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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堅定
◎要怎樣保護她這份美好？◎
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 陸霁塵把江雨璇帶到院子裏問了半天也沒問出老爺子的态度。但是江雨璇告的那些“狀”讓陸霁塵沒敢離開太久，只是沒想到也就幾分鐘的功夫，再回客廳時, 那盤棋已經結束了。
因為歲櫻坐的是沙發的單人位, 陸霁塵只得坐到了她對面，眼神朝對面示意幾次讓她過來，卻不見她有絲毫反應。
不知道自己離開的幾分鐘裏，爺爺有沒有跟她說過什麽, 目光在歲櫻臉上定格兩秒後, 見她低下臉，陸霁塵眉心跳了跳，又看向爺爺。
老爺子正在和江銘說話。
“我知道，上次霁漣過來都跟我說了, 借調而已，不過他這一走，你肩上的擔子就重了。”
“不過你的工作能力, 王書記還是很看好的, 幾次見面, 他都沒少誇你。”
......
從工作到家庭，再到江雨璇的教育，老爺子和女兒女婿可謂是相聊甚歡，這就顯得一旁的歲櫻尤其被冷落。
盡管心有不忍, 但陸霁塵沒有貿然打斷老爺子聊天的興致，一來這是老爺子的忌諱，二來也會顯得他過于急切。
畢竟沖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可能還會自亂陣腳。
但總要做些什麽。
陸霁塵起身去了廚房。
“王阿姨, 什麽時候能開飯？”
王阿姨正在準備最後一道菜：“快了快了, 十來分鐘就好。”
陸霁塵應了聲“好”轉身回到客廳，旁若無人的拉起歲櫻的手：“馬上能吃飯了，帶你去洗手。”
老爺子自然而然看過來一眼，視線落到兩人手上，只淡淡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将人帶到衛生間後，陸霁塵開了水閥，然後問她：“我出去那會兒，爺爺有沒有為難你？”
歲櫻搖頭：“沒有呀。”
雖然她拖出了尾音，但陸霁塵并沒有因此放松。
擠出一團雪白泡沫洗手液到手心，然後和她的手，指腹相扣，掌心相貼，仔仔細細地洗着，分不清是給她洗還是給自己洗。
感覺到她手有點往後縮，陸霁塵扭頭看她：“還說沒有為難你？”
歲櫻：“......”
洗完，水龍頭關上，歲櫻以為就可以出去了，結果敞開的門被陸霁塵虛掩到只剩一縷細窄的門縫。
陸霁塵兩手撐在洗手池邊，用雙臂将她困于自己身前的那一小方世界裏。
“我現在說的話，你都聽好了。”
他的情緒一半沉在眼底，一半攤在鄭重的語調中。
“我們之間的關系不可以被任何人影響，在我這裏，我認準了你，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別人說再多的「不」字都沒用，所以你也要做到像我一樣。”
有一點不講理的霸道。
但歲櫻很吃這套。
她目光平視，看着面前這個願意為他颔腰低頭的男人，說：“如果他們都不同意，你會和我私奔嗎？”
這樣的問題也就她這樣年齡段的女孩子問出口才不顯得違和。
天真，帶着對愛情的不顧一切。
陸霁塵是一個很理智的人，但也分人和事，就比如在她面前，理智這東西，早就被他焚了一次又一次。
雖然「私奔」這種詞不會真正發生在他身上，但對他來說，他的回答代表着他對待這份感情的态度。
堅定、執着，可以為她不顧一切。
所以他說：“我會。”
短短兩字，掃平了歲櫻心裏的忐忑。
和老爺子的那盤棋，其實沒有下完，因老爺子的一句「這事飯後說」而結束。
沒有摸準老人家的态度，歲櫻心裏一直忐忑着。
說實話，有點後悔，不該沖動問出那句話的，當時覺得自己特別有勇氣，現在回想，只覺得幼稚至極。
當然，這份幼稚不是來自她坦白的态度，而是細品那句話後，連她自己都強烈感受到的不真誠
就像一句玩笑話帶過，随意的，輕飄飄的，絲毫沒有顯露出她對待這份感情的重視。
她都不重視了，又憑什麽讓一個飽經歲月的老人回她以慎重？
如今陸霁塵的态度讓她愈發後悔。
他今天帶她過來肯定是有了萬全的準備，不知會不會被她的沖動搞砸。
想了想，歲櫻還是覺得要跟他坦白，只可惜，沒等她開口，門外就傳來了江雨璇的聲音——
“我舅媽呢？太爺爺，你看見我舅媽了嗎？”
歲櫻現在一聽到這兩個字，心髒就抖，她一邊把陸霁塵推到門後，一邊壓低聲音：“你趕緊讓雨璇別再喊那兩個字了。”
陸霁塵卻很喜歡這個稱呼：“早晚的事，先讓她——”
後面的話被歲櫻一個跺腳給止住。
剛要開門，陸霁塵突然扭頭：“你有沒有注意到，爺爺好像并沒有制止她這麽喊。”
歲櫻現在哪還有心思去品這些：“你趕緊的！”
結果門一打開，就看見江雨璇抱着胳膊站在門口。
“你跟舅媽在裏面幹嘛呢？”
陸霁塵：“......”
