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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皮沟村萝卜爪”风靡网络后,“王家沟村萝卜爪”、“赵家冲萝卜爪”纷纷披挂上阵或粉墨登场,网上甚至出现了假冒的“夹皮沟村萝卜爪”。
网络经济与实体经济一样充满竞争,“丛林法则”适用于一切经济形态。面对激烈的竞争和挑战,庄梅和郝支书特别注重产品质量,要求各家各户不得用炉火烤、不准加增白剂等。然而,野驴儿硬是把两口袋用炉火烤的“萝卜爪爪”背到村上要求收购。“夹皮沟村电商运营官”犯了难,庄梅挺身而出,给野驴儿指了两条出路:一是背回去自己食用,二是就地销毁。
野驴儿撕心裂肺地叫道:“啥子?”
庄梅说,为保证“夹皮沟村萝卜爪”的质量,请你理解和支持。
野驴儿就“嗯、嗯、嗯”地喘着粗气。
说时迟那时快,野驴儿当着庄梅的面“哗”的一下把裤子脱到小腿肚,胯下那个形似松茸的东西硬得像溶洞里岩浆堆叠形成的“擎天柱”有棱有形。
庄梅的脸臊得通红,遂夺门而逃。
野驴儿哈哈大笑,笑得惊天动地、声震屋瓦,却忘记人应该懂得羞耻。不知耻何以为人?
郝支书闻讯后从外面提着一把月牙似的弯刀冲进村公所,命令两名“电商运营官”把这个“畜牲”按倒,他要把它阉掉。
野驴儿见状忙提起裤子一个箭步飞出村公所,嘴里不停地嚎叫:“妈哟,妈哟——”
两名驻村工作队员嘁嘁嘁地笑,郝支书把弯刀往地上一掼,瞪着他们吼道:“笑个逑,两个大男人看着一个小妹妹被人羞辱竟然坐得四平八稳,‘装猪吃象’,去撒泡尿浸死得了!”
哎呀,这个郝支书丝毫不给人留一点情面。但是,我们也要理解他的做法,势若他文绉绉地给野驴儿讲做人的道理、讲人生哲学、讲理想、讲抱负,能降服得住这个如饥似渴的光棍?如果降服不住,明天、后天就会有“野牦牛”、“野骆驼”等来村公所滋事。如此,基层战斗堡垒如何发挥作用?
基层工作有其特殊性和复杂性,无法与机关单位相提并论。何况诸如野驴儿这种既非“985”,又非“211”毕业的“才子”随处有之,“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并非孤例,不能奢求基层干部处处“微笑服务”。当然,郝支书和庄梅应该在工作中求新求变,学习和实践“枫桥经验”,将矛盾解决在萌芽状态。
我们大但假设,如果有关方面能把郝支书放到更高的位置,他照样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照样能树立“大官好见小鬼难缠”的亲民形象,毕竟“千山代有人才出”!
往后,村上又集中销毁了两批不合格“萝卜爪爪”,当事人无不大骂“花鸡公”,但再也没人敢当众脱裤子,都惧怕郝支书“动刀子”。但是,当邻村、邻乡、邻县的“萝卜爪爪”堆积如山卖不出去,而夹皮沟村的“萝卜爪爪”独领风骚时,村民终于意识到产品质量是何等重要,庄梅和郝支书是何等精明,那些曾骂“花鸡公”的男男女女纷纷提上几个鸡蛋或几棵白菜到村公所“负荆请罪”。
往后,村上号召户与户之间相互监督,谁家不按要求和流程晒制萝卜爪,谁家往产品里添这加哪就马上举报。渐渐地,村民的质量意识越来越强,“夹皮沟村萝卜爪”成了响当当的品牌,大多数群众除挽回种植“胖仔萝卜”的损失,还或多或少赚到一点钱,群众无不欢欣鼓舞。
郝支书和庄梅商量,准备成立“夹皮沟村萝卜爪农民专业合作社”带动全村萝卜爪产业发展,帮助广大群众增收致富。但是,绝大多数人家都心有余悸,不愿再种植萝卜。于是,“夹皮沟村萝卜爪农民专业合作社”还未诞生就“小产”了。
与此同时,一种原产地在南美洲的十字花科植物“洋妞妞”像龙卷风一样席卷神州大地。
“洋妞妞”是译名,其神奇的功效令一众男人津津乐道和趋之若鹜,坊间的议论更是绘声绘色,年轻的妇女常常听得面红耳赤。
野驴儿听说喝“洋妞妞”泡酒能“滋阴壮阳”,就死缠烂打地从一个亲戚那里弄到几粒籽种,像种神仙草一样小心翼翼地种到地里,准备采收后泡几大坛“洋妞妞”酒天天喝月月喝年年喝。那位亲戚特别提醒他:“‘洋妞妞’泡酒你要少喝点——免得你到时候撑不住又‘无处灭火’,‘爬墙打洞’惹事生非!”
