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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剖白
◎兩個男人的戰場◎
翌日傍晚, 陸霁塵從學校接到歲櫻後就直接去了酒店。把車停好後，兩人就站在酒店門口的臺階上等。
陸霁塵問：“你要不要給你哥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到？”
也就一個擡眼的功夫，歲櫻往對面停落的出租車一指：“來了。”
見他還是那一成不變的黑色, 歲櫻忍不住嫌棄：“今天這種場合, 你就不能換個顏色？”
“什麽顏色？”歲齊霄瞥了眼陸霁塵的白色襯衫深色牛仔褲：“又不是我見家長。”
他那張嘴怼起人來不償命似的：“你男朋友不也沒穿紅色？”
陸霁塵聽的想笑，但是歲櫻笑不出來，一巴掌拍親哥的胳膊上：“上次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
“你跟我算？”歲齊霄好笑一聲：“沒有那通電話，你們的事能這麽快就敗露？”
歲櫻嘴巴張了張：“什麽叫敗露？”這人嘴巴怎麽就這麽損呢？
“不敗露, ”歲齊霄朝陸霁塵那邊偏了個臉：“他能這麽快見到歲總？”
剛剛沒細看, 歲齊霄這才發現陸霁塵臉上貼了創可貼：“你臉怎麽了？”
沒等陸霁塵開口，歲櫻就搶了先：“磕着牆了。”
歲齊霄似笑非笑着：“我還以為是被人打了呢。”
這句話可算是被歲櫻逮着機會了：“你這臉好的倒是快，當時是不是拿雞蛋揉了一晚上？”
一陣唇槍舌戰裏，一輛黑色轎車從門口緩緩駛進來。
歲櫻忙晃了晃陸霁塵的胳膊：“我爸的車！”
陸霁塵将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牽到手裏：“那我們過去。”
離車還有好幾米遠的時候, 副駕駛就跑下來一人。
白T恤外搭黑色襯衫，下半身搭配軍綠色工裝褲，再配上濕發造型, 一身的酷飒潮男風。
歲齊霄率先皺了眉：“這小子怎麽來了？”
歲櫻表情也一整個呆愣住, 明明電話裏爸爸還說他不會跟來的, 怎麽一轉眼就變卦了？
她悄悄擡眼，視線剛落到陸霁塵的下颚線，就聽對面傳來一聲——
“歲歲！”
陸霁塵眉心倏地一攏，沒等他給出反應, 手就被歲櫻晃了晃：“你別聽他瞎喊。”
眼看車後座門打開，陸霁塵步子快了稍許。
但是那個喊“歲歲”的男人卻陰魂不散的。
“喊你呢，你怎麽都不理我？”
不光歲櫻不喜歡他, 歲齊霄看他的眼神也滿是嫌棄：“你怎麽過來了？”
陸霁塵沒理身後的聲音, 牽着歲櫻在歲鴻波面前站定。
“爸爸, 他就是陸霁塵，我男朋友。”
在她沾沾自喜的介紹裏，歲鴻波看向對面這個，讓他足足期待了兩天之多的男人。
雖然陸霁塵走過來的步子很急，但站定後就耐住了性子，在歲櫻的那聲介紹後，在歲鴻波看過來的視線裏，他禮貌颔首，喊了一聲：“叔叔。”
剛剛車子從酒店門口駛過時，歲鴻波就已經隔着車窗玻璃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可到底是一晃而過，沒看清人臉，眼下隔着半米遠的距離，這五官長相，那可真是和他那兒子有的一拼。
當然，男人的長相只能算次要，能力、品行、涵養這些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歲櫻一直以為的歲鴻波對她另一半的要求，那不過是說說。
