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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他在黑夜中踽踽獨行。
他的每一步都似乎是在虛空中邁出, 他的腳步如同悄然逝去的夢境,迷霧似的黑暗将他包圍。
他感到孤獨和茫然。他努力回想着前行的方向,但思緒卻如同流沙, 逐漸,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唯有他自己微光僅存, 像是一根燃燒到盡頭的蠟燭, 光芒閃爍不定,生命行将就木。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片黑暗中殘留了多久。
漸漸的,他開始意識到,周圍的黑暗逐漸褪去了。
他擡起頭, 看見星星灑下了銀色光輝,如同漫天的鑽石, 晶瑩明亮,亘古不變。
那些星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他本能地、機械地邁開步伐, 沿着僅有的那條小路向前走去。
他的呼吸如白雲升騰, 升降在險峻的小徑之間。破碎的光影自他身周掠過,像是那些他已經快要遺忘的過去的歲月, 和早已經遠去的老朋友們。
他看見了老朋友們不解的目光, 看到了第六區人懷疑的眼神,看到了第六區當局仿佛見到救星的驚喜。
那些因為過于遙遠而顯得陌生的記憶像是被漆黑的墨水暈開,化作了一片模糊的灰, 于他的記憶長河中被奔騰不息的河水沖刷, 帶向虛無的遠方。
随後,他看見了病人。
狹窄的街道、簡陋的病房、哭泣哀嚎着的病人。
因為無法治愈的感染全身潰爛、慘叫着祈求一個痛快的病人;
為了不拖累家人, 在手術臺上搶奪手術刀, 用力紮入自己心髒的病人;
失控後被病房內的炮臺打成了渾身血洞的篩子,碎成一團倒在地上, 彌留之際恢複了理智,向着他伸出手,懇求着“救我”的病人。
然後,他恍惚間看到了他的女兒。
那個小小的、被他抱在懷裏的生命。那個眼睛明亮如星,聲音如同幼鳥初啼般的生靈。那個給了他理由、讓他願意忍受着塵世間無窮無盡折磨的女兒。
她依然像是幼時那樣,邁開她的步伐,在狹窄的小巷裏如同一只鹿般瘋跑着,大笑着,也同樣不斷遠去着。
他向前走着,思維仿佛被凍結,只剩下麻木邁動的步伐。
他攀登着。目光的盡頭,光亮慢慢顯現出來。
直到他登上了頂端,黑暗在瞬間褪去,金色的光芒如液體黃金鑄就,灑在他來時的路上。
他停下了腳步。
思維開始漸漸清晰,他忽然意識到,他已經到盡頭了。
他該離開了。
他很想要回頭,他知道,他的女兒依然在來時的路上,一如既往地揚起那張小臉,澄澈的眼睛充滿向往地看着他。
可是,他的道路已經盡了。
這就是他的人生的全部了。
“爸?”
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在呼喚他,在他的身後。
可他已經要離開了,他無法再回頭了。
“爸?”
那個聲音依然在呼喚着。他覺得有些悲傷,又有些無奈,更多的是不舍。
“爸?”
他感覺自己将要邁出的腳在顫抖着,一種強烈的沖動讓他忍不住回過頭,看向了自己的身後。
已經長大了的黛比站在那裏,不斷地呼喚着他。
“爸?”
……
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正如那個模糊的夢中所展現給他的那樣,黛比此時此刻正坐在他的面前,低下頭看着他。
“爸?”她似乎是有些驚喜,“小年說你應該這會兒就得醒了,果然沒錯!”
老唐恩有點懵。
他感覺自己的思維還停留在剛才那個夢境中,那種讓他單單是略一回想便覺得毛骨悚然的麻木和空白感依然殘留着,像是他靈魂中未能褪去的餘音。
他很确定,他已經死了。
……是的,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錯,他用了龍牙幫給他的威力巨大的爆破物。他把那玩意兒稍微改造了一下,塞進了義體大腦裏,順利通過了安全檢查,帶進了那幫燈塔雜碎給他面試用的會議室裏。
相比警察們早就發現了倉庫裏的八具屍體了吧。
一換七,真是劃算!
