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亲人吗？”

    “妈妈，弟弟，我们生活在一起。”

    “你弟弟多大了？”

    “比我小一岁。”

    “你一定很关心他吧？”

    “嗯，不听话就揍，妈妈也让我代劳。很好，你可以做他的榜样。我相信，只要你坚持下去，你一定会走出一条好路来的，到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是不可能的，帮主每天拿走我所有的收入，我完全身无分文，一无所有。”

    “那你最好想想怎么离开那个喜欢摆弄棍子的老吸血鬼。保持好心情！勇往直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了，现在跟我走吧，我会让妈妈给你准备晚饭的。”

    栗发说着，随即拉着双喜的手，加快了步伐。

    当看到儿子拉着纤弱的唢呐手走入家门，栗发的妈妈有点吃惊。

    “妈妈，”栗发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想请他来家共进晚餐。”

    “欢迎之至。”栗发妈妈随即恢复了慈和的表情，“你以前没跟我提起过你有这样一个朋友啊？”

    “没有。我和他今天才认识，不过一见如故。他叫双喜，是一位街头艺术家，尽管看上去还非常年轻。”说着，他自己先被自己逗得咯咯大笑起来。

    “你在笑我吗？”双喜有点不大高兴。

    “没那个意思，只是玩笑，玩笑。”

    “你觉得我的谋生手段可笑？”

    “不，一点也不。”栗发连连摇头，同时收敛了笑容。“正相反，我觉得你有朝一日会成为真正的艺术家——只要坚持下去。难道你自己不觉得会这样吗？”

    “大概如你所说吧，”双喜犹豫了，说实话在遇到栗发之前他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上思考过，就算偶尔掠过一丝想法，也转瞬即逝，不留痕迹。“但现在想想，一切都有可能的吧？”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你可以再到我家来，我们俩再好好聊聊。”

    “你欢迎我到你家？”

    “当然，欢迎之至。”

    正在两人聊天的时节，栗发妈妈正在准备丰盛的晚餐。因为栗发家庭生活优越，所以他从来没有像他的朋友那样为生计发过愁。因此，没多大功夫，雪白的桌布铺展开来，食物铺陈丰盛的令双喜馋涎欲滴……热气腾腾，飘香四溢，自从流浪到北山市以来就再也与之无缘的一切，再次展现在他的面前。

    “晚餐好啦，小伙子们。”栗发妈妈热情的招呼着。

    “坐这里，别拘谨，”栗发拉着双喜，让他坐在自己的左手边，“你的唢呐可以放在一边了，它可不能陪你吃饭聊天！”

    双喜忐忑不安地坐下，来回扭动着身子，感觉不大自在。他多少有点惶惑，拘谨，但也多少萌生出一种意料之外的喜悦，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家，如今对他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一个字眼儿！对平时吃惯了冷馒头和白开水的自己而言，眼前这不算过分殷实的晚餐简直如同皇家盛宴！特别是那些肉片，对他产生了近乎致命的吸引力——他已经大半年不曾闻到过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辛香气味，那对他的影响只存在于大洪水之前的家庭记忆中，宁或说是甜美的梦中。

    “现在你可以多吃点肉片，尽管已经所剩不多啦。”栗发的提醒让双喜清醒过来，意识到盘子里的肉片已经被自己吃的所剩无几，而栗发几乎还是筷子不动，这让他脸颊微微发烧。

    “现在，我们可以喝点牛奶或者果汁，来让肠胃舒缓舒缓。”栗发宽容的举起面前的果汁，装作并不在意，“为你不可限量的未来前途干杯。”

    “谢谢。”

    “再来，为你的身体健康干杯。”

    “也为你的身体健康干杯。”双喜跟着举起果汁。

    “还能为什么庆祝来呢？”喝完了两杯果汁，栗发显得有些陶陶然，“要不，为了你们那位带棍子的帮主干杯？”

    “我不会为他干杯，”双喜放下杯子，脸上的表情也沉重起来，“他对我不好，简直连大洪水都不如。”

    “帮主是谁？”栗发妈妈也坐到了桌边。

    “他是我们这些人的老板，也可以看做是我们的头头儿。不过他只当我们是他的赚钱机器，要我们出去想方设法为他赚钱。”

    “这简直太不人道了，简直是虐待孩童。”

    “不仅如此，所有的钱都要‘交公’，”栗发插进来说，“如果满足不了帮主的贪婪，那家伙还会拿棍子揍人！”

    “真是这样的吗？可怜的孩子？”栗发妈妈怜悯的用手抚摸着双喜的额发。

    “是的，”双喜忽然伤心起来，低下了头，“尽管我们不能怪他，他给我们吃的和住的……”

    “但你们毕竟是孩子！”栗发妈妈终于爆发出来，“由此可知，你们的帮主是个地地道道、道道地地的恶棍！他既然这样对你们，你为何还要跟他住在一起？！”

    “不和他住在一起还能怎么样，到哪儿去？”双喜的声音更低了，眼睛盯着放在膝盖上的唢呐。“我家让洪水淹了，爹妈也都不知去了哪里……”

    “可怜的孩子。”栗发妈妈的睫毛湿了，“老天爷对你怎么这样苛刻？”

    对老天在这个孩子身上留下的鞭挞之痕，任何人都无法视而不见，熟视无睹，因为孩子应得的快乐和自由被无情的剥夺干净了。即使和父母分开只有一年，也不能不说是一场悲剧，何况这样的日子还不知要延续到何年何月。极度艰苦和贫困的生活，让人痛不欲生，纵然小心翼翼的生活下去，眼前也没有目标可循，只有盲目的徘徊来去，更别提什么美好未来，美好希望了。

    “孩子，多吃点，别想太多。”栗发妈妈又递给双喜一碗米饭。她岔开话题，是生怕揭开他心口上的疮疤。同时，也不想自己再陪着掉眼泪。不管怎么说，她很开心，看到眼前这孩子的胃口很好。这倒是实话，双喜很享受他的晚餐，而且由衷对栗发和他的妈妈在内心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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