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麟风与罗伯特艾格相谈正欢时，放映厅靠后的位置，有人小声的讨论着即将放映的电影。

    “听说迪士尼内部给电影定了A+评级，各位有什么看法？”帝王院线的内森开启了话题。

    “我了解过这部电影放出的宣发物料，怎么说呢，感觉应该会是很有趣的题材。”

    “埃里克，你是被那些宣传给影响到了。”

    乔斯摇摇头，“我敢打赌，这部电影会让观众们摸不着头脑的，梦境这个主题，你们能想到什么？”

    “梦境……《穆赫兰道》？”

    “宾狗，就是这个，不得不说，chen是个天才，他在导演商业电影上很有一手，但天才的问题是很容易高看大众的智商，所以……”

    乔斯只说一半，但后面的未尽之意，大家都明白。

    “确实，这是个问题。”埃里克被说服了，“乔斯，怪不得AMC这么信任你，你也是个天才，买电影的天才。”

    乔斯自得的笑了笑。

    “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有人立马发表不同意见。

    乔斯面色不善的看过去，想要看看帝王院线派出的人有什么说法。

    内森平静道，“chen是真正的天才，这种天才理应更进一步，能够了解到观众普遍的理解能力。”

    “呵呵，我敢打赌你高看他了。”

    “那就拭目以待。”

    正好这时大荧幕亮起，放映要开始了。

    台上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废什么话，确定大部分人到齐之后，就示意幕后人员开始。

    陈麟风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电影，早就没兴趣了。

    他更多的是观察其他人的表情。

    什么时候最聚精会神，哪些剧情会走神，又是哪个地方，最是激动人心。

    这两年，他有时候会专门去电影院，专门观察观众。

    来确定自己和大众的爽点、兴趣点等是否一致。

    不一样的地方，就要尽量调整，让自己贴近大众的审美。

    随着电影人地位逐渐提升，在这一块的能力上，其实是逐渐缺失的。

    然而，贴近大众所想这个能力的重要性，却是逐渐走高的。

    什么时候，你觉得观众喜欢看的地方，观众觉得厌烦，那就危险了。

    据陈麟风的观察，《盗梦空间》在剧情节奏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前世他在看的时候，总觉得开头与霓虹大亨斗法的部分，有点过快，没太搞懂演的什么。

    因此，陈麟风此次，特意留了一到两分钟的冗余，尽量让观众好理解。

    如今看来，有没有更好理解不知道，至少加的这点时间，没有让这些观影人感到厌烦。

    乔斯觉得有点危险。

    电影的前三分之一，作为剧情展开部分，中规中矩，算是很好的完成任务。

    至少他看下来，真觉得剧情挺好理解的。

    多层梦境的设定，盗梦者设计梦境，欺骗目标的做法，好像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随后，申海街头的大爆炸，以及整个城市的折叠，让他不禁感叹chen的想象力。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个值得重视的好电影。

    而等到电影的高潮部分，这个对“最后一分钟救援”的极致运用，简直让他惊叹。

    不愧是chen，这就是真正的天才吗？

    到此时，乔斯险些忘了他还有评判电影价值的任务，基本上只剩下惊叹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

    埃里克张大了嘴，3D的立体效果，加上梦境设定，让人恍惚间似是身处梦中。

    内森也差点没稳住一贯的平静。

    电影最后一幕，只有陀螺旋转。

    内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个网站一开始，只有一个不断在旋转的陀螺。

    陀螺似是转了好久，临确认它会不会停的时候，电影戛然而止。

    “陀螺到底停下了吗？”

    “最后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乔斯和埃里克直接问了出来，他们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

    这时候，乔斯早就忘了放映前说过的话。

    内森和埃里克默契的也忘掉了之前的分歧，成年人还是不要拆穿皇帝新装的好，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

    三人认真讨论起剧情。

    埃里克：“我觉得应该是现实，我觉得那陀螺像是要停的样子。”

    内森：“我也认为是现实，不过一些细节还是要看一看。”

    乔斯：“确实，一遍看不完全。”

    说到这，三人面面相觑，突然意识到什么。

    让人禁不住二刷的电影，而且……。

    “那个陀螺，”埃里克脱口而出，“天然的绝妙营销点”

    乔斯恍然，“是，我们看完电影是这样，别人肯定也一样。”

