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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隕落
◎她不要我了...◎
歲櫻一聽他說還要去她哥那繼續喝酒, 當即就炸了：“我哥都那樣，你還有心思喝酒？”
沈确覺得她就是大驚小怪：“你哥一個大男人，喝點酒怎麽了？”
歲櫻一雙眼兇巴巴地盯着他看：“要喝回你自己家喝！”
拌嘴間, 陸霁塵已經從網上叫了車, “趕緊走吧，別真的出了什麽事。”
肩膀雖然被陸霁塵摟着，但不妨礙她扭頭：“現在知道你和陸教授的差別了嗎？我的好小叔！”
沈确：“......”
到小區大門口的時候，出租車已經在等着了, 眼看沈确也去開車門, 歲櫻揪住他襯衫衣擺：“誰讓你一塊兒去了？”
沈确沒了之前的那股雄赳赳：“萬一你哥耍酒瘋，你男朋友一個人招架得住嗎？”
“讓他一塊兒去吧。”陸霁塵一邊打着圓場一邊帶歲櫻坐進了後座。
一連三遍電話還沒有打通，歲櫻急了：“怎麽老不接電話呀！”
“估計是喝醉了，你別着急。”
歲櫻又把手機貼到了耳邊：“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家。”如果沒在家, 電話再打不通，那就糟糕了。
坐在副駕駛的沈确“咳”了聲：“我警察局那邊認識人。”
歲櫻才不領他的情：“不用你假惺惺！”
沈确自知理虧，轉過來的臉上, 嚣張的氣焰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心甘情願的慫：“今天這酒, 我認輸，行不行？”
歲櫻成功被他激到了，“認輸？你真以為我男朋友喝不過你啊！今晚我哥要是沒事，看我男朋友不喝死你！”
陸霁塵：“......”
沈确嘴角憋着無奈的笑：“陸教授, 看見了吧，這是你女朋友說的，不是我說的。”
陸霁塵冷他一個眼神：“你少說兩句吧！”
中途, 歲櫻又接到歲鴻波電話。
這麽多年, 歲櫻還第一次見他急成這樣, “爸，你別擔心，小叔和陸教授都在，不會有事的。”
“行，那你到了先給我回個電話。”
又經兩個路口，車子終于駛進了小區。
看見陽臺亮着光，歲櫻一路的緊張終于松懈下來。
可是當她打開深棕色的大門，聞見了濃濃的酒氣，看見茶幾還有地板上橫七豎八的空酒瓶，還有歪着身子坐在地板上的人時......
那種視覺還有味覺帶來的沖擊讓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聽見腳步聲，歲齊霄慢慢擡起頭，卻又因為湧入他視線裏的人臉而讓他露出煩躁。
“你們怎麽來了。”
他強撐着胳膊想從地上起身，卻又因為手肘一軟又跌坐回地上。
歲櫻又氣又心疼地看着他，“又不是醉到不省人事，為什麽不接電話？”
“不想接。”
嗓子裏沾了酒，讓他聲音聽上去又低又啞，再配上他那副漫不經心的調子，顯得他整個人又頹又喪。
陸霁塵拍了拍歲櫻的肩膀：“先給叔叔回個電話。”
說完，他走過去，拉着歲齊霄的胳膊：“別坐地上了。”
借着他的手勁，歲齊霄這才起身，整個人的重量往沙發裏一沉，他朝陸霁塵招了招手：“坐。”
陸霁塵将地上倒了的酒瓶一一撿起來放到茶幾上後，才坐到一邊：“好好的怎麽喝這麽多酒？”
歲齊霄笑得肩膀一提：“正好，一起喝點？”
他擡着沒什麽勁的胳膊往茶幾上指了一下：“還有幾瓶沒開呢。”
歲櫻向他爸報了平安後轉過身來：“你以為我們過來是陪你喝酒的？”
玻璃瓶裝的脾氣已經喝完了，茶幾上還剩幾瓶易拉罐裝的啤酒，歲齊霄伸手拿了瓶，“啪”的一聲打開。
“不來喝酒那你們來幹嘛？”他掃過去兩眼：“來看我笑話的？”
沈确在這方面經驗足，走過來，拿了一罐啤酒扔到了陸霁塵的懷裏：“反正明天都不上班，陪你喝點呗。”
歲櫻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別添亂？”
沈确把頭一低：“不再醉點，你指望什麽套出他話？”
歲櫻：“......”
