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Y省发布《关于加强贫困村驻村工作队选派管理工作的实施意见》,指出:“Y省是全国脱贫攻坚主战场,向贫困村选派驻村工作队是打好精准脱贫攻坚战的重大举措。”
(1)
刺骨的北风呼啸着刮了一天两夜,鹅毛大雪像筛糠一样伴随“小雪”节令如期而至,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千家万户的屋顶全都盖上一床厚厚的“蚕丝被”。
夜深人静,Z县N局会议室堪比冲突中的巴儿干半岛,与会者唇枪舌剑鏖战犹酣,墙上“禁示吸烟”的标识紧锁眉头,浓烈的尼古丁味令人作呕,烟雾袅绕熏得一位女同志热泪盈眶鼻涕横流,她忙不迭掏出一打湿纸巾掩盖住口鼻,却矜持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南联盟歇斯底里的怒吼?
曾几何时,选派驻村干部是一件比喝凉白开还容易的事情——管组织的同志把干部职工花名册往桌上一摊,谁是“刺猬”、谁是“狡兔”、谁是“朽木”便一目了然,这些“仙人板板”便是公认的“最佳”驻村人选。当然,“娘家”(派出单位)必为他们准备一份“嫁妆”,“婆家”(接收单位)照例也只关心“嫁妆”的厚薄及成色?“嫁妆”值钱“丑媳妇”的日子照样能过得像王府里的千金小姐那般滋润,至于“清水衙门”派出的干部,纵然是“昭君出塞”“婆家”也未必待见。于是,选派哪路神仙驻村大家都无所谓——“半斤八两”和“聋子的耳朵”。
驻村干部盼望“婆家”人“宰相肚里能撑船”,驻地村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于是,夹皮沟村一位忧国忧民的画匠给本村第一届驻村工作队虚构了一幅油画,远观光彩夺目、意境深邃且富有穿透力,近看却杂乱无章鸡零狗碎人不似人鬼不像鬼,愤怒的村民给这幅油画取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贴切的名字——“金漆饭桶”。
毋庸置疑,过去选派驻村干部的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实实在在地伤害了驻地村干部和广大村民的感情,败坏了“娘家”和“婆家”的良好形象,影响了有关部门的公信力和权威。然而,某些单位在选派驻村干部时又都打着民主的旗号和挥舞着民主的大旗,仿佛民主就是亚当和夏娃面前的那块遮羞布:有的通过“海选”、有的采取“撞天婚”、有的干脆抓阄,形式上做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是,没有正确引导的民主仿佛是西方的议会吵闹不休,甚至不顾体面地大打出手,怎么能开出民主之花,怎么能结出民主之果,倒是长出几个畸形怪物引得某地方媒体一惊一乍,似乎他们是外星来客不知道地球人还有如此“神操作”?没得恶心。至于某些单位把派驻干部依次称作“状元、榜眼、探花”,是对中华五千年灿烂文明的亵渎,可恨至极必须揭批,但不妨让这些跳梁小丑在本故事中也亮亮相出出丑,静待岁月长河洗刷他们污浊的灵魂吧!
强扭的瓜不甜。“状元、榜眼、探花”倒也分三六九等,有的人想施展一番抱负、有的人想为驻地村办几件好事实事,有的人却铁了心“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去他妈的!于是,闹情绪、耍性子,甚至像旧社会被“逼婚”的女子哭鼻子咒老子骂姑子者比比皆是,活妥妥一出没有经过彩排的乡村杂耍剧。
无独有偶,第一年N局的派驻名单刚张榜公布大家就都心知肚明,有竖起大拇指夸赞组织“用心良苦”的,有不屑一顾的,有哭的,有笑的。于是,被冠以“状元、榜眼、探花”的土著“刺猬”、“狡兔”、“朽木”一致认为“婆家”心肠歹毒,武断地认为“公公”、“婆婆”玩弄借刀杀人的把戏,至少也是揭刚过门新媳妇“肚脐眼长痣”的丑,却鲜有人反躬自省或自我剖析。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时间,“拦驾喊冤”、“临刑喊冤”声此起彼伏,有的领导吓得从厕所里出逃,有的领导借故请假蛰伏在家里,有的领导干脆跑到市第一人民医院干部病房理直气壮地住上几天医院,招数迥异却异曲同工——“躲瘟神”。
当然,凡事亦不能一竹杆打倒,何况是被地方媒体反复吟唱的驻村工作。某委一位德高望重、魄力十足的领导深谙泰勒“胡萝卜加大棒”的管理理论,洞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治世哲学,略施小技就把一个个“拦驾喊冤”者治得像抱窝老母鸡——服服帖帖。虽然大家依旧像失恋者彼此横眉冷对,但都像旧社会被豪绅一眼选中的“姨太太”乖乖地戴上大红花,随大队人马开拔驻村——“赴汤蹈火”?