見他不說話，江雨璇眼睛一眯：“快說！”
陸霁塵被她這審犯人般的架勢氣笑一聲：“大人的事，別管。”
小孩子最讨厭大人擺出這副大人的腔調。
“我告訴你，舅媽現在歸我保護，你要是敢欺負她，我就去跟太爺爺說！”
都敢拿太爺爺來吓唬他了。
陸霁塵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說什麽？說我欺負你舅媽？”
“對呀！”
陸霁塵朝客廳方向擡了擡下巴：“去吧。”
江雨璇眼睛都震驚得圓了：“你就不怕太爺爺打你？”
可愛起來跟裏面那位有得一拼。
陸霁塵朝她伸手：“要不要我帶你去？”
在江雨璇的匪夷所思裏，陸霁塵後肩被重重拍了一下。
“你能不能別吓她？”
江雨璇立馬看到救星似的，兩步跑過來，将歲櫻拉到她的陣營裏：“舅媽，你以後要離他遠一點，舅舅已經不是以前的舅舅了。”
以前的舅舅多溫柔呀，跟她說話都不會大聲的，今天呢，不僅一只手把她拎到了院子圍牆邊，還對她各種逼供。
要不是她心裏素質強，早就被他吓哭了。
這要擱平時，歲櫻肯定會饒有興趣地跟江雨璇細聊某人到底怎麽個前後不一，但是今天不行，她小心髒顫顫巍巍的。
所以她蹲到江雨璇面前，小聲的，帶着商量的語氣，說：“舅媽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呀？”
江雨璇是個很豪爽的小女生：“當然可以了！”
歲櫻盡量把話說到最委婉：“雖然舅媽很喜歡聽你喊我舅媽，但我和你舅舅的關系還沒有公開，所以我們暫時就先把這個稱呼收起來，等以後可以喊了，你再喊，好不好？”
江雨璇反應了幾秒鐘，點了點頭。
歲櫻沒想到她這麽好說話，剛一高興地晃了晃她手，就聽她說。
“可是沒公開不是別人都不知道的意思嗎？可是我爸爸媽媽都知道呀，還有外婆，她也知道的。”
歲櫻疑惑：“知道什麽呀？”
“知道你和舅舅在岸上草坪抱在一起了呀！”
歲櫻差點一屁股坐地上：“你聽誰說的？”
江雨璇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看到的呀，哦，還有外婆，她也看到了。”
歲櫻嘴巴張了張：“......你、你是說你和外婆去了岸上草坪，看到我和你舅舅了？”
江雨璇點頭：“對呀！”
歲櫻腦袋上方已經頂住了一圈粗寫的感嘆號，又覺不對：“那當時你怎麽沒有喊我呢？”
江雨璇睜着她那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我想喊的，我還想過去找你們和你們一塊兒玩呢，但外婆不讓。”
歲櫻突然想到那天晚上，陸霁塵在窗邊接的那通電話。
所以他當時就知道這事了？
卻瞞着她不說！
歲櫻擡頭朝陸霁塵投了一道「我等下再跟你算賬」的眼神。
接着，她又問江雨璇：“那爺爺呢？”
江雨璇搖頭：“爺爺沒看見，”她停頓了兩秒：“但是我跟他說了。”
歲櫻：“......”
所以爺爺上午是在跟她揣着明白裝糊塗？
可是原因呢？
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這麽跟她兜圈子是什麽意思呢？
沒等歲櫻想明白，江雨璇又喊了她一聲：“舅媽，那我以後喊你什麽呀，我媽媽說，以後不能再喊你歲櫻姐姐了，說這樣很沒有禮貌。”
是啊，不喊舅媽，不喊姐姐，喊什麽呢？
啊！
歲櫻眉梢一揚：“喊阿姨呀！”
江雨璇卻一臉的不情願：“好多我不認識的人，媽媽都讓我喊她們阿姨，也這麽喊你......”她小嘴噘得老高。
陸霁塵蹲下身：“剛剛你問太爺爺，舅媽在哪的時候，他是什麽表情？”
江雨璇轉了轉眸子，回想着：“也沒什麽表情啊，就往這個衛生間看了眼，然後我就猜到了呀！”
陸霁塵起身，對歲櫻說：“你先帶她玩一會兒，我去看看爺爺。”
結果陸霁漣卻說爺爺回書房了。
那一刻，陸霁塵突然就懂了老爺子對此事不露聲色的原因，他在等他一個交代。
來之前，陸霁塵原本是想等飯後再跟他老人家說這事的，現在看來不得不提前了。
到了書房門口，陸霁塵輕吸一口氣後，敲了敲門。
平時敲門，老爺子都會說一聲“進來”，今天陸霁塵一連敲了好幾下，老爺子都沒有應他。
知道老人心髒不好，陸霁塵心裏閃過不安，直接擰開門進去，然後就和書桌前看過來的一雙矍铄的眼神對上了。
陸霁塵神色從容地走過去：“爺爺。”
“有事？”老爺子問得心平氣和，不加以表情的臉上，教人看不出喜怒。
陸霁塵點頭：“想跟您說說我和歲櫻的事。”
哦？”老爺子依舊揣着明白裝糊塗，“你不是一向待她如侄女嗎，你們怎麽了？”
陸霁塵說：“我們在一起了。”他語氣鄭重卻也平靜，帶着一股深思熟慮的堅定。
老爺子原本無波無瀾的眼底，有浮光掠過，“所以你今天是專程過來通知我的？”
“當然不是，”陸霁塵嘴角弧度微微上揚：“我是來跟您分享這件喜事的。”
喜事......