“門口不是有個超市嗎，”沈确往大門遞了個眼神：“再去買點酒回來。”
歲櫻眼睛一睜：“你——”
沈确打斷她：“到底想不想知道？”
歲櫻看了眼歲齊霄那頹喪的表情，短暫兩秒糾結後，她伸手指了指：“你說的啊，要是問不出來——”
“我沈确名字倒過來寫。”
“行！”
歲櫻一走，客廳裏就只剩三個大男人。
沈确瞥了眼歲齊霄，見他臉埋得低，沈确碰了碰陸霁塵的胳膊：“說話呀！”
陸霁塵還有點沒進入狀态似的，一愣：“說什麽？”
不知道說什麽還坐人家旁邊。
沈确起身繞過他，坐到了歲齊霄旁邊。
“以後就在國內了？”
歲齊霄把酒當成水似的，往胃裏灌，喝得見了底才從嘴邊拿下來。
“不知道。”
雖說沈确和他不熟悉，但歲鴻波沒少在他面前提起，所以知道他是一個對未來很有規劃的人。
“你這公派留學回來的，只要待夠兩年就可以了吧？”
空了的易拉罐被他捏出“噼裏啪啦”一陣響，代替了歲齊霄的沉默。
沈确沒話找話：“國內環境也挺好的，你那個專業現在正吃香，要我說啊，穩定兩年，找個女朋友，這以後啊也就定下來了。”
歲齊霄笑了聲，扭頭看他，“沈叔這是把我的未來都安排好了？”
得，又是一個怼人不償命的。
沈确“嗐”了聲：“這不就是随口聊到了嗎？”
他趕緊結束這個讓人尴尬的話題，伸手将最後一罐啤酒塞到歲齊霄手裏：“不瞞你說，來之前，我正跟你妹婿喝酒呢。”
“妹婿？”歲齊霄一時沒反應過來：“誰？”
沈确豎着大拇指往他身旁一指：“除了他還有誰？”
陸霁塵一腳踢在了他小腿上。
沈确“嘶”了聲，回頭瞪他一眼：“我說錯了嗎，打從你喜歡那丫頭開始，你就應該知道你未來的輩分會有多低！”
在陸霁塵的冷眼凝視裏，歲齊霄低笑了聲：“他臉上的傷是你打的吧？”
沈确哼出一聲笑：“我打錯了嗎，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家，打他兩拳都算輕的。”
陸霁塵臉上露了愠色：“你還沒完了是吧？”
沈确嗤了他一聲：“還沒分出輸贏呢！”
陸霁塵并不是一個容易被激将的人，但眼下再不分出個勝負，真不知要被他那張碎嘴念叨到什麽時候。
“行，”陸霁塵掏出手機，手指幾個輕點後，他把手機鎖屏往旁邊一撂：“那等下繼續。”
沈确也是絲毫不讓：“這可是你說的，等下誰先慫，誰就是孫子！”
話音剛落，歲櫻拎着兩個塑料袋進來了。
先是看了眼他哥，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然後是他男朋友，竟然還抱起了胳膊。
随後是沈确，眼裏蹿着小火苗。
她一邊揣測着，一邊将袋子放到茶幾上。
白色的塑料袋，一眼就瞧出了裏面裝的是五顏六色的果味酒精飲料。
沈确好笑一聲：“你買這個自己喝的？”
陸霁塵膝蓋往旁邊用力一撞，在沈确的龇牙咧嘴裏，他起身将歲櫻拉到了玄關處。
“不是說去買煙的嗎？”
不說買煙，他肯定不讓她自己去了。
不過這個不是重點，歲櫻小聲問：“我哥有沒有說什麽？”
見他搖頭，歲櫻想不明白了：“他都能把我爸的聲音當成女的，那應該醉的不輕啊。”
的确，不過陸霁塵說：“他中途應該吐過一次。”
