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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0 章
第二區。
葉敘踏上了特勤部的樓梯, 一步步邁過走廊,路過一盞盞冰冷的燈。
(回去,回去!)
(跟在她的身邊, 你這個蠢貨!)
(你又回到了這個可惡的肮髒的令人作嘔的鬼地方,平整的, 幾何的, 非自然的……)
(殺了他們,殺了豬猡們,溺死他們!)
他的腳步在一盞日光燈下停了下來,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消失不見。
在等到那些聲音徹底消失後, 他轉過身,走進了一個房間。
房間裏坐着他的醫生, 具有感染科義體醫生和心理醫生兩個執照的秦浮醫生。
已經步入中年的女人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動作迅速地關閉了懸浮在她面前的光屏。
然而葉敘的動态視覺何等超模, 他一眼就看出, 秦浮正在浏覽一個帖子:
《笑死,柏塔今天估計是要氣到吐血了吧, 他們也有今天哈哈哈》
葉敘:……
秦浮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 說道:“出任務回來了?看你的樣子,應該沒有和赤獅起正面沖突。”
“我去的時候,他已經走了。”葉敘說道。
“那為什麽要來找我?”秦浮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 站起身倒了兩杯酒, 放在桌上,“你的感染情況很穩定。”
葉敘拿起了酒杯, 陷入了沉默。
秦浮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後, 溫聲說道:“是遇到了什麽困擾嗎?你知道的,小敘, 有任何話都可以和我說。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站在你這一邊,而不是柏塔、特勤部或者是任何一個其他機構。
葉敘開口說道:“那些聲音……不太對勁。”
秦浮心下了然。
黑雨衣作為罕見的Omega級感染者,很多症狀都超出了目前感染醫學界的理論範疇。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他口中的“那些聲音”,這也是為什麽她會作為心理醫生被派遣到特勤部、專門給黑雨衣看病的原因。
“你知道的,小敘,那些聲音是你的潛意識在對你說話。”秦浮耐心說道,“所有人都是這樣,只是普通人察覺不到自己的潛意識,而你可以,你甚至能聽見它們與你溝通——這是你的感染所賦予你的能力。”
“……嗯。”葉敘點了點頭。
“它們和你說了什麽?”秦浮說道。
葉敘沒說話。
秦浮盡量讓自己顯得溫和友善一些,輕聲說道:“放心,我們的談話是嚴格保密的。你當初告訴過我,那些聲音整天都在咒罵這個地方,嘲諷你,慫恿你屈服于暴力,我也一直為你保守着秘密,不是嗎?”
葉敘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他說道:“我今天見到了一個,呃……一個女孩。”
秦浮點了點頭:“嗯。是在第六區見到的嗎?”
葉敘說道:“是的。在看見她的時候,我聽見那些聲音突然吵鬧了起來,它們在我腦子裏尖叫。”
“它們說了什麽?”秦浮追問道。
“它們說……”葉敘顯得有些局促、困惑和尴尬,“什麽神、女神、頌唱之類的詞,而且它們顯得格外激動,格外……呃,開心。”
就像是一直陰暗爬行的生物突然陽光健康地奔跑了起來似的。
“……女神?”秦浮重複道。
葉敘點了點頭。
秦浮看了一眼葉敘臉上局促尴尬的神色,默默地震撼了。
“……那你當時,你本人有什麽不一樣的情緒嗎?”秦浮又問道。
“感覺像是被人用斧頭劈開了腦殼,特別……激烈。”葉敘說道。
秦浮:……好有特色的形容方式。
“……然後往腦殼裏面灌了溫水,暈乎乎的。”葉敘又補充道。
“是能讓你感覺到開心的情緒嗎?”秦浮追問道。
“應該是吧?我不知道。”葉敘有些茫然。
秦浮按住了額頭,掩飾差點沒繃住的笑。
她說道:“小敘,你今年多大了?”
葉敘說道:“二十五。”
“你是什麽時候加入特勤部的?”
“十四歲。”
“從那時候起,就一直作為黑雨衣,為特勤部效力,對嗎?”秦浮說道。
葉敘不知道她為什麽開始說起了自己的履歷,他沒說話,疑惑地看着秦浮。
“那女孩叫什麽名字?多大年紀?”秦浮問道。
“……二十歲左右吧。”葉敘思考了一下,說道,“是一個感染科義體醫生,叫夏年。”
秦浮怔了一下,随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夏望的侄女啊。
“她漂亮嗎?”
