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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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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7 章

    黑船在起伏的浪濤中前行了許久。

    儲室裏的兩人, 靜靜相擁着。

    但到底才剛剛經歷了血腥殺戮,心中再多的缱绻情愫,都似有些沉甸甸的。

    洛溦在心裏又默默回想了一遍景辰的身世,只覺得心疼至極。

    雖然他刻意把語氣放得輕松, 仿佛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般, 但設身處地地想一想, 那種家破人亡的感受,必是難以承受之痛。

    “後來,你就一個人去了越州嗎?”

    她輕聲問道:“武州離越州那麽遠,你那時那麽小,一個人,怎麽能走那麽遠?”

    景辰動了動唇,又沉默住。

    過得半晌,道:“其實離開武州以後,我先是跟着進京乞讨的流民,去了長安。那時殊月長公主剛在渭山去世,整個京城都在行喪, 我偶然看見……”

    他遲疑着,驀然停頓了下來。

    洛溦追問:“你看見什麽了?”

    景辰有些舉棋不定。

    那樣t的猜測, 說出來,到底是對是錯, 是福是禍, 他實難判斷。

    這時,門外的艙室裏,穿來一陣咚咚下梯的腳步聲響。

    陳虎帶着喽啰們, 從甲板退了下來,關上扇門, 罵道:

    “狗娘賊的!”

    陳虎似乎累得夠嗆,啐了幾口,“那官船也它娘的不要命了,老子都進驚鴻灘了,它還咬着不放!”

    一個副手道:“許是朝廷不知道驚鴻灘裏暗礁四布,是連漁船老手都不敢出入的絕險之地。”

    陳虎道:“不知道正好!讓它追,觸礁弄死它娘的!”

    有喽啰推測道:“這朝廷的船死追着咱們不放,不會是咱們這次劫的貨裏面,有啥值錢玩意兒吧?”

    旁邊的人表示異議:“咱們這次動的都是民船,船客身家也算不得有多好,依我看,應該是因為栖山教打進了南阜關,朝廷覺得沒面子,逮着栖山教的影兒就想殺雞儆猴,才死咬着咱們不放!”

    其餘衆人紛紛附和。

    陳虎琢磨着:“自從衛教主仙去以後,咱們栖山教就被朝廷剿得七零八落,這次拿下南阜關的也不知是哪一支的兄弟。等将來聯絡上了,說不定能歸到咱們這邊,一起幹!”

    儲室裏的洛溦,被陳虎的話吸引了注意力,将聲音抑得極輕,問景辰:

    “聽他的意思,他們跟襲擊豫陽的那撥人一樣,都是栖山教的,但……又不是同一個支派?”

    景辰“嗯”了聲,也壓低聲:

    “衛符經在二十多年前就被處死了,之後栖山教就成了一盤散沙。我以前聽父親說過,這些殘餘下來的舊部散落至各個州府,接納當地的盜徒山匪壯大聲勢,想來各有各的利益要維護,未必能再聚到一起。”

    “都不是什麽善類……”

    洛溦想起慘死在陳虎刀下的福江,心裏又恨又難過,可轉念想起景辰的父親也曾是那樣的人,又默默地收了聲。

    景辰仿佛覺察到她的尴尬,擡手撫了下她的發頂,“沒事,你說的是對的。”

    這時艙室裏,有個新加入的喽啰問道:

    “我聽說衛教主仙去以後,有教裏的兄弟為了給教主報仇,殺進了渭山行宮,把狗皇帝的妹子都給幹掉了?這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旁邊立即有人哄笑起來:

    “皇帝妹子的事,咱不知道,但大當家有個渭山妹子的故事,比幹皇帝妹子更帶勁!”

    “對,虎哥再給新來的兄弟們講講呗!”

    陳虎被屬下奉承慫恿着,讓人先去問了下甲板上的情況,确認追兵的兵船被甩得差不多了,才大馬金刀地清了清喉嚨,開始講起往事:

    “江湖上一直傳,說當年在渭山行宮殺了長公主的事,是咱們栖山教幹的。這話,可以說有幾分真,但也說不準到底有多真。

    當年衛教主還在的時候,咱們栖山教還不是現在這種一盤散沙的樣子,那是有長老、有祭酒,有組織的。後來教主仙去,幾個長老都彼此不服,推不出一個能做主的,吵吵鬧鬧了許久,後來也不知是誰提議了一嘴,說只要誰能殺了皇帝、為衛教主報仇,就讓誰繼任做新教主。

    于是連着好幾年,都有人嘗試去刺殺皇帝。

    但京城的戍衛,不是一般的嚴。別說皇宮,就連靠近皇城的市坊都有骁騎衛盤查身份,根本進不去。于是,大夥就把目标集中在了長安以外的幾處行宮,趕在每年狗皇帝去行宮游玩的時候,鬧了那麽幾場。但,都沒得手。