    “迪士尼的营销团队，早就在拿陀螺做文章了。”内森提供了新情报。

    到此，三人已经对电影有了充足的判断。

    他们不再多说，各自盘算着，要回去怎么跟老板汇报。

    影厅的其他地方也是一样。

    对于阅片量超高，什么好片烂片都看过的这些电影买手来说，《盗梦空间》绝对是新鲜感十足的一类电影。

    电影结束后，只是随便和同行交流两句，他们就大体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罗伯特艾格轻叹一声，“真是精彩的电影。”

    “chen，你创造出了一部非常好的作品。”

    “谢谢。”陈麟风笑着接受赞誉。

    罗伯特愈发感到后悔。

    为什么不早点拦住那些蠢货。

    chen不是一个无限系列能代表的，他本身的导演和编剧价值，就远超过一个无限系列。

    随后与院线商谈放映场馆数，确定排片这些内容，陈麟风没有参与。

    属实有些繁琐。

    而且这是制片人的工作，同时罗伯和梅姐也会盯着。

    他则是在《小丑》开拍之前，再度确定了下暑期档的档期问题。

    今年已经是2012年，好莱坞开始全面步入超级英雄电影时代。

    这点从暑期档重点的几部电影，就可以看出来。

    5月初，一部《复仇者联盟》。

    7月20日，《黑暗骑士崛起》，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最后一部。

    此外，还有个《超凡蜘蛛侠》，6月份会在霓虹首映。

    陈麟风印象里，这三部电影，票房都不错。

    前两部过10亿，新蜘蛛侠也超过7亿。

    因此，这三部片子是一定要避开的。

    其他非超英电影，如《黑衣人3》《泰迪熊》《敢死队2》《特种部队2》等，票房没有那么猛。

    不过也是要稍微注意一下。

    当然，陈麟风连续两年在暑期档取得不错的成绩，去年更是压得《绿灯侠》惨败。

    如今他的新电影，同样被其他电影制作方，视为是暑期档市场上的大鳄。

    业界普遍认为，《绿灯侠》这么惨，固然是质量太差，但未尝不是因为和《无限世界》碰一块了。

    说不定换个档期，就没那么惨了呢。

    这也是为什么，后半年谈合作的时候，华纳愿意给那么好的条件，包括小丑的版权，也几乎是半卖半送，只要求投资比例。

    打不过就加入呗。

    因此，今年《盗梦空间》没有对外公布上映时间，只是在业内传出，要在7月初上映时。

    不少公司的大制作，就自动调整时间，尽量不产生冲突。

    哥伦比亚影业本来计划，6月13日在霓虹首映，然后7月初在北美上映的。

    如今直接调整计划，定在了霓虹上映的两天后，也就是6月15日上映。

    得益于此，陈麟风今年基本没怎么头疼档期问题，直接定在7月6日好了。

    正好与《超凡蜘蛛侠》《黑暗骑士崛起》互相间隔2周时间。

    北美的暑期档市场，隔两周也差不多了。

    需要给予一定重视的是6月29日的《特种部队2》。

    陈麟风不太记得，前世这部电影的票房是多少了。

    只是这部片子因为有个棒国演员，好像当时在棒国挺火的。

    陈麟风当初都看过这部片子，那个棒国人演的角色，刀耍的还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除此之外，其他电影基本上都是些小虾米，用不着他多关心。

    陈麟风将精力，大多转移到了《小丑》这部电影上。

    5月31日，《小丑》正式开拍。

    没有邀请什么媒体，陈麟风和莱昂纳多的组合，天然就能吸引人的眼球。

    他只需要让剧组的工作人员举着摄影机，拍下剧组开机的时刻。

    然后由剧组的媒体运营官剪辑好，发到《小丑》剧组在推特、脸书、微博、v站、油管等平台的官方账号上。

    时代不一样了，宣传方式也在发生变化。

    官方账号上，会时不时放出一些剧组的花絮，以及剧照、海报等内容。

    到后期，光是这些账号，就是一个个小媒体。

    再有其他大v、营销号等进行转载，各类宣传信息就会投送到影迷面前。

    简短的开机仪式结束后，陈麟风简短的说两句，就让大家各自就位，并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

    拍戏这么久了，威望、资历应有尽有。

    不论是剧组员工，还是演员们，对导演都有了天然的信任。

    压根用不上他使用话术，激发大家的热情。

    按照惯例，第一条拍的是很简单的镜头。

    值得一提的是，《小丑》是这个时代很少有的2D电影。

    在大家都追求3D的电影的时候，陈麟风这种做法有点开倒车。

    不过剧情片就是这样，还是2D比较顺畅，拍摄速度也更快。

    第一个镜头是亚瑟用头撞墙的动作，没怎么费功夫，就拍完了。

    上午差不多就此结束。

    中午，陈麟风叫上莱昂纳多、陆阳一起吃饭。

    “Leo，我看你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在体会亚瑟的心情，我觉得他平时就是这样的。”