葉敘微微皺眉,他對“漂亮”沒什麽概念,只記得那個醫生看着還挺順眼,回想起來也沒覺得有什麽相貌上的明顯缺陷,便點頭道:“嗯。”
秦浮:好好好,破案了。
秦浮微笑着說道:“你談過戀愛嗎?”
葉敘愣住了,他像是聽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話題,打開了新世界大門,觸發了陷阱卡,被人無緣無故扇了一耳光似的。
他化身複讀機:“戀愛……?”
秦浮用一種堪稱慈愛的目光看着葉敘。
她負責治療這個孩子十年了,可以說是看着他長大的。
她知道這孩子一直都處于封閉的環境中,因為他的Omega級身份不允許他像普通人那樣活着。
特勤部要求着絕對的控制權,從身體到心靈,都不屬于他自己。
雖然這個階段來得遲了點,但這畢竟是青春嘛!
秦浮看着葉敘的目光更加慈愛了,讓後者忽然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小敘,你可能對那女孩一見鐘情了。”她說道。
葉敘愣住,下意識重複道:“一見鐘情?”
秦浮微笑着點了點頭。
(亵渎!亵渎!你這個蠢貨!)
(離開這裏,蠢貨!到她的身邊,膜拜她,臣服于她!)
見葉敘不說話,只是發呆,秦浮又說道:“怎麽了?無法接受嗎?”
葉敘說道:“不,那些聲音又在……說話。”
“說了什麽?”
“說我是蠢貨,我在亵渎她,讓我回到她身邊……”葉敘說着說着,看着秦浮臉上了然的表情,漸漸閉了嘴。
秦浮就看着這個從來都沒有什麽太激烈感情的,總顯得有些遲鈍的孩子的臉上,慢悠悠地染上了一層薄薄的t紅暈。
然後,他轉過身,奪門而逃。
……
“……截至目前,#赤獅複活#詞條的浏覽人次已經達到了四億,相關話題的讨論更是成為了今晚全世界的焦點。對此,本臺采訪了權威人士……”
“這個世界不存在死而複生的事情,肯定是有人複刻出了赤獅的全套義體!”權威人士嚴肅地說道,“複活這種嚴重違反了自然規律的事情,不可能存在!”
“以上便是權威人士對此的看法。本臺呼籲廣大市民,不信謠,不傳謠!關于赤獅全套義體為何會重現人間,本臺将會持續關注并跟蹤報道,請關注本臺的媒體公衆賬號……”
在一片喧鬧聲中,第四區某間酒吧的電視上播放着新聞。
“簡直就是鬼扯。”酒保往高腳杯裏夾了一塊冰,倒入些許金色的酒,推給了吧臺旁一位留着齊肩短發的年輕女性,“瞧把那些人給激動的,全都跑到網上喊什麽赤獅複活了赤獅複活了,怎麽不複活一下他們的腦子呢?這世界上哪有這種好事!”
穿着西裝、帶着墨鏡、留着齊肩短發的年輕女性像是沒聽見似的,只是默默注視着屏幕上播放着的赤獅畫面。
他的紅發在雨夜中如同燃燒的火炬,映在她隐藏在墨鏡後的眼眸中。
“你看,多威風。”酒保也看着屏幕,“小姐,你是第四區人嗎?赤獅以前可就住在第四區,雖然是個恐怖分子,但大部分第四區人都還是很以他為榮的——我嘛,我不好說,我可不喜歡暴力。”
“……我剛從雲川城回來。”默默說道,“剛下飛機。”
“哦,雲川城!”酒保說道,他想,既然是回來,那說明是個旅居雲川城的臨星城人,便道:“那地方沒有臨星城好,聽說亂得很。那看來今天海上天氣不錯,你這回來的時機剛剛好,臨星城這會兒話題性可爆了。”
聽着酒保沒話找話,她似乎是有些厭煩了:“……不。”
酒保沒聽清:“什麽?”
“時機不好。”她将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來晚了。”
“害,也沒什麽好遺憾的,就算去了現場,看得也沒有直播清楚。”酒保安慰她道。
默默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坐着。
今夜,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第六區,酒吧的生意也是平平,客人寥寥無幾。于是酒保幹脆接着和這位看起來不愛說話的客人聊天:“小姐是第一次來我們店吧?”