耳邊又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
歲櫻回到客廳，瞥了眼歲齊霄手裏那個被捏扁了易拉罐，她“嘿呦”一聲：“酒量這麽好，喝什麽啤的呀。”
歲齊霄掀着沉沉的眼皮看了她一眼，就是這一眼，讓他眼裏眸光突然多了兩分迷離。
似乎是察覺到哪裏不對，他晃了晃腦袋，這一晃不要緊，直接把他晃暈了。
眼看他身子往旁邊歪，歲櫻兩步跑過去扶住了他肩膀：“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她也經常這麽問他，在他發燒的時候，在他半夜睡不着，忍不住給她打電話卻又沉默的時候，她總會輕輕軟軟地問他。
“你沒事吧？”
歲齊霄嘴角笑出苦澀：“沒事。”
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字，但歲櫻卻聽出了他嗓子裏的哽咽。
也許不用酒，用安慰的動作和暖心的話也能套出一些來呢？
歲櫻把手繞到歲齊霄的身後，剛想把自己瘦弱的肩膀給他靠着的時候，歲齊霄突然從沙發裏站了起來。
見他步調不穩的往走廊裏跑，歲櫻忙站起身：“哥——”
陸霁塵和沈确一前一後的追到了衛生間門口。
“砰”的一聲關門聲還沒落地，裏面就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嘔吐聲。
歲櫻在門口急得直跺腳：“要不要送醫院洗胃啊？”
沈确說不用：“吐完就好了。”
結果裏面沖水聲結束好一會兒之後，還不見歲齊霄出來。
歲櫻等不及，門把往下一擰——
只見歲齊霄抱着雙腿坐在地上，臉埋在雙膝間。
一米八五高的一個人，此時卻蜷成了小小的一只。
歲櫻心髒不由得縮緊，她一步步走過去，在歲齊霄面前蹲下來：“到底怎麽了嘛，你說出來行不行？”
這一句之後，歲齊霄沉默了很久，久到歲櫻以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時候。
歲齊霄突然擡起臉。
平時漫不經心的一雙眼，微微紅着，含着晶瑩透亮的淚光。
像是一塊碎掉的玉。
歲櫻鼻子一酸：“哥——”
“你能幫我給她打個電話嗎？”被酒精泡着的嗓子艱澀又無力，帶着濃濃的哽咽，歲齊霄忍着眼底的淚：“她不接我電話了......”
歲櫻從未見過這樣示弱的歲齊霄，喉嚨像哽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直到壓在膝蓋上的手被歲齊霄晃了晃。
“行嗎？”
近乎哀求的語氣，把歲櫻心都揪緊了。
她點頭，“是上次跟你視頻的那個女孩子嗎？”
歲齊霄眉眼垂着，輕“嗯”一聲：“她叫蘇淺。”
是爸爸口中的那個「su qian 」，也是那個紅木鏡上刻着的「SQ」。
歲櫻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她號碼多少？”
歲齊霄報出了一串手機號。
撥過去，卻在響了三聲後被挂斷。
“她、她可能在忙......”