但現在……他為什麽能看見黛比?
難道說,黛比也死了,和他一樣來到了死後的世界嗎?
黛比剛才說什麽來着,“小年”……?夏年?為什麽夏年也會在死後的世界?
正在他沉浸在自己似乎是從一個夢境來到了另一個夢境的疑惑中時,病房門打開了。
夏年抱着一臺看起來有些眼熟的儀器走了進來,她說道:“來了來了,奧卡西最新的腦部掃描儀,來看看唐恩醫生有沒有什麽認知障礙——他畢竟剛在爆炸中被炸成了腦震蕩。”
老唐恩雖然還搞不清楚情況,但他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聲如洪鐘:“什麽腦震蕩?什麽認知障礙?別瞎講,我好得很!”
說完之後,他又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這裏如果是死後的世界的話,那和現實世界是不是太像了一點?
都不能說是像了,根本就是一模一樣啊!那臺最新的奧卡西的腦部掃描儀,根本就是他本人去奧卡西的第六區分部挑選進貨的。
……而且他媽的為什麽死後的世界還有奧卡西這種惡心的東西啊!?
衆所周知,臨星城有柏塔,雲川城有奧卡西,兩個超級大公司按理來說要搶奪市場,然而在臨星城,他倆關系倒是出人意料地不算差——至少表面上看起來不算差。
這主要是因為,一來,他們主攻的産業完全不同,柏塔的主營業務是義體,而奧卡西則以醫藥以及相關周邊産業為主,并無直接市場競争關系。奧卡西的感染抑制劑某種程度上還促進了柏塔義體的銷量。
二來,奧卡西非常聰明,他們知道臨星城是柏塔的地盤,面對地t頭蛇,他們總是知道應當在什麽時候合作,什麽時候低頭示弱。
三來,柏塔雖然看奧卡西不爽,但他們畢竟是生意人,你奧卡西來分鍋飯,卻也能把鍋做大,他們便也睜只眼閉只眼,不必掀翻餐桌。
畢竟在臨星城之外,還有十一個獨立城邦。從綜合實力上來看,臨星城也遠不是十二城邦中最強的,堪堪只能排在第五。前頭還有娛樂至死的翡翠城、號稱大漲潮後全球最宜居自然資源最好的綠洲城、義體産業同樣發達市場自由經濟騰飛的輝城,以及世界議會與世界政府所在地、政治中心、世界之都奧爾帕斯。
至于雲川城,糟糕的治安狀況讓它的綜合實力排名僅強于因持續內戰而破産的霧島,以及大部分陸地面積都是凍土的極光港,榮居倒數第三。
柏塔的野心,并不只落在一個臨星城上。
于是奧卡西在臨星城的生意也越做越大,雖然它的主戰場是雲川城,但在臨星城,它跟在柏塔後面倒也能當個萬年老二。
但這不影響它依然是老唐恩最厭惡的公司,超越柏塔,沒有之一。
黛比聽了老唐恩的話,翻了個白眼,不怎麽禮貌地說道:“嘴巴比腦袋硬,你小時候天天吼我要我聽醫生的話,怎麽輪到自己就不肯了?”
老唐恩:……
啊,對味了。他的那個好女兒總算是回來了。
到目前為止,老唐恩依然不覺得自己是處于一個活着的狀态。
他躺了下去,正好奇死後的世界居然會如此真實,連觸感和空氣中飄着的屬于他診所的氣味都和現實一模一樣。
……這算不算某種幽默?
夏年把儀器給安裝好,一邊調整參數一邊說道:“唐恩醫生,你可真是把我們給吓死了。當時在廢墟裏把你撈出來的時候,我真以為你死了!”
老唐恩:……???