老爺子呵出一聲冷音：“長大了，能自己拿主意了。”
陸霁塵只當他是誇自己：“您也說我年紀不小了，如果我連自己的感情都做不了主，那真就白活了。”
老爺子被他一句話堵住了喉嚨，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一陣沉默後，陸霁塵開口：“爺爺，我知道您的擔心和顧慮。”
老爺子瞥他一眼，沒說話。
“但感情這種事由不得自己的心，”陸霁塵說：“您知道我的，這麽多年，從未有交女朋友的心思，我以為在感情這塊，這輩子就這樣了。”
他略有停頓：“是歲櫻，是她讓我有了想和一個人共度餘生的念頭。沒有将就，也沒有到了這個年齡不得已的無奈，是斬釘截鐵。”
在老爺子的一陣沉默裏，陸霁塵喊他一聲“爺爺”，他說：“未來的事情我無法預料，但我總不能因為一些顧慮就畏首畏尾，那不是我的作風。”
“七歲的年齡差對我來說不是問題，和她在一起也不是我一時沖動，未來的各種可能，我都有設想，所以您放心，我既然能做出這個決定，就一定有接受不同結果的準備。”
“當然，我也會盡我最大的能力護這段感情周全，還請您相信我。”
這麽多年，老爺子還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的話，多到讓他一時都消化不過來了。
半晌，他“咳”了聲：“在我這能說會道有什麽用，讓人家父母放心把閨女交給你才是你的本事。”
想想他剛剛說的那些話，老爺子眉眼突然一壓：“我怎麽聽你你剛剛話裏話外都在說我不知好歹？”
陸霁塵一愣：“我有嗎？”
沒有嗎？
找了個比自己小那麽多歲的姑娘做女朋友，這任誰看了不說是他們男方占了大便宜？
這要是不同意，不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這不是說他不知好歹是什麽？
老爺子瞪他一眼：“翅膀硬了，都敢這麽說你爺爺了。”
驀地，老爺子突然想起來：“沈确知道這事都沒有反應？”
見他抿唇，老爺子氣笑一聲：“連人家的叔叔都沒搞定，你跑我這說這麽一大堆？”
的确，在這件事上，他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所以從書房出來後，陸霁塵把歲櫻喊到了院子裏。
“怎麽樣，爺爺怎麽說？”
見他表情一點都不輕松，歲櫻心髒開始砰砰砰：“該不會讓你跟我分手吧？”
陸霁塵皺眉：“怎麽可能！”
歲櫻眼睛頓時一亮：“那就是答應了？”
見他點頭，歲櫻立馬激動地抱住他脖子，興奮在他懷裏腳尖不離地的蹦跶着，“你知道你進去的這十六分鐘裏，我有多緊張嗎，我都做好下一秒被爺爺掃地出門的準備了。”
陸霁塵被她惹笑：“傻瓜，爺爺哪舍得。”
“但我就是害怕嘛，我以前不知道原來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單單兩個人就能決定的事情——”
“是，”陸霁塵打斷她：“在我這裏，就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歲櫻從他懷裏退開一些：“但有家人的祝福總是會更幸福一點嘛！”
說到這兒，歲櫻其實是有一點想不通的。
“我們只是差了七歲而已，難道就因為這短短的七年，就要比別人多經歷一些阻攔嗎？”
陸霁塵搖頭說不是：“是因為你太年輕了。”
“年輕不好嗎？”歲櫻問。
她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思考的東西還遠不夠成熟。
陸霁塵說：“年輕很好，但就是太好了，所以他們擔心我會保護不了這份美好。”
他說的這樣委婉，歲櫻自然不會明白他心裏最深的顧慮。
那份，不屬于雙方家長，純粹是他面對這份來之不易，面對她這樣一個充滿不定性的年紀而生出的患得患失。
所有的情緒都被他很好的藏進了眼底深處，他笑了笑：“明天不是周日嗎，我們把沈确約出來見一面吧。”
【作者有話說】
沈确：終于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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