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珺与姜念的默契俨然十足，只这一个动作，裴珺就明白姜念要做什么。
他为珩儿调整了一个坐姿，伸手指了指桌面，示意他去看。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别的事物吸引了去，姜念又扣了两个杯子，在木盘上用左手缓慢地移动。
她本就只是打算用这个法子哄珩儿高兴些，将茶杯的顺序打乱后，问：“你知不知道母妃的耳坠在哪里啊？”
珩儿啊啊了两声，似乎明白了姜念要他做什么，抬起小胖手指了指中间的杯子。
姜念把茶杯打开，非常鼓励地拍了拍手，笑着夸他很棒。
珩儿又笑了，啊啊两声示意姜念再来。
这一次姜念的速度快了一些，她本以为珩儿看不出来了，没想到又指对了。
再快她就不行了，毕竟她现在只能用一只手。
这时，皇后身边的宫女来了。
她手中拿着两个木盒，行了礼之后说：“娘娘这是皇后娘娘送您的当归补血丸，说今早忘记拿来了，就派奴婢再送了一趟。”
姜念懒得应付皇后身边的宫女，闻言笑得客气：“多谢娘娘，你把它们放在桌上就是了。”
“是。”
裴珺压根不在意这宫女，只是抱着珩儿柔声夸赞：“咱们珩儿耳聪目明，待读书时定然是个天资聪颖的。”
姜念一听，掩嘴轻笑道：“聪明很好，只是臣妾觉得，若是能有几分沉稳就更好了。”
听到两人的话，宫女面不改色地退下了。
回到九华殿内，宫女跪在地上。
皇后蹙着眉问：“皇上当真夸二皇子了？”
“奴婢没有听错，皇上说待二皇子读书时定然是个天资聪颖之人。”
皇后啧了一声。
这几日，裴景宸的功课虽然没有落下，但皇后总是觉得，他是勤奋有余，但聪颖不足。
如今皇上膝下就这两个皇子，要说她不在意二皇子，那自然是假的。
只是她贵为中宫之主，膝下的嫡长子也肯定会是未来的太子，这才从不把那个珩儿当一回事。
可……
依照裴珺的性子，他真的那么在意嫡庶尊卑吗？
再加上裴珺现在还很年轻，等二皇子到了上书房读书的年纪，差不多是四岁，那个时候，裴珺甚至还不到三十岁。
皇后这么一想，就不免有些焦虑了。
学无止境，知识一类的东西越往下深挖，人就会学得越吃力。
等二皇子展现出了他那聪明的头脑，到时一定会拿来和她的宸儿做对比的。
现在后宫里的女人都不受宠，自然也没机会有孕。
可姜念不同，这母子两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成了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皇上专宠一人也就罢了，她安心做她的皇后，可她忍受不了，自己的宸儿会被别的孩子比下去。
想到这里，皇后不免觉得惋惜。
之前纯嫔有那个胆子想杀了二皇子，奈何没那个头脑。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太后身边的宫女来了。
皇后面色阴沉，太后她人是越来越老了，可事情倒是越来越多。
有些时候，她真是不想应付这么个老东西，可该装的还是要装……
皇后去了永福宫，果不其然，太后想说的事情无非就是裴珺专宠一事。
太后这几日的头发又添了许多根白发，面容也苍老了许多，她看见皇后来了，眼神却依旧锐利。
皇后跪在地上听着她训了很久，无非就是要她尽到中宫之主的责任，她是皇上唯一的妻，既不能善妒，又不能不管不顾。
裴珺独宠姜念，皇后也没法子，奈何太后先是提到了宜贵人，被皇后搪塞过去了，又说起了文贵人。
无非就是说这新人长得俏丽可人，久不承宠实在太不像话，要她想想法子。
皇后回了宫内，目光沉沉。
姜念，她要只是安心当她的宠妃也就罢了，可偏偏她要独占皇上的爱。
皇后有些疲惫，犹豫了片刻，道：“请文贵人过来。”
她被夹在皇上和太后两人之间，也实在不好做。
倘若可以，就让文贵人独自承受两人的怒火吧。
文贵人来的时候，步伐沉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皇后故意笑得热切，也不提是太后的要求，只是说：“本宫看你入宫无宠，总该要为你们好好考虑一番。”
文贵人一听这话，故意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
皇后又道：“你也看出来了，皇上他专宠瑜妃一人，瑜妃她……罢了，本宫对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文贵人只是笑，并不讲话。
皇后这欲言又止的一句话，倒是给瑜妃扣了一顶大帽子。
好像皇上专宠她，全都是她的错一样，顺便再让旁人觉得她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故意夺走别人的恩宠。
文贵人看出了皇后眉眼间的疲态，忙道：“嫔妾都懂……”
“你能懂就好，本宫总归是要多帮携你的……”
说罢，皇后打量了几眼文贵人今日的穿着打扮。
虽然有些素净了，倒也不失为一种清澈的美，她满意一笑，说：“跟本宫来。”
九华殿外，皇后带着文贵人走了过来，殿外的奴才远远行礼，道：“皇后娘娘，皇上方才去了甘泉宫，此刻不在殿内。”
皇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淡声说：“无妨，那本宫就进殿内等着皇上。”
这毕竟是皇后，若是想进一下皇上的宫殿，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奴才只是犹豫了一瞬，便让开了身子。
皇后示意文贵人跟上，带着她走进了殿内。
她让文贵人坐下，自己则替裴珺抚了抚有些褶皱的纸，又将冷掉的茶水倒掉，一派贤惠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她悠然一笑，说：“你就留在这里等皇上回来吧，本宫就先回去了。”
反正这是太后的命令，她都负责把人带到裴珺的宫殿了，再后面的事情她又没法插手！
皇后满心都想着应付太后，就打算把文贵人丢在这里不管她了，文贵人见状有些着急，忙起身唤：“娘娘，嫔妾……嫔妾……”
皇后道：“你不必紧张，皇上私下性子其实很温和，你说话好听些就是了，本宫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