    “额，好吧。”

    “这是体验上了，”程尔惊道，“莱昂纳多不是表现派的吗？”

    陈麟风摊手道，“演戏哪能区分的那么明显，有时候就是哪个法子好用用哪个。”

    “也是。”

    莱昂纳多默默吃饭，并不参与讨论。

    下午，是剧情开头，亚瑟接受心理咨询的场景。

    拍戏的间隙，莱昂纳多也会不时突兀的大笑，旁若无人一样，惹得众人一阵惊异。

    陈麟风有点狐疑，这位不会真入戏了吧。

    两个多月的准备，尤其后半个月，换了个角度之后，莱昂纳多有点入迷的趋势。

    陈麟风还收到了他写的亚瑟日记。

    片中本来是会专门准备相应道具的。

    然而他看完之后，觉得完全可以不用准备了。

    小李子写的这就是。

    陈麟风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劝一下，想了想，还是去看看。

    莱昂纳多直接冲他摆摆手，“导演，我没事。”

    “真的？”陈麟风担忧的问道。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换主角换出事了吧。

    莱昂纳多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

    陈麟风愈发感到渗人。

    他不由的认真起来，“Leo，完全的体验派是邪道，并不能从本质上提升演技，观众觉得一个角色真实，并不代表这个角色所对应的现实人物，真的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一定的表演，加上部分同理心，我明白的，chen。”

    莱昂纳多好像清醒了些，平静的说道。

    “好吧，希望你能把握好。”

    随着拍戏的不断深入，陈麟风发现，莱昂纳多饰演的小丑，和希斯莱杰以及杰昆菲尼克斯的都有不同。

    希斯莱杰就不用说了，那是完全体的小丑，不太适合拿来做对比。

    而相比杰昆表现出的孤独、脆弱，莱昂纳多则多了些神经质的气质。

    一开始，也就是室内戏的时候，莱昂纳多表现比较好，和正常人比起来，那种怪异感会愈发的突出。

    但场景换到室外，就有些不太对。

    “Leo，你的小动作太多了。”陈麟风打断道。

    “好的导演，我调整一下。”

    “咔，Leo，走路的姿势不对。”

    “不行，还是不对。”

    被连着喊咔，莱昂纳多不禁产生了些焦躁感。

    在连续十几次，因为走路被NG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甚至脱出了小丑的那种阴郁状态。

    “chen，我到底哪里走的有问题？”

    “感觉不对，你现在的走姿，并没有让我体会到那种生活的重压感。”

    “但是剧本中并没有特别注重这个啊，从亚瑟能看得起病，以及……”

    “没错，剧本中并没有特别强调，但从各种细节中，要贴现出这一点。”陈麟风直接打断了他。

    “这么做的原因呢？”

    “小丑和蝙蝠侠是对立的。”

    “是的，没有人不知道这个，”莱昂纳多说到一半直接停了下来，“chen，你不会是要……”

    “全方位的对立，但又你中有我，就如太极中对立的半圆，这样才足够完美。”

    陈麟风耐心道，“你太注重于小丑神经质的一面，对，没错，那是小丑给人的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印象。”

    他紧盯着对方，“但我们这是小丑的起源，成为小丑需要有一个过程，你需要完美的展示给观众，亚瑟是怎么一步步变成小丑的。”

    “如果没有这个，你就没办法说服观众和评委。”

    莱昂纳多仔细想了想，终于点头认可。

    陈麟风捋了捋袖子，“你来看看我的演示，不一定要照着我这个来，但可以给你一些参考。”