    皇帝妹子死那年,咱們應該也有人去鬧過,但那時教內已經散得七零八落、分出了好幾個派系,具體是哪邊的人去鬧的,鬧沒鬧成功,事後大家都沒通過氣兒,也就搞不清到底是誰做的。加上那事剛出來不久,狗皇帝就在三十州府剿殺栖山教,死了無數的人。就算那事真是咱們的人做的,估計那出手的弟兄也死在這場清剿中了。”

    新喽啰問道:

    “那……大當家的那個渭山妹子故事,也是跟行刺皇帝有關?”

    周圍聽過故事的人又都笑了起來。

    陳虎摸了摸下巴,“也算有些關系。”

    他說道:“皇帝妹子死之前的那一年,我剛滿十八,正是有血性的年紀,也想跟風去試試刺殺皇帝。”

    “我先是在長安潛伏了一陣,聽到消息說皇帝要去渭山行宮避暑。我一尋思,那渭山行宮建在山裏面,下手的機會肯定多,于是就趕在皇帝過去之前,提早混進了行宮,在裏面等着。”

    部屬中有善于迎奉之人,拍馬道:“大當家果然計謀高深,知道守株待兔,等着皇帝老兒進陷阱!”

    陳虎咳了聲,取過酒囊喝了口酒。

    他當着弟兄們,自是要把話說得漂亮些,實則當日他為了混進行宮,鑽過狗洞,又在糞池裏熬了兩天兩夜,還只是潛入到行宮偏僻處的一個荒院裏,一直窘困匿伏着。

    但這都不是重點!

    陳虎喝完酒,“我在裏面待了差不多十來天,吃過禦廚做的酒菜,還在皇家的溫泉裏泡過澡,算是享受了一番狗皇帝的逍遙日子。”

    “有一天傍晚,我正躺在榻上休息,突然聽到了推門聲和說話聲……”

    他那時已經被困在荒院裏十來天,外面日夜都有禁軍巡守,根本連出去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行刺。陳虎餓了幾日,最初的鬥志早已消滅殆盡,只想着等狗皇帝返回長安、撤了行宮禁軍,便重新逃出去。

    “我聽到動靜,就連忙下榻,藏到了榻底,打算伺機而動。從榻底下望出去,我看見一男一女進了屋,男人的靴子上用金線繡着只長了角的獅子,估摸是個武官之類的人。”

    喽啰問:“那女的呢?”

    陳虎說到了重點,語氣逐漸猥瑣:

    “那女的,是被那男的抱着進來的,赤着一雙腳。那腳啊,啧啧,又白又嫩,腳趾因為緊張有些蜷着,指甲透着粉色。那時我就尋思……”

    他嘿嘿笑了幾下,“換作伺弄老子,她的這雙腳,怕是比她的手更好用。”

    喽啰們皆起哄地笑了起來,時不時交換幾句不堪入耳的穢詞豔語,打笑着。

    又問:“然後呢?就直接開幹了?”

    陳虎搖頭,“那女的似乎不願,軟綿綿地被抵在了牆上,嘴裏叫喚着不要不要,還掙紮得挺厲害。”

    喽啰道:“嗐,這時若是虎哥出去,讓那娘們兒見識到什麽是真男兒英姿,定是再不會嚷嚷不要。”

    衆人又笑了起來。

    儲室內,洛溦實在聽不下去了。

    換作往日,或許還能再忍忍,眼下她與景辰身體相貼,稍一凝神就能聽見他咚咚的心跳,只覺窘迫異常。

    她擡起手,捂住了耳朵。

    景辰也意識到了尴尬。

    血氣方剛的年紀,懷中又攬着心愛的女孩,縱然明知那些話肮髒龌龊,卻也難免叫人心跳加快。

    他攏過衣袖,覆到洛溦頭發上,幫她掩住了耳朵。

    門外的調笑聲漸漸散去,陳虎繼續講述奇遇 ——

    那男人頗是動了情,一直哄那女子,手上動作卻是不停。

    那女子哭了起來,掙紮間求道:“不可以哥哥……”

    男子停了停動作,過了會兒,低聲道:“沒什麽不可以。”

    女子眼淚落得愈發厲害,“你是要逼死我……”

    男子笑了起來,“好啊,我們一起死。”

    說完就把女子攔腰抱起,扔到了榻上。

    喽啰們再次哄叫起來:

    “帶勁兒!”

    “行宮裏的女人身份都不普通,該不會,是武官綁了宮女嫔妃,準備用強吧?”

