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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結
劍尖抽出,往下緩緩滴血。熙姀無力地傾倒在沙灘上,整張面孔上都沾染着狼狽的血跡。
心魔幻境已盡數消弭,她的眼睛,也在死前恢複了完全的清明。沈玦的話,宛如落下了最後一塊屬于她人生的拼圖。師兄所做的一切努力終究是付諸東流,她熙姀,最終還是死在了這一刻,死在了一個之前完全瞧不上的蝼蟻手裏。
有後悔嗎沒有的。
那張蒙上血跡的美麗面孔,只展露出一種強烈的不甘和怨恨。咽喉破碎,讓她的聲音也變得嘶啞難聽: “天道不公,我本可以……飛升的……”
直到咽氣,靈魂同步消解,熙姀雙眼久久未能合上,臉上只餘下一種扭曲至極的表情。
在死前看到的那份“真相”,師兄提前窺探的屬于她的“命運”,在熙姀的角度看,當然是不甘心的。她那麽好的資質,那麽快的修行速度,最後竟然會敗在一個蝼蟻手中。她覺得自己就是被天道算計,才導致不能飛升。
而她含恨而死,正是餘缺想要的。
所謂的命運之說是真還是假,餘缺其實無暇顧及和猜想。他只想殺了她,只想讓她感覺到痛苦,被所謂的蝼蟻殺死,就被所謂的命運愚弄,被天道算計,無所謂,都可以。
只要她能不好過,只要她能多一分難受,只要……
餘缺踉跄着往前一步,半跪在屍體前,伸手慢慢合上那雙眼睛。
天空中劫雲散盡,露出夜空中的一輪皎月。淺白的光灑落大地,一層層的白色浪花伴随着波濤聲往海灘上沖刷。月色下,餘缺滿是血污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痛苦,沒有大仇得報的悲喜交加,沒有任何複雜的思緒,只剩下一種空茫。
他緩緩放下手,就着淺淡的光線,能看見熙姀的靈魂溢散後,屬于餘珍的身體仿佛漸漸回歸了原本的面目,堅韌,溫和。
但她永遠也不能再醒過來。
餘缺纖長的睫毛上挂着血珠,就這麽垂着頭,靜靜地看着她。然後,身體突然脫力,猛地往旁邊栽倒。
熙姀已經死亡,這一戰看似大獲全勝,但到了此時,驅動身體的沸騰恨意漸漸平息,餘缺終于感覺到了冷,感覺到四肢的麻木。胸腔裏心肺受創,血液已經快流幹了,他眼前一陣發黑,面前的畫面都時隐時現。
他快死了。
意料之中的結局,餘缺沒有多麽不甘。他只是覺得,好安靜。
海水在慢慢漲潮,浪花蔓延到了他的腳踝,沾濕了褲腳。但餘缺沒感覺到海水的冷,也漸漸聽不見海浪的聲音,他靜靜地躺在餘珍的屍體旁邊,極緩慢地眨動眼睫。
月明星稀,天空中的月亮如此皎潔,整個世界如此安靜,安靜到遼闊的天地內,好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孤寂和疲憊齊齊湧上心頭,身體好重,好累……
在意識宛如沙漏中的沙礫緩緩墜向虛無時,餘缺最後看見的畫面,是夜空中,一顆明亮的星子,直直向他墜落而來。
金色的面板上早已經彈出了無數警告彈窗,這期間, 2247一直不斷焦急地呼喚着他的名字,直到感覺餘缺呼吸停滞,瞳孔開始擴散,拳頭大小的金色光團便再也顧不得什麽,猛地沖向了他的眉心。
霎時間,金光迸裂。
宛如漂亮的星辰擊碎在無形的屏障,重力下,激起無數金色碎末。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好像只過去了一瞬。
餘缺緩緩張開眼睛,他看見月光,看見月下的海灘,低頭時,看見了躺在海浪中的自己。他眼中浮現出一絲疑惑,下意識地伸手,觸及那具屬于自己的身體。
但指尖沒有碰到皮膚,也沒有如同靈體般穿過,而是像觸到一層無形的隔膜。空氣中泛起淺淡的漣漪,屬于過去的一切,開始在他眼前一幀幀後退。
做游戲時,會議室內正襟危坐聽員工演講打比賽時,臺下無數觀衆為他而歡呼。時間一直退到餘珍還活着的時期,那些普通又幸福的日子,讓餘缺忍不住伸手觸碰。
這一次,手指同樣像是碰到了無形的隔膜。
很奇怪,餘缺突然就産生了一個念頭:他可以戳破這層隔膜,他甚至可以跨過時間和空間,回到那個時候。
但是……