老唐恩一臉迷茫地看着夏年。
夏年接着說道:“還好伊芙警官他們來得快。”
黛比接過話茬,一臉震撼地說道:“可惜我沒有親眼看到燈塔的那幫狗賊死了一地的模樣,啧。”
“畢竟黛比才剛醒過來嘛。”夏年說道,她總算是調整好了儀器,看向老唐恩,歪着腦袋說道:“我還以為,您看到黛比會更加吃驚一點的。”
老唐恩十分困惑。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怎麽搞得好像真的一樣?
直腸子的老唐恩幹脆就直接開口問了。
“所以……”他說道,“這是什麽奇怪的死後的人性考驗嗎?那些羅裏吧嗦廢話連篇的宗教傳說裏頭,講得都是對的?你們這是要給我搞點什麽善惡考驗,然後決定我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是吧?”
黛比和夏年對視了一眼。
黛比:“……不是,老爹,你傻了嗎?”
老唐恩:……?
黛比接着說道:“還是說,你看到失控體之後,理智潰散了?不用解釋,這點感染醫學知識我還是有的,那種怪物看着确實容易讓人發瘋。”
老唐恩:“失控體?不是,你個小丫頭到底在講什麽東西啊?!”
夏年嘆了口氣:“所以,還是認知紊亂了。”
老唐恩:……
他們沒能糾結太久。
因為老唐恩前腳剛醒來,伊芙後腳就直接殺到了醫院,直沖沖走進了病房。
她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便道歉道:“抱歉哈,唐恩醫生,按理說我們不該現在過來打擾,但這次的Alpha級別失控事件驚動了總局,所以優先等級太高了……您作為現場的目擊者,我們需要采集一些必要的情報。”
老唐恩已經徹底懵了,不知道這是演得哪出。
見老唐恩一臉疑惑,伊芙便試圖勾起他的回憶。
她說道:“就是,您不是和燈塔的人會面了嗎?”
老唐恩點了點頭:“對。”
“然後,會面期間出了意外,對吧?”伊芙接着引導老唐恩的記憶。
老唐恩皺着眉頭說道:“是啊,我把他們全炸死了。”
伊芙:……?
黛比也目瞪口呆,她看向夏年,擔憂地問道:“完了,小年,我爸被吓傻了。”
老唐恩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伊芙說道:“呃,您的記憶是不是有點混亂?或許我來的不是時候。”
老唐恩立刻拉住了伊芙:“不,你來得正是時候!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倒是要看看,這個死後的世界到底給他整了一個什麽劇本!
……
聽完伊芙的描述之後,老唐恩已經陷入了癡呆狀态。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容量有點不太夠用了。
在伊芙的描述中,他聽見了一個和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故事版本。
他确實是和燈塔的人會面了,然後在他們交談期間,燈塔成員中有一個Beta級別的感染者陷入了深層失控,化作Alpha級失控體,并且殺光了在場每一個安裝了義體的人,引發了巨大的爆炸。
他本人在爆炸中受了點傷,昏了過去。失控體則是在完成了殺戮之後,□□崩潰,自行化成了一灘沒有骨頭支撐的、半溶解的血肉。
随後夏年趕到,從廢墟中把他救了出來,并報了警。
他被救回自己的診所,昏迷了幾個小時後醒來。
……這就是故事的全部了。
……居然還挺邏輯自洽的,如果忽略那些和他的認知完全不符合的部分的話。
夏年還補充了一句:“就在您昏迷的時候,黛比醒了呢!真是醫學奇跡!”
黛比則是說道:“嘿嘿,我覺得,我的醒來就像是童話故事一樣——睡美人被巫婆詛咒,巫婆被勇者殺死,詛咒解除,睡美人就醒來啦!”
老唐恩完全懵了。
難道他……他真的沒有死?他還活着?