真走到這一步，真要和牽着她女兒手的人面對面，那所謂的疼、愛、陪伴，只不過所有條件裏最基礎的，而在這些基礎之上，這個人所需要具備的東西就太多太多了。
首先，他要有聰明的頭腦和很強的學習能力。
這樣，他才能在遇到困難時有足夠解決問題的能力。
其實，他要真誠、正直，有擔當。
如果不具備這樣的品行，那麽他如果抵擋得住外面的各種誘惑。
最後，他在生活中要非常的獨立自主。
只有把自己照顧好，才能更好的照顧家庭。
當然，歲鴻波也知道，擁有這種成熟穩重和有強烈責任感的品質的男人，少之又少，他女兒沒遇到，實屬正常，如果能遇到，那也算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至于沈确說的家庭背景和年齡，這些都不在歲鴻波考慮的範圍之內，他只看當事人。
而面前這個男人，雖說這臉長得過分張揚，但整個人的氣質很是沉斂。
歲鴻波今年五十多歲，但身形挺拔，臉上絲毫不見五十多歲男人會有的滄桑。
目光在陸霁塵臉上定格幾秒後，他禮貌微笑：“你好，我是歲櫻的父親，歲鴻波。”
話落，他目光在女兒臉上短暫掃過一眼：“這丫頭脾氣刁鑽，沒給你惹什麽麻煩吧？”
“爸爸，看你說的......”弄得好像家長見老師的對白。
陸霁塵扭頭看了歲櫻一眼，臉上有淡淡的縱容：“有點小脾氣，但很可愛。”
話音落地，鬼哭狼嚎的慘叫伴着一聲“叔”傳來，“霄哥又欺負我，叔，救命——”
歲鴻波沒理，看向陸霁塵，淺淺解釋道：“朋友家的孩子，過來面試工作，就跟我順道過來了。”
歲櫻撇撇嘴：“你不是說張鈞浩晚上不會來的嗎？”
“我也就順口問了他一嘴要不要跟我過來，誰知他還真答應了，”視線往前一瞥，歲鴻波皺眉：“齊霄，松手！”
陸霁塵轉身看過去，見那「小孩」正被他大舅子圈着脖子，背身往後拖着走。
不該幸災樂禍的，但沒忍住，結果嘴角剛一上提，一輛銀色轎車迎面駛來。
是沈确的車。
歲櫻也着實被意外到了：“爸，你怎麽把小叔也喊來了？”
“看你這話說的，”歲鴻波皺眉：“今天這場合，我喊他過來不是應該的？”
歲櫻還想再說什麽，手被陸霁塵緊了一下。
擔心沈确等會給陸霁塵難看，歲櫻掙開他手跑過去。
駕駛室門剛一打開，歲櫻就甜甜喊了聲：“小叔。”
沈确睨她一眼，下車，看見她身上穿的裙子，忍不住皺眉：“不冷？”
因為昨天那場雨，氣溫連降七八度。
歲櫻挽着他胳膊：“冷了我就穿你的西裝。”
“穿我的？”沈确皮笑肉不笑的：“你倒是會疼自己的男朋友。”
“那個...”歲櫻壓低的聲音裏帶着幾分讨好：“等會兒，你給我男朋友一點面子哈。”
“你男朋友？”沈确故作擡頭掃了兩眼：“抱歉，我今天眼力不好，看不見你男朋友。”說完，他就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見他西裝筆挺地走過來，歲鴻波笑了聲：“你這是剛下班？”
沈确惜字如金的“嗯”了聲。
陸霁塵就站在歲鴻波右手邊，見沈确一個眼神都沒給到自己，陸霁塵笑了聲：“還在生氣？”
就說這人陰不陰吧，這要是不理他，豈不是顯得自己沒有氣量？
但是又實在不想給他好臉色。
沈确暼他一眼：“當然沒有你陸大教授春風得意。”
“好了好了，”歲鴻波打圓場：“這麽多年的老朋友了——”
沈确一臉嫌棄：“誰跟他這麽多年的老朋友？”
歲鴻波被他的口是心非惹出一聲笑：“電話裏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我問你認不認識，你說認識，你還說是朋友，是兄弟。”