又很詭異的,餘缺生出一種直覺——不可以。這些的确是已經經歷了一次的寶貴記憶,但他不能再回去經歷一次,因為……
因為什麽餘缺并不清楚。他只是順從自己的直覺,任由那些時光如同清風般從指尖掠過。做出這個決定後,他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一個碎片——因為那會讓一切崩碎。
這一瞬間太快,餘缺沒能抓住。
記憶的畫面仍在後退,他很快看見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時隔多年,餘缺從第三視角看見幼年的自己,才發現自己的眼睛竟然會有那麽死寂的時候。
沒有一點光亮,沒有任何希冀,活着,好像只是在勉強驅使那個軀殼行動而已,麻木到如行屍走肉。
他甚至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需要系統光屏彈出一個個的任務,才如同提線木偶一樣,僵硬着去尋找生活物資。
餘缺就這麽看着這些畫面,看着看着,內心忽然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和心疼,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畫面中自己的臉。
奇怪的是,那些倒退的時間有一瞬間凝滞,他的指尖,也好似觸及到了面頰上微冷的溫度和溫軟的觸覺。那個臉上還帶着血跡的小孩,第一次浮現出其他表情,他有些疑惑的伸手摸了摸剛剛被觸及到的地方。
金色的光屏此時彈出一個彈窗:請确認您的安全。
這個畫面極短暫地出現,又很快再次回歸如常。餘缺卻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自己的指尖。
沒等思考出個所以然,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餘缺!”
擡頭四望,沒看見熟悉的光球,他疑惑道: “你在哪”
2247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焦急萬分地開口解釋情況: “你先聽我說!當時情況緊急,我試着強行将系統的能量用來修複你的身體,雖然成功了,你身上的傷口也在複原,但是能量傳輸通道一開啓,就關不掉了!”
“現在你的身體看似完好,實際已經快被能量沖擊到碎裂!餘缺你得趕緊想辦法,把這股能量消耗掉,否則身體一碎,你就真的活不成了……”
後面的聲音突然像是受到了幹擾,完全聽不清。餘缺在此時擡頭,才注意到,周身已是一片虛無,他不知道自己在哪,眼前只有還在繼續倒退的記憶。
不過,聽見2247的話,餘缺嘗試性地伸出手,掌心很快積蓄起一團不斷增長的暴戾金光。
能對上了,可他要怎麽把這股力量消耗出去
餘缺眉頭緊皺,正在思考時,眼前倒退的畫面,再一次出現了短暫的停滞——刺耳的鳴笛聲響起。
那是他人生變革的開始。
小小的餘缺站在馬路旁邊,眼前是直直沖撞過來的龐然大物,那聲鳴笛不像是為了提醒他離開,反而像是為了加劇他的驚恐。坐在駕駛室的司機面目猙獰,正在猛踩油門。
這一幕宛如恐怖片現場,畫面裏的他到底只是個普通孩子,驚懼之下,只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眼見着車子和那個小小身影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餘缺一瞬間突然福至心靈,他看了看自己掌心仍在不斷變大的那團暴戾能量,往畫面中的人影一推。
就在車子即将撞上人的最後一刻,那個緊閉雙眼的小孩,倏地在原地消失了。
收回手後,餘缺臉上浮現出恍惚的神色。
他曾經憎惡過那股能量,也曾經想過,與其經歷那些痛苦的時光,面臨那些無規律穿越時比原世界洶湧幾倍的惡意,他還不如死在那個時候。
至少輕松。
但求生到底是本能,哪怕中間一度對外界除了惡意沒有其他感知,他也從未想過主動結束自己的命,最終,也在系統的引導下,得到了為數不多的幸福時光……