于是乎,Z县的大街小巷山里山凹人人皆谈“洋妞妞”,朋友聚会不看茅台、不点五粮液、不喝泸州老窖,男人们都像“非典”时抢服板蓝根一样抢着喝两大盅“洋妞妞”泡酒,期待能像赵子龙大战长坂坡“杀进杀出”。女人们则脸红心跳地品一下,生怕喝多了心里毛抓火辣一不留神出个洋相沦为笑柄。至于“洋妞妞”泡酒“滋阴壮阳”的效果如何,除了名星广告代言外,大家都秘而不宣,必欲亲自体验方知道庐山的真面目。
一度时期,市场上的“洋妞妞”价格能与黄金媲美,某些地方的“洋妞妞”热仿佛十九世纪50年代美国西部的淘金热,企业和群众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开始大面积种植“洋妞妞”。
庄梅提醒郝支书务必冷静,劝广大村民不要盲目跟风种植。但是,夹皮沟村的一些急性子不听村上的风险提示,大有豁出命也要放手一搏的壮志雄心。
天遂人愿,当年“洋妞妞”大丰收,虽然市场价格比不上黄金值钱,但每市斤鲜“洋妞妞”卖到八十元甚至一百元着实让人瞠目结舌,极少数冒险者“一夜暴富”。
夹皮沟村那些胆小或相信村上风险提示而未栽种“洋妞妞”的人,明里暗里骂庄梅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小脚女人”。
庄梅亦感到委曲和惭愧,但她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是一场放长线钓大鱼的骗局。
郝支书听说部分村民骂庄梅是“小脚女人”,就把这些“土狗”一个个恨得牙痒痒,骂他们“不见棺材不落泪”。其实,夹皮沟村的某些人是躺进棺材都不落泪,但会吼会嚎会咒。
明年,夹皮沟村的村民再也抑制不住发财的冲动,天价籽种也阻挡不住他们的发财梦。庄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村民往火坑里跳。一些人当着她的面得意洋洋地说:“什么叫‘一夜暴富’?体彩、福彩不也在鼓吹‘一夜暴富’,国家并没有禁止嘞。何况,‘洋妞妞’还有‘滋阴壮阳’的绝世神功!”
“洋妞妞”热不仅止于民间,与夹皮沟一桥之隔的某县直接将“洋妞妞”做为政府主导的产业扶贫项目大肆推广,当地媒体竭尽全力为那数百万亩“洋妞妞”大唱赞歌,仿佛一夜之间那个县就将蝶恋成第二个深圳。
据《华尔街大时代》记载:1636年荷兰“郁金香狂热”,与今日之“洋妞妞”热何其相似,一场灾难正山雨欲来风满楼。
是年底,“洋妞妞”大丰收。但是,往年熙熙攘攘的收购场面彻底销声匿迹,曾一度被誉为“洋妞妞”黄金的紫“洋妞妞”也无人问津,成堆成堆的“洋妞妞”被弃之荒野或烂在地里,种植户血本无归,有人为此背负了几十万至几百万不等的债务,终其一身都难逃莫泊桑短篇小说《项链》里主人公玛蒂尔德的命运——挣钱还账,人们称之为“洋妞妞”劫难。
野驴儿喝光一百多斤“洋妞妞”泡酒都没出现“爬墙打洞”的欲望,反倒觉得胯下那东西蔫得像遭霜打的茄子,懊丧之余伴着头昏眼花摔了一大跤,把一颗华山石般的门牙碰落大半边,说话再也不关风,气得他把那些泡“洋妞妞”酒的坛子挨个砸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