被他直接掀了老底，沈确一時無語，又窘又氣，想否認又怎麽都張不開那嘴。
最後煩躁的撂了句：“今晚這飯還吃不吃了？”
說完他徑直往酒店方向走。
身後，歲鴻波歪頭跟陸霁塵耳語：“他就是個嘴硬心軟的。”
陸霁塵笑着點頭：“我知道。”
只是沒想到，歲鴻波會借着今晚的飯局來緩和他和沈确的關系。
“謝謝叔叔。”
“客氣了，倒是我們家那丫頭，以後你多管管，我生意忙，她呢，又獨立慣了，很多時候報喜不報憂，要不是聽沈确說，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腳受傷打石膏這事。”
陸霁塵看向前面的人：“她也是不想您擔心。”
酒店包廂是套間，內間是休息室。
待歲鴻波坐下後，陸霁塵才坐到了對面的三人位沙發，另兩邊的單人沙發，歲齊霄坐了一個，想着還有個毛頭小子，沈确便也坐到了陸霁塵坐着的那組沙發裏，不過他是挨着扶手坐，中間的位置自然是要留給歲櫻那丫頭的，結果後背還沒來得及往後靠，一截黑色人影就從他面前晃了過來。
沈确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把腳往旁邊一伸。
別看他平時笑起來沒個正形，可若是本起臉來，氣勢絕對壓迫。
張鈞浩被他凝了冷意的一雙眼震在原地。
“你的，”沈确朝右邊的單人沙發揚了個下巴：“在那。”
張鈞浩回頭看了眼，視線再一轉，又看向歲鴻波：“叔——”
歲鴻波打着圓場：“哪兒不是坐，聽你沈叔的。”
沈确見他還支棱在原地，臉一偏，往外包廂看：“你幹嘛呢？”
陸霁塵站起身：“她剛剛在接電話，我去看看。”
包廂門口，歲櫻正手掩話筒：“你記得回去的時候一定幫我把快遞拿回去哦，千萬千萬要鎖你櫃子裏，不然——”
後面的話因為肩膀壓下來的重量倏地止住，歲櫻肩膀猛然一提，回頭時，她睜大的眼睛裏映出了陸霁塵略有怔愣的臉。
陸霁塵沒想到自己輕輕一個動作會驚吓到她，手條件反射的一縮：“沒事吧？”
歲櫻雖然搖頭，但臉上還有驚魂未定的慌色，“你、你怎麽出來了？”
電話那頭傳來很小的一聲“放心吧，我先挂了啊。”
手機從她耳邊拿下來時，陸霁塵視線短暫的追了兩秒鐘。
話沒說完，招呼也沒打，就這麽挂了電話，這是打給誰了？
陸霁塵沒有細問，把手給她，“要不要現在進來？”
聽到腳步聲，張鈞浩忙扭頭，看見歲櫻，他眼睛一亮：“歲歲——”
歲櫻睨他一眼：“你能不能喊我全名？”
張鈞浩“嘁”她一聲：“喊這麽多年了，也沒見你不樂意。”
歲齊霄抱着胳膊看他：“我看你是幾年沒被我揍，又皮癢了。”
張鈞浩：“......”
等歲櫻坐下後，沈确歪頭問她：“這家夥哪冒出來的？”
歲櫻沒好氣：“你應該問我爸！”
沈确隐隐猜到了點：“喜歡你？”
“你別亂說！”
沈确卻來了興致似的：“敢情你爸還給某人帶了個情敵過來啊？”
歲櫻都想踩他一腳：“你能不能別添亂？”
沈确卻像是沒聽到似的，勾着腦袋越過歲櫻：“陸大教授，看來你這歲家女婿的身份不保啊~”
陸霁塵瞥他一眼，沒有作聲。
偏偏有人就是愛給自己找存在感。
“歲歲，叔叔說你馬上實習了，在哪家公司？”
歲櫻恨不得用眼神将他釘在地上：“關你什麽事？”
她那不和善的語氣惹來歲鴻波不滿：“怎麽說話呢？”
歲櫻現在哪還管得了旁人，身子往陸霁塵那邊挨近，手也挽進他臂彎。
“你別理他，他就是個空氣。”
陸霁塵當然不會和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孩計較，只不過他現在在想歲櫻剛剛的那通電話。
怎麽就驚成了那樣......