餘缺沒想過那股能量的來源,只把它當作和突然降臨的系統一樣,當成是突然闖入他生命中的意外。
但那其實不是意外。
它來自多年之後的另一個“我”。
意識到這點後,眼前所有的畫面靜止了一瞬,緊接着,時間在這時開始扭曲,割裂。所有的畫面被混亂的時間攪碎。
餘缺倏地出現在自己出生的時間點,明亮的醫院裏,兩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并排躺在床上,溫瑞在和誰打電話,寒栀還在床上昏迷不醒。沒過多久,一個保镖出現在病房裏,溫瑞沒多看向襁褓中的小餘缺一眼,随意地從旁邊堆疊着文件的紙張中撕下一個小角,寫下餘缺的名字和生日: “把他放到福利院門口。”
保镖愣了一秒,有些無所适從地将他抱起來。襁褓中的嬰兒感覺到了生人的氣息,開始哇哇大哭,溫瑞不耐煩地皺眉: “吵死了,還不趕緊處理掉”
高大的保镖沉默着離開,一路上,嬰兒如同幼貓一樣細細哭泣。餘缺則像是一個背後靈一般,就這麽随着他們移動,直到被放在福利院門口,所有人離開,嬰兒已經哭到嗓音沙啞,臉蛋變得髒兮兮,襁褓并不嚴實,他的小手掙紮着在空中揮舞。
餘缺看着這一切,心中的愛憐,促使他伸手想觸碰幼年的自己的臉頰。出乎意料的是,他伸出手後,幼年的自己,忽然抓住了他的一根指節。
雖然只是一瞬間,可就像是觸摸到了什麽安心的東西,嬰兒的哭聲頓止,開始眨巴着眼睛,往四周看。
餘缺看向自己的手,屬于嬰兒的小小的握感還殘留着。
這一瞬間之後,時間突然撥快,像是按下了什麽快進鍵,等再一次穩定下來,餘缺已經是四處跑跳的年紀。
福利院的孩子多,按理來說不該缺玩伴,但幼年的他身邊卻鮮少有人,只坐在院子的邊緣,眼裏說不清是渴望還是什麽,一直盯着那些玩耍的孩子看。
餘缺伸手揉他的發頂,幼年的他忽然轉過頭,有些新奇的看過來: “你是誰呀”
一大一小,兩張相似度極高的面孔對視,餘缺露出淺淡的笑: “我是餘缺。”
我是你。
“我也叫餘缺!”幼年的他忽然興奮起來: “我們名字一樣,你可以做我朋友嗎”
孩子其實不該對陌生人,還是成年人說這句話,但他們相似的氣息,本能上對自己的信任,又促使幼年的他在第一次見面,就吐露自己的心緒,眼巴巴地道: “別人都不和我玩兒……”
餘缺蹲下身子: “當然可以,我會是你獨一無二的朋友。”
這話立馬讓年幼的他就露出甜甜的笑,伸出手抱他: “餘缺——”
在被這小小的,暖烘烘的身影抱住時,餘缺若有所感地側過頭——福利院門口,何長風面上是譏笑和諷刺,他看不見成年的餘缺,只看見幼年的他,沖過去擁抱一團空氣,還叫出自己的名字。
視線只偏離了這一瞬,餘缺不再為無關緊要的人牽動心緒,他只安撫性地拍懷中小小身影的後背: “我在這裏。”
“你在幹什麽!”福利院的一個工作人員忽然伸手往後拉一下了這個做出擁抱姿勢的孩子。
“我在和朋友玩啊,”小餘缺對大人的舉動感到疑惑,轉向他的方向,伸出手指指了過去: “他……”
“別胡說!”工作人員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那個無人的角落,把孩子抱起來就往裏走: “院長!院長——”
院子裏其他的小孩莫名其妙的看了他們一眼,想跟過去,又被別的大人推去繼續玩。唯有被抱起來的小餘缺,疑惑不解地看着角落裏的人。
時間再度撥動,再次停下的時候,餘缺是在洗漱間,年幼的他端着小板凳,趴在鏡子面前在看什麽。
餘缺也看向鏡子,裏面沒有他的倒影。他像是一個意外闖入這段時間的旅人,停留的時間完全不由自己做主。他無可奈何,只能憐惜地摸了摸幼年自己的後腦。
細微的觸覺讓小餘缺一下就側過臉,他看到人,眼中先是浮現出一些驚奇,接着又看向鏡面,來回幾次,像是發現了什麽奇異的事。
餘缺淡淡笑着: “怎麽了”
“你就是我對不對”小餘缺通過鏡子,看出了他們的相似: “我們長得其實一樣。”
“對,”餘缺伸手撥弄他額前的碎發: “你會害怕嗎”
鏡子前的他緩緩搖頭,臉上有些許疑惑: “我只是有些奇怪,為什麽我會幻想出你。”經過大人們的教育,他已經完全認為,這是屬于他的,獨一份的幻想。
