但她裝糊塗。日子總是要過的,生活總是要繼續的,她閉着眼睛,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閉着眼睛,安安穩穩度過職業生涯。
然而盧卡斯不肯。
在多年以前,盧卡斯就嘗試過去下層區開診所,但都被布裏吉塔說服了。可今年,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了,鐵了心要去第六區。
布裏吉塔以為他會回頭的,以為第六區嚴苛的環境和粗鄙的居民會讓他意識到,自己不屬于那裏。
可她等到的,卻是眼前的隔離屏障,将她和自己的孩子隔離在兩邊,如同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天塹。
“……夏年呢?”布裏吉塔忽然想起了什麽,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第六區另一個感染科醫生呢?她為什麽沒有來!?”
或許夏年能知道些什麽呢?
渴求着大新聞的記者們聽見這個問題,卻是立刻就興奮了起來。
——是啊,還有個醫生怎麽沒來?不是說好了,這種嚴重的失控事件都會讓醫生來出外勤的嗎?
好啊,夏年醫生剛剛才因為遇襲事件吸引了不少目光,現在很可能又要因為失職上熱搜了!
伊芙聽見自己朋友的名字,平日裏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明顯出現了焦躁之色來。
德裏克倒還比較平靜,他回答道:“夏醫生在裏面。”
布裏吉塔愣了一下:“在屏障裏面?”
德裏克點了點頭。
“她已經……”
“不。”德裏克說道,“她還活着。”
“……既然還活着,就沒有人去把她救出來嗎?”布裏吉塔不可思議道。
伊芙低聲說道:“小年是自己要求留在裏面的。”
布裏吉塔睜大了眼睛。
“裏面的失控體攻擊欲望并不強烈,所以夏醫生要求留在裏面,記錄Omega失控體的各項數據。”德裏克補充道。
此話一出,就連不斷閃爍着的閃光燈也停了下來。記者們都愣住了,原本有人已經在心裏打好的諸如“感染科醫生臨陣脫逃”之類的腹稿了,這下全都白費了心思。
他們面面相觑。
夏年居然是因為這麽偉光正的理由而留在屏障之內的?
這新聞也太正面了,可不如負面新聞吸引眼球啊。
只有第六區當地的記者們眼前一亮,已經在心裏草拟新聞的标題了。他們看着還在發呆的其他區來的記者,心下皆感到不屑。
……這些外區的人,他們懂什麽?第六區誰不知道,夏醫生是個幾乎完美無瑕的好人?這樣的人,你們還想從人家身上吸血,還想挖掘什麽道德淪喪人性扭曲。
天知道扭曲的到底是誰。
與此同時,在巨大的悲傷和絕望中,布裏吉塔忽而感受到了一絲不解和困惑來。
……夏年是瘋子嗎?
她不怕死嗎?
是了,她是夏望的侄女。不愧是一個家門走出來的,他們兩個都是不怕死的瘋子,都是為了學術理想和目标不惜一切的人。
難道今天,第六區的感染科義體醫生都要團滅在這個可恨的罩子裏了?
而她該做什麽?她能做什麽?她只能站在罩子之外,思索着要如何利用此事,催促議會加強對感染科義體醫生的保護。
布裏吉塔呆在原地。
她已經聽不清站在自己身後的同事們安慰的話語,只感覺悲傷、憤怒和恐慌的浪潮一陣陣襲來,讓她耳畔響起了尖銳無比的蜂鳴聲。
“等等。”伊芙突然說道,“隔離罩裏面的感染指數降低了!”
德裏克愣了一下,迅速從伊芙手中拿過了平板,看了一眼上面的數據。
——确實變低了,而且是斷崖式的下跌。
“應該是黑雨衣動手了。”德裏克說道。
“隔離罩的能量已經快要消耗完了,需要補充嗎?”伊芙問道。
德裏克看出她的心思已經不在外面了,他搖了搖頭:“暫時不用,沒感染的警員先進去看看情況!”
一句話将伊芙封在外圍,布裏吉塔立刻上前說道:“我也進去!”
德裏克皺眉,他又看了一眼感染指數。
……已經近乎歸零了。
“可以,但必須保持在安全距離外。”他說道,“不允許靠近。”
……
隔離罩被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角落,德裏克帶着數名Beta級別以上的未感染的警員進入,保護着跟随在他們身後的幾個協會來的人。
一進入罩內,他就意識到,原本充斥着腐臭味的街道已經恢複了原狀,空氣裏只餘下淡淡的海腥味,就和往常一樣。
感染指數的波動基本已經完全消失。
布裏吉塔掏出了她自己随身攜帶的檢測設備:“感染已經消失了。”
“失控體已經死了!”另一個協會成員說道。
幾人加快了腳步,很快就抵達了盧卡斯的診所。正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診所的建築已經完全恢複了原樣,只留下牆壁上不明顯的水痕。
陰沉的氛圍依然還保留在街道上,偶見幾處零星的血跡。不少原本被黑色黏液吞噬了的無辜的路人和屍體都被吐了出來,橫七豎八躺得遍地都是。
布裏吉塔立刻沖了出去,在那些屍體和昏迷的路人中翻找起來。
“盧卡斯?盧卡斯!”她動作越來越快,狀若瘋癫,“盧卡斯,你在哪!?”
德裏克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他并未看到任何義體戰鬥留下的痕跡——無論是黑雨衣慣用的冷兵器留下的刀痕,還是熱武器留下的痕跡,全都沒有。
以他的戰鬥經驗而言,這裏根本就沒有t發生任何戰鬥。
——與他的預期完全一致。
他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黑雨衣。後者已經将他的面罩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張看起來年輕過分的臉,那張臉上帶着錯愕的、不解的神色,德裏克甚至在其中看見了喜悅。
隔離罩的能量耗盡,遽然崩塌,與此同時,陰沉了一整天的烏雲層更加黯淡下來,雨滴連綿不絕地落下。
雨越下越大,透明的懸浮傘一面面飄到了空中。
記者們終于突破了警察的包圍圈,他們手持着相機沖了進來,興奮地捕捉着Omega級別失控體的蹤跡,但卻什麽都沒有看見。
他們找到了警察們包圍着的建築,下意識将鏡頭對準了診所的大門。
随後,他們便看見了兩個身影。
年輕的女性醫生攙扶着一個臉色蒼白的男性醫生,一步步朝着診所外走來。男性醫生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臉上殘留着尚未褪去的迷茫和虛弱。
而女性醫生則神色平靜,一步步走得平穩堅定。
兩人終于走到了診所門口,他們跨過了摔得粉碎的診所招牌,擡起頭來望向注視着他們的、沉默的人群。
剎那間,暴雨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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