歲齊霄笑着搖頭，積聚在眼眶裏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掉了下來，半晌才低低呢喃了聲：“她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
這是歲櫻第一次看見他哭，她喉嚨跟着哽咽：“你別急，我再來打——”
歲齊霄還是搖頭，眼中盡是凄涼的絕望：“不用了，她不會接的。”
歲櫻求救般的眼神看向杵在門口的兩個大男人。
沈确也被這畫面弄懵在原地，是陸霁塵走進來，握住歲齊霄的兩只肩膀，“去沙發裏坐着吧。”
把人扶到沙發裏以後，陸霁塵從網上點的酒也送來了。
歲櫻偷偷将茶幾上的手機摸到了手裏，然後悄悄跟陸霁塵說：“你幫我掩護着點，我再去給那個女孩打個電話。”
陸霁塵朝她點了點頭。
躲到房間後，歲櫻一秒都沒敢耽誤。
可惜電話撥過去，依舊被對方挂斷。
歲齊霄的手機沒有密碼就能進，歲櫻點進微信，一眼就看見了最上面的名字：「蘇淺」
點進去，全是歲齊霄發過去的通話邀請，有視頻，也有語音，但都顯示對方已拒絕。
“真夠狠心的！”歲櫻一邊嘟囔着，一邊将人推薦給了自己。
【你好，我是歲齊霄的妹妹。】
好友邀請發過去近十分鐘，才收到對方的回複，但也僅僅是回複，對方并沒有同意她的好友添加。
蘇淺：【有事嗎？】
歲櫻：【方便加好友嗎？】
蘇淺：【不用了吧。】
歲櫻一邊撇着嘴角，一邊在屏幕上點出婉轉的一行字：【給你打電話你不接，我就只能偷拿我哥的手機。】
以為對方會問她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結果兩分鐘過去只等來一個字：【哦】
連标點符號都沒有。
歲櫻氣笑一聲。
既然對方不問，那就只能她主動了。
歲櫻：【我哥今晚喝醉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所以我才冒昧打擾你。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我覺得有什麽話說清楚了好，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覺得呢？】
這條短信發過去很久，久到歲櫻耐心都要耗盡——
蘇淺：【該說的我都和他說清楚了，他現在只是需要時間。】
所以這個女人到底是仗着什麽樣的資本，把她哥握手裏還又不管不問的？
歲櫻咬着牙，忍着脾氣，用力在屏幕上點着。
【我哥從來都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人，如果你真的把話說清楚了，他至于一遍又一遍的給你打電話嗎？】
【如果你真的想和他斷幹淨，完全可以有一萬種讓對方找不到你的方法，可是你呢，依舊把他放在你的好友裏，你這算什麽，吊着他嗎？】
歲櫻知道自己用詞比較激烈，可一想到他哥說的那句【她不要我了】，她這個做妹妹的，心就揪着疼。
歲櫻在床邊走了不知多少個來回後，才收到對方的回複。
蘇淺：【你哥很優秀，他這樣優秀的一個人，還是不要趟進我這個泥潭了。】
這人可真會給自己的無情找借口。
歲櫻：【你也知道他優秀啊，讓這麽一個優秀的男人為你買醉，憑什麽？】
這條短信發過去不過兩秒，對方就通過了她的好友添加。
蘇淺：【想看看我嗎？】
歲櫻在心裏冷笑一聲。
不就長了張迷惑人的臉蛋嗎，有什麽好炫耀的？
歲櫻直接發了視頻通話過去。
對方很快接通。
依舊和上次一樣，是讓人一眼驚豔的長相。
明明是很張揚的漂亮，卻又給人一種很內斂的氣質。
蘇淺朝她微微笑着：“你叫歲櫻吧？”
歲櫻并沒有跟她提自己的名字，想來就只能是歲齊霄跟她提過。
但是想到自己在她哥心裏的印象，歲櫻又不免心虛：“我哥就是嘴壞，其實他很疼我的！”
似乎是很認同她的說法，蘇淺笑着點頭：“他的确是嘴壞心軟的一個人，從他相冊給你起的名字就能看出來。”
相冊？
她在他哥的相冊裏還能有一席之地？
歲櫻點開歲齊霄的手機相冊，看到「煩人精」三個字的時候，她翻了個白眼，可是看見裏面的照片時，歲櫻眼波頓住了。
全是她小時候的照片，而且都是用手機對着相冊拍的那種。
“歲櫻。”
歲櫻擡眼看向屏幕裏的人。
“你要看看我的腿嗎？”
腿？
蹙眉間，歲櫻突然想起上次在她哥枕頭下看見的那個假肢的小冊子。
“你的腿......”
屏幕裏，蘇淺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
裙擺緩緩上移間，歲櫻看見了她左腿膝蓋往下的金屬假肢。
“你說，這樣的我，憑什麽去摘下你哥哥那樣耀眼的星星？”
【作者有話說】
歲櫻：可是我哥已經被你摘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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