先不談失控這件事情……當時,他準備的爆破物距離他就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在這麽近的位置被爆炸的沖擊波直接擊中,他是沒有任何生還下來的可能的。
但是他活下來了,甚至只受了點輕傷,幾小時後就醒來了,此時他感覺不到身上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這是第一個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奇跡。
而第二個奇跡就是……他的女兒,那個根本沒有任何治愈希望的、大腦已經被徹底破壞了、完完全全成為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的絕望的根源,居然痊愈了。
老唐恩自己就是學醫的。
他當然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個零概率的事件。他在給黛比更換大腦的時候就已經檢查過了,他女兒的大腦的損壞程度超出他的想象,是沒有任何醒來可能的。
但是她醒了。
她甚至醒在他的前面,能夠在他的床邊等待着他的蘇醒。
……就像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美夢一樣。
老唐恩突然有了一種極為怪誕的不真實感。
然而,這種不真實感和違和感僅僅只是在他的腦海中存在了一瞬,便被如同浪潮般湧來的幸福感所淹沒了。
黛比醒了。他的女兒醒了!
他沒有死,他的複仇成功了!
這樣一個驚天的、在他原本看來根本不可能的反轉,居然就這麽發生了!
無論這其中到底有着什麽不可思議的力量,也無論這件事情本身有沒有超出他的認知,符不符合他生存了幾十年所固定下來的世界觀,他都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因為,這簡直就是神跡。
神跡是不需要和人講道理的。
他忽然感覺到鼻頭有些發酸,手已經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一把攥住了坐在床邊的黛比的手。
“黛比?”他說道。
黛比微微一怔:“爸?”
“……黛比。”他接着說道,“是你,你在這裏。”
“我當然在這裏。”黛比說道,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眼睛裏又開始蒙上了一層水霧,“我回來了……對不起,老爸。我不會再傻乎乎地讓機器代替我了。”
老唐恩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半晌後,他一把将黛比抱進了懷裏。
一個曾經與自己的女兒矛盾重重、相看兩厭的父親,在這一刻,終于抛下了過去的一切,完成了他曾以為再也無緣的最後一個心願。
……
在短暫的狂喜和幸福之後,老唐恩不得不繼續面對心急如焚的伊芙。
“所以……你是想和他們談關于黛比大腦的事情。”伊芙記錄着,“夏醫生則是将自己的手機落在了你的車後座上,所以她才能這麽快找到你的位置,及時趕到現場。”
老唐恩看了一眼夏年。
夏年正在和黛比輕聲交談着什麽,注意到老唐恩的目光之後,她轉過頭,那雙清澈如琉璃的眼睛彎了彎,露t出了些許笑意來。
老唐恩收回了目光,看向了伊芙:“是的。”
伊芙點了點頭,接着說道:“然後,你在談判過程中意識到對面陷入了深層失控,并且進行了及時的躲避和隐藏,因此躲開了第一波進攻,堅持到了深層失控體的自我崩解。”
老唐恩點頭。
“好的。”伊芙迅速記錄完,“那麽這件事情的全貌我已經基本了解了——放心,唐恩醫生,您和夏醫生都是完全沒有責任的,治安管理局那邊我會去交代清楚,您好好養傷就行。”
老唐恩深深地看了一眼伊芙,半晌後,他說道:“我不太說這種話,但今天不一樣——謝謝你了,伊芙。”
伊芙朝着老唐恩笑了笑,說道:“不用謝我,唐恩醫生。這句話,應當是所有第六區人該對您說的。”
随後,伊芙就離開了診所。
夏年也知趣地從病房裏面退了出去,讓老唐恩和黛比能夠單獨相處一會兒。
然而沒過多久,黛比就氣鼓鼓地從病房裏面跑了出來,大聲抱怨着自己的老爸依然是那個暴躁又古板的壞性子,她和他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他就罵我輕信燈塔的那幫人,我靠,我當然知道我做錯事情了,需要他再接着罵嗎?罵了五分鐘都沒停!”黛比腦袋大了一圈。
夏年很同情地拍了拍黛比的肩膀。
……她太能感同身受了。畢竟,平日在診所裏,她和安德烈也沒少被老唐恩猛烈的炮火給轟炸過。
“不過倒也真是親切。”黛比感嘆道,“……見鬼,我這感慨聽起來真是又矯情又受虐狂。”
“你的福氣在後頭呢。”夏年樂呵呵地說道。
黛比瞪了夏年一眼,說道:“老頭兒喊你進去。”
夏年指了指自己:“喊我?”
