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水晶宫，这次又是哪里？”

    略微带着咸腥味的空气里，钱德发现自己赤脚站在海边沙地上，身边众多的黑衣教徒也都赤脚站着，月光冰冷的渗透进诸人的肌肤。

    “水晶宫怎么啦？”

    “已经毁于大火。”回答者说。

    “是因为我们吗？”钱德好奇。

    “嘘！那是蒸汽时代的事啦。”回答得心不在焉。

    “现在我们在哪儿？”

    “世界肚脐。”回答者说，“我们要把魔鬼从这里送回他的老家去。”

    祭司出现了，身后跟着抬木筏的四个助手。祈祷声在冥冥中响起，木筏载着木乃伊飘飘摇摇的漂离岸边。

    木筏绑得极其松散，很快在一个波浪下支离破碎分崩离析。瞬间，祈祷声停止了——但木乃伊并不如大家所期望的沉入水底，而是轻飘飘的浮于海面，很快随着潮汐再次漂回岸边。

    “魔鬼的力量实在强大，”祭司对教徒们解释，“他绝对不肯这样轻易回到我们的世界以下，尽管世界肚脐是连接上下的唯一通路。”

    教徒们发出一阵无奈悲伤的叹息声。

    “世界肚脐？等等。”钱德记得自己曾有在哪里看到过，被称为“世界肚脐”的地方，那不就是死海吗？

    死海又称盐海，位于巴勒斯坦和约旦之间的约旦谷地，是陆地上最低的水域，所以才被称为“世界肚脐”。连他都知道，因为这里的盐度是海水的八九倍，所以不会游泳的人也会畅游其中，不会沉没。

    但是教徒们已经散去了，没人听他抒发己见。

    冒险家摊开杂志，上面这样一则趣闻映入了眼帘——

    东非渔民在马达加斯加附近捕获“海王类”

    一位习惯在附近海域捕捞作业的渔民在偶然的机遇下捕获到一条“大鱼”。此鱼形同怪物，身长七米，长着马头蛇身，蓝色眼睛，银色鳞片，红色尾巴，现在正在某海洋研究所接受观察实验。实际上科学家将这种鱼称之为“桨鱼”，因为平时生活在深海，所以很难见到其庐山真颜。但从这一发现也可能得出结论，深海中还有许多大型“海王”人类还不曾一睹其面。

    对于以上的内容，冒险家并没有过多的兴趣。引起他注意的乃是这位渔民之后的做法——他给自己上了一份保险。

    在这则新闻报道中，作为描述者的记者所表述的主观观点是海洋怪物的愚蠢，虽然体型庞大但是却被小小鱼钩生擒，似乎是想要煽动读者们的幽默神经。但作为渔民，一直要和大海打交道讨生活的渔民，却想到了冒险。这或许能让一些人忍不住发笑，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笑不出来。海洋深不见底，许多未知的神秘蕴藏其中……未知就是恐惧——恐惧打破了自以为是墨守成规的观念，造成了冒险的切身体验。

    “而冒险需要保险。”冒险家合上杂志，“这是被迫冒险而又不想冒险的一类人的注定抉择。”

    钱德和雪儿再次翻过矮墙，来到空地上，依然一无所获。

    两人都大失所望。

    “或许不会再出现了，我们先前所见到的一切。一切都是幻影。”

    “是的，或许再不会出现了——我们还会再来这里，是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答案不言自明。

    “这让我想起了去年冬天一次搭公车的经历。”雪儿咬咬嘴唇，“那时候我正在外婆家度假，晚上和朋友一起happy到很晚，回外婆家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出租。”

    “哦。”

    “记得那时候天气很冷，几乎可以把人冻僵。又下起了小雪。我看到路边有公车站牌——要知道在前年我去的时候曾经在那里搭过公车，所以一切胸有成竹。‘现在离最后一班还早’，那时候我想，所以一直楞楞的在站牌下面挺了三个多小时。”

    “公车来了没有？”

    雪儿摇摇头。

    “一直没有出现。好在后来小舅出现了，因为外婆担心派他接我了。‘这该死的公车，应该投诉他们！’我当时给冻得挺僵，所以格外生气。小舅指指站牌让我看看，就见上面写着‘该路公车已改线’。”

    “真够倒霉的。”

    “是的，真够倒霉。要是当时稍微抬头看看，也不会等下去这样长的时间了。所以有时候十拿九稳的事情也存在未知的风险，而那风险就那样轻而易举理所当然的呈现在你面前，明明可以避免也视而不见。”

    “是的，有时候的确如此。”

    “由此可知，许多事情都好像等公车，越等得时间长了，越要就此等下去，从此一成不变。就好像时间和感情寄托也变成了一种筹码。时间越长，投下的筹码越多，就越不能改变，难以走出新路，做出新的选择。”

    “是的，时间就是生命，这话是有道理的。”钱德回答。

    “那我们以后还要来吗？”雪儿探询似的问。

    其实答案不言自明——一定会的，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投入的已经太多，已经无法自拔。尽管表面上他们可以走出新路做出新的选择，但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尽管知道怎样做对他们更好——将这件事情抛掉最好，但是明白道理并不意味着能够照此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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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哪儿？”钱德问。

    “这是我们教会的总部。”回答者说，“真奇怪，每次你都提问同样的问题，为何每次都是要我回答你啊？！”

    确实，几次梦里，都是这个教徒在回答自己。

    “我们还去毁灭魔鬼吗？”

    “那个可以稍微告一段落了，因为大选刚刚结束，大祭司刚刚落选。”

    “落选了？”

    “是的，或许是因为玻璃宫，或许是因为‘世界肚脐’，也可能是因为那没用的网购微波炉——那东西功率太大，我们总也找不到合适的电源……落选之后，他就消失无形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教会配给他的独幢别墅也空出来啦。”

    “……”

    “对于他的下台，反对派高兴极了，每天都派同一个家伙去他的原住宅附近溜达，而被派那个家伙也极有意思，第一次去就问值班的警卫：

    “大祭司在吗？”

    要知道虽然大祭司的独幢别墅空出来了，但按照以往惯例，警卫还是有配备的，只是比以往疏松了许多。

    “他落选了，现在不知去哪里了。”警卫回答。

    第二天那被派去的家伙再次去问值班警卫：

    “大祭司在吗？”

    碰巧还是昨天那个警卫。

    “他落选啦！现在不知去哪里了。”他还是照旧回答。

    第三天，那被派去的家伙又找到了值班警卫，这次碰巧，还是回答他两次的那位。

    “大祭司呢？”

    “告诉你多少遍啦！他落选啦！不知跑到哪去啦！”看到反对派那家伙的高兴得意劲儿，警卫不知为何气儿不打一处来，于是问他：“你能告诉我，既然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每天还要来问这同一个问题吗？——你猜那家伙怎么说？”

    “他怎么说？”

    “他说，‘我当然知道他垮台啦，但我最喜欢的就是听见别人把那结果不断的告诉我听’——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有意思极啦？”

    “嗯，是挺有意思的。”

    “‘那倒是，警卫回答他说，‘本来我也喜欢对那种反复提问招人讨厌的家伙很揍一顿，但既然你说明了理由，我就网开一面吧。’这时候，那来探查的家伙才发现警卫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棍子上。”

    说到这里，连陈述此事的那教徒都哈哈大笑起来，钱德发现他的黑色斗篷内侧闪现出一个独角兽的标志，是那样让人熟悉。

    原来线索一直就在身边，他不禁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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