    其他演员和幕后人员都惊呆了。

    导演要亲自下场！？

    本来他们看到剧组的两个大佬产生争执，还是有点小担心的。

    没想到，陈麟风说服莱昂纳多之后，竟然要自己做演示。

    这还真是少有。

    其实陈麟风也不想的，但没办法，莱昂纳多对这部电影寄予厚望，想要拿奥斯卡。

    他自己也对柏林金熊有点想法。

    他们俩情况差不多，都面对着评委的某种审视。

    如果不突破那个门槛，真正做到震撼人心，是没办法拿奖的。

    陈麟风之前两部得奖的作品，戏眼分别在李学建和游苯昌、吕钟这些人身上。

    李学建的演技不用多说。

    《夕阳》里的角色，天然适合游、吕两位老师。

    他们演技本来就好，又带点本色出演，因此都用不着他多指点。

    这回不一样，小李子水平不低，但一直没得奖，也不纯是评委们搞事。

    他确实没到演技征服人那个程度。

    因此，陈麟风只能插手了。

    在众人目光之下，陈麟风调整了下袖子，然后让场务给他找两个别针，将裤子的长度调整成不太够的样子。

    看起来，就和莱昂纳多现在的装束有点相似了。

    然后他调整了下方位，变成背对着小李子。

    从莱昂纳多的视角，他知道，chen这是在展示镜头中，亚瑟的背影。

    接着，他就看到，陈的背突然变得佝偻起来，头也略微低沉，仿佛背上压着什么。

    向前走几步，莫名的就让人觉得，他步履维艰。

    莱昂纳多面色复杂，他还真没怎么演过这种社会底层角色，是真正的底层。

    不是《泰坦尼克号》里那种穷画家，也不是《边缘日记》那样的普通戒毒中学生。

    结合着剧本中的故事，他对剧本的理解，好像突然更深了一层。

    陈麟风走了几步就停下，回过头来看向小李子。

    “怎么样，明白了？”

    “明白了。”

    莱昂纳多忍不住问道，“所以小丑在你的眼中，就是和蝙蝠侠对立的底层的代表？”

    “是混乱的底层人，”陈麟风纠正道，“这只是某种特殊的视角，并不代表真实，就和我之前写的《她》一样，你不能以偏概全。”

    “但可以让观众这么去理解，对吗？”

    “没错，”陈麟风微笑起来，“看来你真的理解了。”

    接着，拍戏过程变得愈发顺遂。

    陈麟风照常会严苛到极致，动不动就会重来个一二十遍。

    但莱昂纳多理解导演的核心思路之后，明显变得不一样。

    导演指出问题之后，他可以一直往目标去调整，直到做到最好。

    《小丑》中的几段核心，是亚瑟的舞蹈，这代表小丑解封的节点。

    前面几次，莱昂纳多还有些无措，甚至一开始陈麟风还会再度做出演示。

    然而随着状态越来越好，他愈发的进入到了亚瑟的世界。

    仿佛自己体内存在着另一个人，在疯狂的笑着。

    到了最为关键的那一场，在楼梯上起舞的戏份时。

    站在高高的楼梯上，向下看去，楼下的剧组人员如同垃圾一般。

    他闭上眼静静的调整。

    随着一声“开始”。

    莱昂纳多福灵心至一般，第一次真正体会到那种放肆且堕落的心态。

    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不在乎了，世界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何不起舞！

    莱昂纳多沉浸其中，连自己脚下的楼梯都不在意了，只觉的自己达到了真正的自由。

    不知何时，当他沉醉的跳完。

    发现众人在傻傻的看着他。

    “好，干的漂亮，咱们再来一遍。”陈麟风淡定中不乏欣喜的声音传来。

    你就是小丑附身了，也得给我保一条。

    不过随后的几次，都远没有这次完美。

    在陈麟风看来，哪怕其中最好的一次，几如前世的表现，也没有莱昂纳多第一次起舞的那种肆意。

    自这以后，莱昂纳多的表现越来越得心应手，连NG的次数都明显减少。

    6月底，当郭凡和陆阳来换班，他看到莱昂纳多的表现，差点惊掉了下巴。

    “什么情况，小李子啥时候这么会演了？”

    同作为导演，别管演的咋样，眼力是一定要有的。

    在郭凡看来，小李子之前演技算挺好的，但肯定没好到这个程度。

    “咱导演给调教的呗。”

    陆阳满是惊叹，他感觉自己学到精髓了。

    实践之后，再融会贯通，说不定能自称陈门大师兄了。

    “嗨，我这个运气。”郭凡开始后悔起来。

    早知道他加快点速度，早点把《时空恋旅人》给拍完，就可以过来听取老师教诲了。

    谁能想到，正好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老师显露真本事了呢。

    陆阳看他那副样子，不禁暗骂，“陈导现在又不在，你表现给谁看呢。”

    他算看出来了，就这个郭凡威胁最大，最可能跟他争大师兄的位置。

    “你来的时间正好，《盗梦空间》快上映了，陈导和莱昂纳多都要参加宣传，你可以单独接手一个好莱坞剧组了。”

    郭凡叫苦，“主角都走了，这也没我发挥的空间了啊。”

    “能给你点边角料就不错了，想啥呢，等哪一天你成大导了，再来找莱昂纳多拍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