于是,县委大院里出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场景。县委书记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流眼泪,Z县电视台的记者自然捕捉到这个绝佳的新闻素材,遂穷尽“文书科王主任”惯用的词藻,添油加醋地写了一篇感人肺腑的新闻报道。只可惜Z县民众大都只关心国事而不关心县情,热衷于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调查》和《焦点访谈》,鲜少看Z县电视台的节目——甚为惋惜!
谚语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状元、榜眼、探花”们脸上的寒霜还未消融,及至柳絮姑娘羞涩地吐出第一片新绿,他们已然像“范进中举”般心花怒放,纷纷感念“娘家”的大恩大德,N局的“拦驾喊冤”者更是屁滚尿流地跑到“仙人洞”道观烧了三柱高香,喜得执事法师把木鱼敲得哭爹喊娘,稍带收了一笔喜出望外的香火钱——阿弥陀佛。
剧情转圜如此之快着实令人惊叹和匪夷所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状元、榜眼、探花”们到达指定村报了到,将“娘家”陪嫁的“嫁妆”悉数点交给“婆家”后,“婆家”就当他们是一缕空气任其随风飘荡,或凝聚成雾,或蝶变成霞各得其所各有各的造化。
起初,驻村队员都有点忌惮村干部“放鸽子”,就隔一天去一天,后来烧高香参禅悟道使他们灵性大开,亦洞悉了村干部的心思——他们去村上,村干部还得腾出时间烧水泡茶甚至伺候饭菜,谁是草包?于是,“状元”当之无愧壮着胆半月才去一次,“榜眼”紧随其后一个月才去一次,“探花”心里本就逼屈爽性一个季度才去一次。于是,驻村约等于带薪休长假,而且人人都能按月领取几百元的驻村生活补贴。
如此说来,即使《平凡的世界》里那个老憨汉“田二”大概也算得清驻村这笔账,何况是“状元、榜眼、探花”!
唉,驻村,驻鬼的村哟!
驻村的秘笈被泄露和外传,各方反响不一,有关部门似乎黔驴技穷,难怪清澈的乌江终究扭不过浑浊的长江,那就先把自己变浑并假以时日再另辟蹊径吧!
第二年,多家单位的干部职工都争着抢着要去驻村,当地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我市驻村工作取得显著成效,X个驻村工作队推进Y个村基层组织建设迈上新台阶......”
夹皮沟村的郝支书陡然看到这篇文章,冲冠一怒将报纸从办公桌上挪到屁股下面垫坐,并苦行僧般内外皆修酝酿了半天才逼出一个又臭又响的屁——“嘣”!
然而,第三年各单位的“选拔标准”依然雷打不动,这又是为什么?道理很简单,虽然各单位对“状元、榜眼、探花”驻村的情况一清二楚,也深知“老黄牛”恨得咬牙切齿并想吃领导的肉,但“谁敢怠慢”这项工作?于是,耍点小聪明或玩弄“高情商”成为某些领导的必修课,谁愿意将真正的业务骨干和“老黄牛”放出去驻村,让其无拘无束地结成冰晶或化作一弯彩虹——“吃家饭焉能拉野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