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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8章 张任和黄忠
    入夜,灯火晦暗,星月无光。

    襄武城外,校尉孟达所在营垒,此刻迎来了一位客人。

    “孝直。”孟达面色上露出快意的笑,他快步上前,走到法正的跟前,同法正双手相握。

    法正报以笑颜,他朗声称赞道:“子敬今日据守营垒,阻羌胡于营垒外,称得上无懈可击,可见子敬你果真是有世间良将的潜质,他日必为汉家大将。”

    “诶。”孟达脸上荡漾起得意的光采,他假模假样的推脱掉:“孝直过誉了,今日我不就是打退了羌胡的进攻而已,况且据守营垒击退贼寇,寻常将校也是能做到的,哪里就能看出我有世间良将的潜质。”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法正嘿然一笑,在孟达疑惑的神色中,他给出了答案:“说子敬你有良将的潜质之语,乃是出自今日观战的明公口中。”

    “当真?”孟达压制住内心的喜悦,他略显急切的追问法正道。

    “当真。”不同于孟达带着犹疑语气的‘当真’二字,法正的这一句当真,说的是铿锵有声,不容置疑。

    “今日我同明公一并站于土山之上,侦望战况,他人见羌胡攻伐你的营垒甚急,就向明公请求出兵援你,然明公言子敬非庸将也,区区羌胡,虽是攻伐甚急,但决计不可能攻破子敬你的营垒。”

    “哦。”孟达带着自得的笑意,他应了一声,能得到明公刘璋这般的夸语,让他心下生喜。

    “待到日暮时分,羌胡退兵而去,明公当众用玉如意指着你所在营垒,宣言众人道:子敬固非庸将也,其人有着世间良将的潜质。”法正将白日的见闻说于孟达听道。

    孟达此刻却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他露出笑颜,可言语上他依旧是谦逊的话语:“能得明公如此谬赞,达受之有愧!”

    “子敬,不管你受不受得起,明公都这般说了,明公可是很看好你哦。”法正伸手搭在孟达的肩上,鼓励着他这位老友,让孟达不必如此自谦。

    孟达收起脸上的笑意,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能得明公看重,以国士待之,我自当以国士报之。”

    言罢,二人一起往着孟达的中军大帐行去,携手走入中军大帐,二人坐定。

    “孝直,你入夜前来,可是明公有什么要事嘱咐于我吗?”一入帐,孟达就问询法正道,方才人多口杂,他不便出口询问,如今入得中军大帐,左右皆是心腹之人,他方才好开口询问。

    “无有要事。”法正摇了摇头:“明公遣我前来,不过是让我过来抚慰一二,今日你苦战一番,自当慰问……刚好我与你相熟,这项任务就落到我的肩上了。”

    “哦。”孟达应了一声,语气中略带些失落,旋即他开口问道:“孝直,我军至此已经有月余了,月余以来,我军但坚守而已,却是从不出战,这未免有些畏缩过头了。”

    “嗯?”法正挑一挑眉,他笑道:“其中的缘由,子敬你可是不清楚。”

    孟达摆了摆手,他言道:“其中缘由,我自然是知道的……韩遂所据唯有陇右、金城二郡,地少民贫,积蓄不多,而我军坐拥巴蜀、关中,粮草辎重胜于韩遂,今引兵至此,只需高垒深沟,勿与交战,对耗之下,韩遂决计是耗不过我军的,不日韩遂军中粮尽,士卒必然四溃,我军可不战而胜。”

    “我说子敬,你即是知道我军的必胜良方,那又何必说什么我军畏缩这般的话。”法正没好气的道了一句,同时用手指指了指孟达。

    “不是。”孟达眉间泛起郁色,他否认道:“虽是高垒深沟是我军的必胜之策,然韩遂军为乌合之众,当是不及我军上下一心,将校骁勇……我意就算我军出营同韩遂交兵,也是胜券在握,倒是用不着于此坐守,空度光阴。”

    “明公仁德。”法正没由来的道了一句,让孟达脸上升起了一抹疑虑,而法正很快解释了起来。

    “子敬,你说的情况,明公自是也知晓的,韩遂势弱,我军势强,以强凌弱,胜之必矣,然若是两军厮杀,必定死伤不小,而明公为人仁德,却是不在意畏惧韩遂的名声,只求尽量的减小伤亡,不战而屈人之兵,全军而取之。”