默默還是沒說話,她的目光落在了漆黑的牆壁上。
“嘿,是不是覺得這牆壁的顏色很獨特?”酒保咧開嘴笑着說道,“當初這裏被老板買下來的時候,剛好發生了一場火災,把室內燒得一幹二淨,牆都黑了!改裝的時候,怎麽都弄不幹淨,刷白漆的話得刷好幾層,為了節約成本,幹脆刷了黑漆。”
默默将空了的酒杯推給了酒保,說道:“禦華珍館。”
酒保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草,大客戶啊!
他連忙掏出鎮店之寶禦華珍館,給年輕女性倒上一杯,然後忙不疊地開始推薦各類昂貴酒水。
(今晚生意不好,還不得逮着這女人狠狠宰一波!媽的,總算輪到我走運了!)
默默聽着腦海裏響起的微小的聲音,皺了皺眉。
随後,他又開始給默默講起了這家店的歷史:“很多人都說,這間屋子裏面曾經藏了柏塔的秘密,柏塔把這裏翻了好幾遍,才允許對外出售。所以,咱們這家酒吧才被取名叫黑色秘密!”
他又說了好久,久到默默不知不覺間已經喝掉了半瓶禦華珍館。
她将酒杯放下,站起了身。酒保連忙拿來賬單:“一共十六萬,小姐,刷眼還是不記名卡?”
默默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不付賬。”
酒保愣了一下,随後臉色一變。
……媽的,這娘們說她是從雲川城回來的,難不成學會了那邊的零元購神技?
“什麽意思?”他警覺道。
默默似乎是覺得厭煩,直接轉過身,像是要往外走。
“嘿!站住!”酒保大聲說道,很快,一大群保镖就圍了上來,堵住了幼犬。
她看着幾個圍上來的壯實義體人,露出了不耐之色。
她今天本來就因為誤了時間,心情不好,這些人還來煩擾她。
于是,她反手一甩,一道快到不可思議的黑影閃過,酒保只感覺臉頰一涼,他下意識回頭一看,一把匕首深深插入了後面的酒櫃,只留下刀柄在外。随後,第二把匕首出鞘,劃過一道優美絲滑如匹練的弧形寒光。
随後,酒保神經遲鈍地感覺到了劇痛,他伸手摸了一下臉,一片刺眼的紅。
他險些吓到腿軟:“你……你……”
那些匕首,他甚至看不出原先是藏在哪的!
圍上來的保镖們則互相看着其他人喉嚨上半厘米深的、噴湧鮮血的傷口,臉上滿是恐懼,動彈不得。
“那些酒,頂多兩萬。”她說道,語氣冰冷。
酒保已經從安保人員臉上驚恐的表情中感受到,他們根本沒看清女人的動作,實力的差距讓一切都變成了笑話!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算錯了!”酒保也是個能屈能伸的,打不過就滑跪,連忙說道,“确實是兩萬,不好意思啊客人!”
默默譏诮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兩萬我也不會付。”
酒保臉色一變再變,他捂着臉上的傷口,顫聲道:“小姐,我必須提醒你,臨星城可不是雲川城——”
默默直接打斷了他:“打電話給你老板。”
酒保神色一凜。什麽意思?這個女人想要跟老板告狀?
默默一看酒保這個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她取下了藏在腰間的匕首,直接釘在桌上。
“打。”
酒保被這一個字和她手中的武器震懾住,本能的恐懼甚至讓他止不住顫抖了一下,只能硬着頭皮打電話。
對面的人很快接通了,通過全息畫面,幼犬也進入了鏡頭之中。
對面的人立刻說道:“哦,很好,剛想通知你們的——你眼前這個人已經把整個酒吧買下來了,以後她就是你的新老板了!”
聽着自己老板、現在應該說是前任老板的聲音,酒保的臉色變了。
這次,真的是臉色大變了。
聽着對面傳來的嘟嘟聲,酒保手都顫抖了,他看向眼前的女人,說道:“我、我……”
“滾吧。”默默說道,“你被解雇了。”
……
在酒吧恢複了平靜,并将所有客人都請離之後,默默關上了黑色秘密酒吧的門,在外挂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
她站在門外,看着這間她曾經無比熟悉的屋子。
那雙向來沒有什麽情緒的眼睛裏,像是有海潮在翻湧着,藏在衣袖下的手不住顫抖着。
……父親,我将我們的舊宅買回來了。
你什麽時候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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