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舟进了大帐,躬身来到皇帝面前。
“为何听从景佑,让两位皇孙潜入大营?”皇帝沉声问道,似乎对他如此听从自己外甥十分不满。
宋砚舟面色沉静,不慌不忙,“回皇上,臣觉得景佑说的有理,莫看他们只是孩子,或许能观察到成人未必能观察到的事。”
“毕竟,孩子心性敏感,对谁喜欢他,谁讨厌他,感觉灵敏。”
“你也怀疑刺客与大营中的人有关?”皇帝声音更冷。
宋砚舟,“臣一向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在围猎场林中共计发现二十名刺客,其中十七人已死,只留下三个活口。”
皇帝闭眼轻叹,“大营中的,都是自己人,若朕还在,就敢手足相残”
“等朕眼睛一闭”
皇帝没说下去,脸色却十分难看。
他年纪大了,没有多大野心了,他只希望选出一个仁爱,守成的君主。
一个能爱护百姓,推行仁政,能容得下兄弟手足的君王。
“希元说,看到成王笑了。”皇帝突然说道。
宋砚舟微微一愣,“成王?成王一向表现的淡泊无争,成王妃因为性格傲慢跋扈,还被成王所厌弃。”
“他不像是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的人啊?”
宋砚舟知道成王会。
而且,他知道成王妃生日宴上,成王出丑的事,是成王为他亲妹妹准备。
不过是靖王功夫卓绝,早有准备。
趁成王不备,潜入他书房,打晕了他,把他和家丁丢进那间屋子,才叫成王自食恶果。
但他不会在皇上面前这么说。
人都喜欢自己推断出的东西,若是别人说出来的,人反而要驳斥怀疑。
所以,他不会说成王坏话。
他越是相信成王不会这么做,才能让皇上越是怀疑成王。
“哼,你还觉得他不像?”
“你可知他如何拉踩靖王,诋毁景佑?”
“手段不高明,野心却不小。”
“不是还有三个活口吗?给朕好好的审!三个时辰之内,朕要知道答案!”皇帝沉着脸,看着宋砚舟。
皇帝果然如他猜测,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但压力同时给到了他。
“三个时辰?”宋砚舟表情为难,“他们是死士,身上藏了毒,任务失败,立刻就要服毒。”
“这三个活口都是侥幸留下,他们嘴不好撬开”
宋砚舟原想着,把这些人带回诏狱,慢慢逼供。
诏狱的手段可多得很。
但皇帝却目光冷凉地看着他,“朕要你们绣衣使何用?”
“你们是朕的耳目,是朕手里的刀!”
“若这耳目不好用,这刀还不够锋利!朕留着你们何用?!”
“是!微臣知罪!”宋砚舟连忙单膝跪下。
“三个时辰,问不出答案,你就辞官回去养老吧。”皇帝闭目靠在椅子上。
“是!”宋砚舟拱手退出大帐。
绣衣使给他带来许多权利和便利,离开绣衣使他还能做什么?
他不可能再上阵带兵打仗,若连绣衣使都做不了,那他恐怕只能回家养老了。
宋砚舟自嘲地笑笑,三个时辰,要撬开死士的嘴还要确保他说的是实话。
也就是说,刺客即便招了点儿什么,他们也要派人查证。
这都需要时间。
宋砚舟阔步朝大营后头的林子而去。
他还没走出大营,便迎面遇见牵着景佑的手,在等他宋明礼。
宋砚舟连忙调整表情,浅笑着迎上前,“景佑,怎么样,没事吧?”
他蹲下身,捏了捏景佑的脸。
景佑已经梳洗更衣,衣着整齐,目光炯炯,小小年纪身上就有着靖王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若非自己也曾指点他功夫,刚才伸手捏他脸时,他这做舅舅的恐怕也得心虚。
“大舅舅,我没事,不过,你是不是有麻烦了?”
宋砚舟微微一怔,他什么都没说,景佑怎么知道的?
他不由抬眼看向宋明礼。
“被景佑射中的刺客,是不是活下来了?”宋明礼问道。
宋砚舟浑身一震,还真是!
活下来的那三个,都是被景佑射中之人。
“我箭上有毒,但不致命,会叫他们暂时失去意识。”
“这样你们就有机会搜出他们身上的毒药,有机会避免他们自杀。”
宋砚舟不由扯了扯嘴角,“原来如此。”
他负责护送景佑和楚希元回营地,刺客是其他人抓捕的,具体的情况,他还没那么了解。
“看来景佑还帮了大舅舅的忙呢!那你怎么说,大舅舅有麻烦了?”宋砚舟低声问道。
“皇爷爷一定会让你审问那些刺客的来历吧?”景佑也低声道。
宋砚舟再次一惊,他看向宋明礼。
“是他自己猜测的,我可没教他。”宋明礼解释道。
“是啊,他们是死士,死士的嘴可没那么好撬开。”宋砚舟不欲说太多,他抬手爱怜地摸了摸景佑的脑袋,“舅舅有办法。”
“我也有办法,舅舅要不要听听我的办法?”景佑明澈的大眼睛里,却有着笃定和跃跃欲试。
宋砚舟本不该再浪费功夫,本来他的时间就不宽裕。
可鬼使神差的,他竟蹲下身,“让我听听,咱们俩谁的办法更好?”
“直接逼问,是笨办法,效率低,容易出错,万一被糊弄,更是伤不起。”
景佑摇头晃脑,好像懂得还挺多。
宋砚舟原本心头沉甸甸的,被他这副模样逗乐。
“那你说说,什么不是笨办法?”
“送他们去诏狱!”景佑道。
宋砚舟哭笑不得,他真是太天真了,怎么会以为,景佑这么点儿个孩子,真能有好办法。
没等他起身,景佑就趴在他耳朵上,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
宋砚舟愕然看向景佑,“谁教你的?你娘不会是她,她想不出这招儿。是靖王?”
被鄙视的宋明礼不由翻了个白眼。
她才不会告诉大哥,这主意都是景佑自己想出来的,楚宴辰也不过是被景佑硬拉着帮忙而已。
“别管是谁想的,舅舅就说,行不行吧?”
“行!舅舅听你的,送他们去诏狱!”
夜幕降临。
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悄悄离开大营,向着京都的方向,一路狂奔。
马车里捆着三个被五花大绑,且塞着嘴的黑衣人。
马车前后,各有三人策马随行,随时紧张戒备。
宋砚舟亲自驾车押运刺客,他警惕着四周的动静,随时提防暗中射出的冷箭。
“他们果然抓了活口,要送回诏狱。”暗中,有人留意着宋砚舟一行。
“动手!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