“對呀。”黛比抱胸說道,嬉皮笑臉的,“快進去吧。”
夏年有些疑惑,她還以為黛比要和老唐恩聊上個幾小時才會出來的,沒想到這麽快就輪到自己了?
她走進病房,老唐恩一看見她,就拍了拍床沿,讓她坐下。
“無聊的噓寒問暖廢話就省了。”他直接打斷了夏年的寒暄吟唱術,“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夏年說道:“嗯,您問。”
老唐恩側過臉,一雙如鷹的眼眸緊緊盯住了夏年。
“……你告訴我,”老唐恩說道,“我是怎麽活過來的?”
夏年絲毫不意外老唐恩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她沒有移開視線,而是平靜地與他對視,眸光裏流露出了些許笑意來:“這是作為一名學者的好奇心嗎?”
“我不可能活着。”老唐恩說道,“……甚至黛比也是。”
他和夏年,恐怕是這個世界上對這兩個事實認知最為清楚的人了。
夏年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老唐恩接着說道:“黛比醒來,我也活着,你一點都不驚訝——小年,你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不會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可你卻半點不意外。”
停頓了片刻後,他忽然說道:“……你到底是誰?”
夏年感嘆道:“唐恩醫生……”
“我從很久以前就覺得你不是正常人了,”老唐恩說道,“一個二十歲的孩子而已,你究竟哪來的時間學會那麽多東西,徒手格鬥、計算機、醫學、電子工程、義體工程……甚至把潮汐瞭望那本能砸死人的教科書全部背了下去。”
“不是正常人”的夏年:“……聽起來我就像是挨罵了一樣。”
老唐恩沒有管夏年的吐槽,他接着說道:“在那之後,奇怪的事情就層出不窮。且不提你來了之後,診所裏出現的那些不符合常理的怪事,單單今天,就發生了兩起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小年啊,如果我此刻還是以前的我,一定會探究清楚,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我絕對忍受不了這種與我的世界觀相違背的怪事。”
他停頓了一下後,笑了笑,說道:“但現在,我已經沒有質疑的想法了。我唯一能夠确定的,就是你一定與這些事件有關。如果不是因為你是個感染科義體醫生,我甚至都要以為,你是個Omega級別的越界者了。”
Omega級別的越界者,恐怕是這個世界上現有的、最接近“神”概念的存在了。
也正是因為她是個沒有經過改造的人類,這些事件才會顯得如同真正的神跡一般不可思議。
“在我死去之前,我都堅定認為,這個世界是沒有鬼神的。”他看着夏年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但……我現在改變想法了。”
無論他對自己的學識和世界認知水平有多大的自信,他都深刻地意識到——
要對世界上的每一寸未被探索的未知,保持最謙卑的敬畏。
夏年想要說些什麽,卻被老唐恩打斷了。
“我叫你進來,其實不單單是想要問你關于過去和今天發生的事情。”他說道,“更重要的是,我要和你談談,診所的未來。”
夏年愣了一下。
“這次事件之後,我就當做自己是重生了,即将開始全新的生活。而且我的肝也不太好了。”老唐恩說道,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堪稱是溫和的笑容來,“所以,小年,我要退休了。”
“退休?”
“退休之後,我就可以把更多的時間花在黛比身上,順便換個肝。我會按照以前的計劃,和她去第四區,我在那邊早就物色好了房子,手續很快就能辦全。”老唐恩接着說道,他依然微笑着,語氣也溫和了下來。
“所以——”他說道,“小年,這間診所,以後就是你的了。”
即便是預料到了老唐恩要說些什麽,夏年依然像是一個收到了心愛禮物的孩童般,睜大了她那雙驟然亮起的清澈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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