    “皇帝的女人也敢睡,有種!”

    “可那女的管人叫哥哥,說不定是舊識親戚之類的。”

    “你小子沒被人叫過情哥哥吧?”

    其餘人口幹舌燥地追問下文:“大當家,那後來呢?”

    陳虎喝了口酒,賣起關子來:

    “想聽後來的事?想聽今晚就給老子打起精神,上甲板輪班守着,等徹底甩掉追兵,回到寨裏,我再繼續說!”

    事實上,那男人剛把女子扔上榻,就覺察到那床榻被人睡過,當即就抱了人出屋,沒過多久,禁軍就沖進來搜人。幸而陳虎機警,趁着那對男女出門之際,便也遛了出去,藏在院牆下的狗洞裏,方才逃過一劫。

    只是這種藏狗洞的丢臉事,自是不能跟手下人細講。

    喽啰們皆失望唏噓。

    儲t室內,洛溦還捂着耳朵,頭藏在景辰的臂彎裏。

    恍惚間,覺得景辰的呼吸像是微微急促了一瞬,身體驟然僵滞,仿佛是被什麽突如其來的念頭攫住了心神。

    她松開手,擡起頭:“怎麽了?”

    景辰回過神,竭力平複了一下情緒,半晌,輕聲道:

    “沒什麽。”

    可洛溦仍舊感覺他心跳得很快。

    是不是……

    這麽一直靠着,到底有些太親密了些?

    她微微拉開了些距離,把發燙的面頰靠到了景辰的衣袖上。

    景辰鎮靜下來,摸了摸她的頭發:

    “他們話說完了,你也先睡會兒,我守着你。”

    洛溦捏着他的袖角,“嗯”了聲,“你也睡會兒,反正門鎖着。”

    黑船在湍急的江水中,又沖撞了莫約一個時辰,行速漸漸放緩下來。

    陳虎帶着人,去到甲板。

    不多時,慶老六下到艙室,敲了敲儲屋的門:

    “船快靠岸了,你們出來吧。”

    又去角落喚醒了宋昀厚。

    景辰之前脫下的濕衣尚未全幹,但他還是依舊換了回來,把袍子罩到洛溦身上。

    洛溦如今知道了景辰父母的故事,很配合地裹上了衣袍,又用地上的灰土塗黑了臉,跟他一起出了屋。

    宋昀厚夜裏發起了燒,渾渾噩噩地睡了一會兒,被慶老六扶着上了甲板。

    景辰和洛溦也跟了出去。

    此時已是寅時,夜幕深藍,邊緣處透着淡淡的曦光。

    黑船靠停在河谷的水波平穩處,下了錨,放下了來往岸灘的舢板。

    陳虎指揮着喽啰搬運劫來的財物。

    慶老六帶着宋家兄妹與景辰三人,跟着運貨的人上了舢板,渡至岸邊。

    岸邊有前來接應貨物的人,趕着敞篷的馬車。

    慶老六在貨物間挪出空地,對景辰說:

    “你帶着你娘子和內兄上馬車,還有四五十裏地,等進了寨子,再好生休息。”

    他原是想直接放人,但規矩不得不依,現下宋昀厚又生了病,慶老六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只打定主意進了寨要好生照料,又向趕車的兄弟放了話,囑咐細心周到。

    景辰先扶宋昀厚上了馬車,又送洛溦坐到她兄長旁邊。

    洛溦伸手探了探哥哥的額頭,還好,燒得不嚴重。

    馬車搖搖晃晃上了路。

    颠簸行駛了大半時辰,林間開始有了晨光。

    因為還有趕車的兩個喽啰在前面,洛溦一直沒開口多說話。

    此刻見天光漸亮,她側過頭,看了眼景辰。

    景辰也在看着她。

    狹窄黑暗的儲室裏,兩人曾有過那般親密的相處,此時相望于晨曦之中,彼此眉眼清晰可見,洛溦禁不住羞澀赧顏,一瞬間,便又垂低了眸。

    景辰的臉色微微透着些蒼白,笑意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握住了她的手,靜靜攏入掌心。

    馬車出了樹林,行進山谷,地勢變得平坦起來。

    馬夫揚起鞭子,讓馬兒快跑了起來。

    眼看就要抵達谷底的岔口,忽聽得山谷上方一陣轟隆隆巨響。

    緊接着幾十根檑木,夾帶着山石如急雨般滾下。

    拉車的馬受驚而起,前蹄高揚地嘶鳴起來。

    山谷上方一隊官兵,像是剛風塵仆仆地趕到,朝下提聲高喊道:

    “奉齊王殿下八百裏急傳軍令,特來擒拿匪寇!爾等立刻繳械投降,可免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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