這事當然要問，不過不是現在。
陸霁塵朝她笑了笑：“餓了嗎？”
對，趕緊吃飯，吃完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爸，菜你點了嗎？”
歲鴻波正在和歲齊霄說話，聞言，他朝歲齊霄遞了個眼神。
然後，歲櫻就被歲齊霄喊走了，一塊兒被歲齊霄用眼神支走的還有沈确和張鈞浩。
眨眼間，包廂裏就只剩歲鴻波和陸霁塵兩人。
氣氛不算凝滞，但緊張感卻在短暫的沉默裏暗暗滋長。
在陸霁塵看過來的視線裏，歲鴻波淺淺一笑：“有些話我就直說了。”
陸霁塵點頭：“叔叔，您說。”
“歲櫻這丫頭打小嬌生慣養，一身的小毛病，雖說她這幾年大上學獨立了不少，但在生活條理性上還是很欠缺，你呢，我看得出來是個很穩重的人，所以我很好奇，她吸引你的點是什麽？”
“吸引我的點......”陸霁塵垂眸笑了笑：“其實說實話，我是一個很慢熱的人，所以一見鐘情的概率在我身上幾乎為零，我對歲櫻，算是日久生情吧，其實不止是您，包括沈确有時候也會在我面前唠叨着她的那些刁鑽、任性、不講理，又或者這些那些的小毛病，說實話，我從來都不覺得這些是她的缺點，相反，這些都是她鮮活個性的閃光點，而且在這些性格的背後，她還特別的知冷暖懂喜悲。”
被他這麽一說，歲鴻波像是重新認識了自己的女兒一樣，但是他并沒有因陸霁塵的這些話而感動放心：“你現在喜歡，那可能是因為新鮮感，一段感情想要維持的長久，光靠新鮮感可是不夠的。”
“我知道，但是我如果現在跟您保證，我會愛她一輩子，珍惜她一輩子，您會信我嗎？”
的确，上下嘴皮子動動就說出來的話，從來都不具信服力。
在歲鴻波短暫的沉默裏，陸霁塵說。
“所以還請您給我們多一點的時間相處，我會用我的實際行動向您證明，我會是一個可以相信，也可以依靠的人。”
歲鴻波當然不急，他閨女今年才二十歲，在感情的路上即便是多走幾圈彎路也無可避免，但做家長的，又何嘗不想自己的孩子可以一條路通羅馬嗎？
但是陸霁塵又提到了另一件事。
“我父親讓我問問您，下下周的中秋節，您有沒有時間。”
歲鴻波眉心微蹙：“你家人已經知道歲櫻了？”
陸霁塵點頭：“知道，歲櫻也跟我回去吃過兩頓飯，不過因為我父親工作的原因沒能回來，所以歲櫻還沒能見到他。”
本來還想拿到主動權的，結果這丫頭都跟人家回去見家長還吃了兩頓飯了。
他這個親爹居然什麽都不知道。
歲鴻波在心裏罵了聲臭丫頭。
臭丫頭就是在這個時候從門縫裏喊了聲：“爸爸，好了沒有呀，我好餓......”
說好餓的人，卻把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一會兒看一眼對面的老父親，一會兒瞥一眼旁邊的男朋友。
以為飯中能聽一些蛛絲馬跡，結果全成了沈确的主場。
抓心撓肝裏，終于挨到晚飯結束。
出了酒店，歲鴻波問她：“要不要送你回學校？”
歲櫻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你先走吧，我還有別的事呢。”
歲鴻波瞧了她一眼：“什麽事都不跟我說，你這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爸爸？”
歲櫻無辜眨眼：“你怎麽不說你忙着掙錢不管我呢？”
伶牙俐齒，真不知是随了誰。
歲鴻波看向陸霁塵：“多管管，別總縱着她。”
陸霁塵覺得自己的确該好好管管她了。
所以目送歲鴻波的車開走後，陸霁塵說：“走吧，送你回學校。”
歲櫻眼睛一圓，忙抱住他胳膊：“回學校幹嘛呀？”
還能幹嘛，不借此壓壓她，哪能問出那通電話的事？
“不回學校你要回哪？”陸霁塵低頭看她。
“回玉玺園啊！”
陸霁塵眉棱微挑：“你确定？”
看看，連玉玺園都不想她去了。
都怪那個張鈞浩，一頓飯，“歲歲”來“歲歲”去的。
還有他那個不懷好意的小叔，三句話有兩句都在擠兌她男朋友。
這下好了，把人弄生氣了拍拍屁股都走了。
漫漫長夜，不知得哄到什麽時候。
回去的路上，歲櫻想了不知多少個哄人的招數，雖然不知道哪個奏效，但一個一個的試，總是沒錯的。
所以一到家，她就抱住了陸霁塵的腰，先是直接哄：“別生氣了嘛~”
陸霁塵低頭看她：“我什麽時候說我生氣了？”
雖然他嘴角挂笑，但落在歲櫻眼裏，卻很意味深長。
但是陸霁塵卻沒有給她過多的時間，“我先去洗澡，洗完澡再說。”
「洗澡」二字讓歲櫻剖開了另一道心思。
追着陸霁塵到了樓上，眼看衛生間門關上，歲櫻也迅速溜去了一樓的衛生間。
等陸霁塵洗完澡回到房間，看見床上的人，他雙腳猛然一停。
只見歲櫻彎着雙膝跪在床中央。
上次那件沒有穿成的，堪堪只遮得住兩朵櫻紅花罂的黑色被她穿在了身上。
除此之外，還有束在她兩只手腕上的紅色絲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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