“我也不知道,”餘缺沒戳破所謂的幻想說,而是進行了難得的剖白: “或許是因為看見了你的孤獨,或許是覺得你需要我,也或許……”
“因為我愛你。”
這話讓年幼的他臉上露出些許不解: “我不太懂你說的……”愛那種東西,難道不是有父母的孩子,他們之間的專屬嗎
“世間的愛有很多種,”餘缺伸出手,再次觸碰這張年幼的臉: “于我們而言,愛是種本能。”
伸出的指尖宛如是一團虛影,在接觸的瞬間消弭。
眼前的人再度消失,小餘缺有些着急的往四周尋找,沒找到人,他便再度将注意力放回了鏡面上,伸出手指,像剛剛被觸碰一樣去摸那冰涼的倒影。
或許就是此時,他學會了怎麽安撫自己——沒有父母也沒關系,沒有別人愛我也沒關系,我愛你。
這種接觸仍在繼續,只是,後面餘缺能被看見,能接觸年幼自己的時間開始漸漸減少。
年幼的他沒察覺出異常,只順理成章的覺得,這是自己長大了,那些幻想就開始漸漸不見。直到後來,一直平靜的生活被打破,恐懼和龐雜的心緒占領高地。餘缺眼看着那個系統面板,被和自己同源的能量所吸引,綁定了年幼的自己。
可不知道為何,這一階段的系統面板和他記憶中,那個會智能調整,讓年幼的他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活下去的情況并不相同,反而相當的呆板。
眼見着又一次面臨險境,餘缺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将處于恐懼和驚懼中的自己抱離。他的身形如同虛影一般穿過,卻又在撞擊上那塊面板時,身體和那塊系統面板産生了融合。
餘缺意識到了什麽,他隔着薄薄的光幕看向自己,利用身上和系統同源的能量,開始對這塊面板進行改造。
一開始能做很的有限,後來漸漸的,他能操控系統面板,像游戲一樣發布合适的任務,督促他尋找食物和水源,在那雙眼睛一點點歸于死寂時,在他成為了所謂的怪物時,餘缺依舊在引導他和別人進行接觸,嘗試用任務進行改善和糾正。同時不斷消耗能量,在一次即将進行時空躍遷時,用盡全力,把年幼的自己送到了那個和藍星相似,又完全不同的修真界。
這是屬于人生轉折的相遇,也是時隔多年,又一次久別重逢。
餘缺身上的那股混亂的能量已經見底,他終于明白了一切,也來不及和自己,和餘珍告別。他攤開掌心,拿出一個細小的光點,最後一次操控系統面板,寫下了這個光點的名字: Sirius·Otto。
他的一生,從誕生開始就身纏厄運。但他自己,仍然像是那位好運到詭異的将軍一樣,在無數的厄運中幸運地走到了今天。所以,這個名字,前面是餘缺認可的星辰和好運,後面是2247曾自己說過,世界上第一臺計算機的名字,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Sirius·Otto,意為“唯一的幸運星”。
餘缺将這顆星辰,緩緩推向那塊金色面板,在二者融合時,那個名字的末尾,自動生出了一個後綴“2247”。做完這一切,餘缺像是一縷清風一樣,被緩緩地從畫面中推離。
也是從此刻開始,屬于他的人生,如同銜尾蛇一樣形成了閉環。
不知過了多久,餘缺的意識終于從那種虛無中掙脫。他緩緩睜開眼,微冷的海水在輕柔的往他身上拍,水花四濺,寂靜的夜空中,月色依舊皎潔。
金色的光團“咻”地墜到他眼前: “你終于醒啦!”
身側的,不知道哪個馬甲的手,沾着微鹹的海水,仿佛确認一般撫摸他的側臉。
餘缺身上還帶着血污,臉上露出清淺的笑,他抓住那只手,愛憐的吻了吻指尖: “2247,我打算和他結為道侶。可惜啊,你是不是不能參加婚禮”
本來還想絮叨一下剛剛兇險情況的光團立馬氣得在空中亂轉: “怎麽能這樣!我不管,也要參加,我也要!!”
餘缺: “那你升級後,能顯露身形嗎”
“好像還是不可以……”
“你看,那就沒辦法了。”
“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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