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珺唤的这声念念声音很轻,可在萧答应听来,却仿佛惊雷炸响。
她的肩膀被钳制着,整个人身子一瘫软,差点就要直接跪在地上了。
姜念紧紧蹙着眉,肩膀的刀子让她不敢随意挪动身躯,豆粒大的雨点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击打在她的脸上。
直到她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瞬间内心的委屈与方才所经受过的剧痛皆如同洪水决堤,顷刻间湿润了眼眶。
裴珺大步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子,龙袍就这样浸饱了血水。
姜念的模样很狼狈,肩膀处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流着。
“传太医……”
裴珺的声音几乎都在颤抖,他的瞳孔中倒映着姜念惨白的脸,满心都是心疼……
裴珺看着那把刀,不敢轻举妄动,可雨水冰冷,他不想让他的念念就这样一直跌坐在雨水之间。
裴珺小心翼翼地抄过她的膝盖,将她抱了起来,姜念浑身都湿了,刚一抱入怀中,裴珺的胸前便也迅速被浸湿。
他快步走进殿内,把姜念小心翼翼地放在矮榻上,纵使他的动作已经很轻很慢,可姜念的肩膀还是难以避免地轻微动了,就这样一动,伤口被牵扯着,她嘶了一声。
裴珺很是无措,手徒劳地抬了起来,却不敢碰姜念,看着姜念身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他心如刀绞。
姜念无力地依靠着墙,裴珺不知道她现在具体有多痛,却知道她现在一定十分痛苦……
他接过宫女递来的干帕子,手打着颤,一点一点为姜念擦干净了脸上的雨水。
姜念的嘴唇微张,一直小口小口地吸着气,她泪眼朦胧,有些承受不住地问:“太医……何时能到?”
莲心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不敢看那插在她肩膀处骇人的刀。
裴珺的骨节泛着白,闻言厉声催促:“太医怎么还没来!一炷香之内再赶不过来,朕要他们的命!”
随后,他死死盯着插入姜念肩膀的这柄刀,眉心紧紧皱着,看着姜念强忍痛意的模样,他嗓子发涩,很想将她拥入怀中。
“念念……对不起,对不起……朕没有护好你,朕要是来得再快一些就好了……”
实际上,裴珺得知姜念请他去莲韵阁的时候,他便即刻动身,坐着龙辇来了。
只是龙辇太慢,奴才们也不敢走得太快,生怕颠着他。
于是裴珺干脆下了龙辇,一路没停,几乎要跑起来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心底的不安催促着他快些……再快些……
他见到姜念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心宛如被利剑狠狠刺穿,四肢的血液仿佛在顷刻间凝固,他以为自己要失去姜念了……
待他走近了去看,这才发现刀插在她的肩膀上。
不论插在了哪里,裴珺都希望,这柄冰冷又锋利的刀,是狠狠地刺在他身上的。
他宁愿被这刀刺十次,也不愿他的念念受一丁点的伤。
姜念的额头冒出了汗珠,只觉得肩膀那块的皮肉被生生撕裂成了两半,痛意像会溺死人的水,叫她无法呼吸。
裴珺看出姜念在忍,他从未如此焦躁过,太医还没有到,他知道姜念很痛很痛,可偏偏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太医来的时候,浑身被雨水打湿,他们来不及打伞,拎着药箱就这么在大雨中跑了过来。
纵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姜念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因为鲜血实在太多了,她的半边衣裙都被鲜血染红,裴珺猩红着眼催促他们快想法子,太医也不再拘礼,忙围着姜念观察她的伤口。
一个太医先是开了止痛药的方子,又拿了些止血散出来。
沉香忙去熬药,几个太医迅速商讨出了对策,这刀肯定是不能直接拔出来的,不仅会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一旦拔出,鲜血也会喷涌而出。
他们必须要先让姜念服下止痛药,这才可以动手。
药很快熬好了,裴珺端了过去,喂姜念喝下。
姜念喝得又急又快,裴珺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着嘴角流出来的药。
很快,姜念被宫女搀扶着进了里间,处理妥当后,这才让太医进去。
裴珺坐在床榻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念。
他紧紧握住姜念冰凉的手,她浑身都湿透了,现在冷得打颤,当务之急也只能先处理那柄刀。
姜念害怕疼痛,她恐惧地闭上了眼睛,四周虽然围了许多医术精湛的太医,可她依旧害怕。
她已经感受不到浑身的湿冷了,只是难以抑制地绷紧了身子,肌肉都在打着颤。
就在这时,她的手被裴珺宽大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他握住姜念手的力道很重,捏得很紧。
裴珺心疼地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姜念苍白的脸颊,声音干涩,“念念不怕,要是痛了就使劲掐着朕的手,朕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咱们把刀取出来就好了,你再忍忍,乖……”
姜念嗯了一声,双眼闭得更紧,手被攥得发麻,似乎血液都不流通了,可她却很喜欢这样,至少会让她感到一丝丝的安心。
她不知道太医准备了什么,只是开始动作了之后,她虽服下了止痛药,可痛感依旧像毫无减轻一般,毫不留情地肆意撕扯她的神经。
她痛得面容扭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声痛呼,面色煞白,纵使她不想用力掐住裴珺的手,可痛感袭来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气,指甲钳入了他的手背。
裴珺骨节泛白,依旧牢牢攥着姜念的手,任谁都不能分开的架势。
他想让太医动作轻柔一些、慢一些,可这样又会延长她痛苦的时间。
裴珺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遍遍为她擦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姜念纤细的脖颈上都爆出了些青筋,她的呼吸急促,鼻翼一张一翕,终于还是没忍住泄出一声痛呼。
裴珺的眉头拧得死紧,此时他亲眼看着念念强忍钻心的疼,心如刀割,恨不能自己替她承受这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