    “明公仁德。”孟达闻言,他感叹了一声。

    这边法正和孟达深夜私语,那边襄武城的城头上,韩遂举目眺望蜀军大营,但见举火如星,蜀军的营垒有如一只卧虎,虽是侧卧的姿态,可其凶悍猛烈之意,却是胜于下山的猛虎。

    “将军,都安排妥当了,一众小种羌胡的渠帅,都安置在了县寺中,同他们的部众隔离开来。”成公英拱手回复道。

    “好。”韩遂简短的应了一声,今日之战,他杀人立威,诛杀了不听号令的小种羌胡渠帅良应虎,并设督战队,督促良应虎的部众攻打蜀军营寨,到日暮战事结束,良应虎所部伤亡甚重。

    如此一来,韩遂在威慑住小种羌胡渠帅的同时,一众小种羌胡渠帅似是生了去心,私底下聚众商议要离开襄武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愿留在襄武城当炮灰。

    而这个内情,被韩遂安插在一众小种羌胡渠帅中的间细得知,并通禀给了韩遂。于是韩遂设计,夜间邀请一众小种渠帅饮宴,于宴会上捕捉了一众小种羌胡渠帅,交予了成公英去安置,他则来到了襄武城的城墙上,远眺夜色下的蜀军大营,思索如何破局。

    良久,韩遂先是忽的一叹,而后他朝成公英问询道:“先生,蜀军坚守不出,我军攻又不克,如之奈何。”言语间韩遂似是生出了退意,不得拿下蜀军营寨,他早晚被刘季玉耗死于此地。

    “此一与一也,非将军胜,便是刘季玉胜,二者不可共存。”成公英言辞铿锵有力,他激励着韩遂道:“将军,今此唯有钉死在襄武城,同蜀军决一死战,如此方得一线生机。”

    韩遂默然的点了点头,他的一张脸半边为灯火所照亮,半边则是没于黑暗之中,神色间没有任何的波动,看不出这位凉州豪杰眼下心中在想些什么。

    数刻的沉默后,韩遂侧过头,脸上带着些许无奈的神情,他平淡的问询起了成公英:“先生,若是我后面败于刘季玉之手,不得已远窜河西,乃至于西域,不知先生是否愿意与我同往。”

    而给到韩遂的是数息的风声,城头的火把燃起的烈焰在风声中摇曳,灯火霎时间晦明不定了起来,成公英的脸上光与暗不断交错,他却是没有立即应答。

    待到风声止息,灯火不再摇曳,成公英平静如水的开口道:“将军,英得将军拔擢,充为谋士,听之信之,一无所违,恩深似海,无以为报也。”

    “莫说是河西、西域,就算是极西之地的贵霜、大秦,若是将军前往,我亦当生死相随,永不相背,至于将军百年之后,我当追随将军于地下,与将军共行于黄泉路上。”

    成公英的话语平淡,可内中的情感真挚无比,仿佛一团炽热的焰火般。

    韩遂直直的舒了一口气,他神色间有些触动:“某这等人,为汉家之贼,凉州之寇,不当得先生如此……有先生这等忠义之士居于帐下,是某前世修来的福气。”

    一言至此,韩遂诚恳的叮嘱道:“异日若是某败亡,先生切不可死生相随,望先生能保全自身……如今天下方乱,正是智谋之士出头之时,以先生的才智,定可有所成就,留名于后世。”

    ……

    许都。

    刘表麾下,中郎将黄忠,正在指挥帐下士卒安营扎寨,从荆州赶赴许都的黄忠所部,不巧赶到许都的时候日色将暮,正是倦鸟还林的时候,他须得尽快督促士卒扎起营帐,不然今夜恐是要风餐露宿了。

    说起来作为一名宿将,以黄忠对帐下士卒脚程的把控,不至于会在日暮时分赶到许都,以至于可能落得露宿的结果,想来怎么都会留出一二个时辰,用于安营扎寨。

    然而让黄忠及其麾下落得如此境况,盖因黄忠一行人还在宛城之时,从许都递来急报,言是朝廷征讨淮南袁术的大军不日就要启程了,督促黄忠早日赶至。

    是故黄忠只得紧赶慢赶,急急切切的向着许都行军,终是在朝廷大军动身征讨淮南的日期前抵达了许都,不至于误了时辰,没赶上大军征讨淮南的发兵日子。

    日头西移,一张张营帐正在被搭起,好险在夕阳完全没于西山之前,黄忠所部人马搭好了营帐,得以齐齐踏入营帐内休息,没有落得露宿的下场。

    也是军伍行于国中,不用忧心贼寇,所以黄忠所部只需考虑搭建睡眠用的营帐,而不用去挖掘壕沟、竖起栅栏、造作望楼等守御用的设施,所以能赶在天黑前做好扎营的事情。

    第二日。

    黄忠得司空府的使者通知,知晓司空曹操召他一会,于是他骑着一匹马,领着数名亲卫,就此向着许都城内行去,入得许都城门,并在接近司空府的时候,黄忠下了马,他摆出一副并不张扬的姿态,来到司空府门前,向着司空府的门吏通禀了一声。

    与此同时,黄忠瞧见数骑于此时也抵达了司空府门前,为首一人身着锦袍,甚为雄壮。依着军中打磨多年的经验,黄忠一眼就瞧出来人定是一员骁将,非是凡俗之徒。

    “大司马麾下,蜀郡张任,应司空之邀前来。”

    黄忠听得锦袍汉子道明了出身,他不着意的点了点头,原来是关中大司马刘季玉的麾下将士,难怪容貌气质不凡,也难怪同他一样,被派遣到许都助阵朝廷征讨淮南。

    司空府的门吏将张任和黄忠迎入了等候接见的区域,曹操总览朝廷,门庭可谓若市,每日需要接见招待之人不知凡几,很多人排上大半个月都无缘与曹操一见,是以张任和黄忠需要侯上片刻。

    张任端坐静候,然而此时他见到方才于门口撞见的那位壮汉,来到他的身前,拱手道:“刘荆州麾下,南阳黄忠,黄汉升……前面听闻关中遣张将军助阵朝廷征讨淮南,当时刘荆州便叮嘱我,让我同将军结交一二,以表他和大司马同宗的情谊,不意今日却是在司空府门前撞上。”

    “黄将军多礼了。”张任起身,他向黄忠报以还礼,说起来,方才于司空府门前,他瞧出了黄忠的不凡,当时还以为是司空曹操麾下的哪员猛将,却是不想竟是荆州刘表麾下的将领黄忠。

    “大司马亦有言,言是黄将军乃世之良将,让某到了许都后,同黄将军多多交谈。”

    “不敢当。”黄忠推脱道,他神色间有些讶异,关于刘表派遣他到许都助阵朝廷征讨淮南一事,这件事情世人皆知,大司马刘季玉知晓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可张任言大司马称他为世之良将,让黄忠有些惑然,他久在长沙,未曾扬名于四海,也无响当当的战绩,何来良将之称。

    斟酌了片刻,黄忠试探性的问道:“大司马当真言过?……某素来名浅,却是不知大司马如何有此评价。”

    “当真。”张任肯定的点了点头,关于黄忠的疑惑,他给出一个可能性的答案:“黄将军即是得刘荆州见重,受任助阵朝廷征讨淮南,自是良将也,不然,刘荆州不当有此调度,今番为国讨贼,刘荆州不至于遣一庸俗之辈前来。”

    黄忠略表同意的点了点头,他猜想或许就是如张任所说,得到助阵朝廷征讨淮南任务的他,在外人眼里,肯定都会因为他颇具才干,为良将之属,才会得到这般艰巨且荣耀的任务。

    但黄忠心中却是有一二点数,他知道此行许都,助阵朝廷征讨逆贼袁术的任务之所以落到他的头上,盖因蔡瑁、张允、刘磐、黄祖等人无意远行,不愿辛苦罢了。不然他一介外人,非是刘荆州腹心之人,如何得到这个任务。

    “二位,司空召见。”就在张任和黄忠言谈之时,一名司空府的仆役前来通报了一声,张任和黄忠闻言停止了交谈,整理下着装后就跟着引路的仆役前行,去面见司空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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