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存之殿修道院山下的小镇,艾瑞莉娅遥遥目送伊默和阿卡丽远去,然后动身踏上了另一个方向的道路。
虽然她也十分希望与两人同行,也替他们担忧,毕竟那可是蚀魂夜,没有人能打包票说自己能在蚀魂夜中安然无恙。
但艾瑞莉娅还有其他要紧事,各地的僧侣们重点关注的是各省的主要城市,还有诸如纳沃利兄弟会、均衡教派、影流教派这样的组织的动向。纳沃利兄弟会的高层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遵守着他们的命令,底下的兄弟会行事愈发激进,已经与当初的诺克萨斯相差无二了。
许多地方的民众都不堪重负奋起反抗,然而只换来了更加铁血的镇压,有兄弟会的地方,已经处处怨声载道。不但是遭受压迫的民众,连兄弟会内部许多良心未泯的成员,都对近来的行动颇有微词,他们位卑言轻,改变不了现状,但质疑的种子已然埋下。
以艾瑞莉娅曾经的战友,那个叫俄里翁的瓦斯塔亚为首,不少兄弟会的成员都寻求着更加柔和的外交方式,且呼声越来越强烈。与民众相割裂,甚至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在萨恩泽,不忍让城里的民众人心惶惶,俄里翁最终放弃了高层布置的任务,带领兄弟会退出了萨恩泽。嫉妒他许久的奸佞小人趁此时机将这件事报告给了高层。
瑞兹的出现引起了兄弟会高层的高度重视,更加证实了“秘宝”存在的可信程度。与传说中的符文法师相关的宝物,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而俄里翁明知故犯,一意孤行带领兄弟会撤军,使得高层将任务失败的罪责全都归咎于俄里翁身上,不但大队长的职位被撤除,还遭受了严厉的处罚。
俄里翁一直在寻找着艾瑞莉娅,得知她当下在长存之殿便委托僧侣们送来一封密信。在信中,俄里翁细数了兄弟会激进的举措给人们带来的恶劣后果,言辞恳切地请求艾瑞莉娅出山,为了人们,也为了艾欧尼亚的和平。
兄弟会的成员除了退役士兵和各地的民间武装,还有不少闲散人士和游手好闲的混混,素质高低不齐,在战时他们一致对外,等战争结束却没有解散,而是继续维持着军事组织的规模。无所事事的兄弟会成员一直接受着人们的供养,尝到了甜头后更加变本加厉,谁来都没有用,也许只有曾经的领袖艾瑞莉娅的话,他们才听得进去。
哪怕无志于领袖之位,但对于人们的苦难艾瑞莉娅却不能无动于衷,深思熟虑之后,她终于决定插手。
兄弟会经过多年发展,已经不再是那个只局限于纳沃利省的组织,初生之土的各个省份都有兄弟会的人马,但不少高层都停驻在纳沃利。所谓灵山脚下狮驼岭,天子座下大唐城,他们的存在更是让底下的人们有恃无恐,为非作歹。因此艾瑞莉娅此行的主要目的地,还是纳沃利的各城各镇。
……
普雷西典。
作为纳沃利的心脏城市,这里无疑是兄弟会的屯兵重地,许多兄弟会的高层在发家之后,也选择在这里建造自己的府邸。
在当初布兰德带来的焚城之灾中,城里的兄弟会成员确实在救灾时贡献出几分力量,然而得知此消息的高层们很快转变思路,从其他城镇和附近省份低价购入救灾物资与建材,千里迢迢运输过来,再高价卖给普雷西典的长老们。受灾的人们哀鸿遍野,长老们不忍坐视不管,只能捏着鼻子收下物资,让兄弟会发了这份苦难财。
艾瑞莉娅的第一站便是这座熟悉的城市,她深知兄弟会树大而根深,与其费力气阻止各地成员的恶行,不如从根本上改变兄弟会行事。城里各处的高层将会被她逐一拜访,不能在言语上达成共识,她也不介意雷厉风行地整肃整个高层。她的剑刃就在衣物下藏而不露,此行艾瑞莉娅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心理准备。
走在似曾相识的街道上,心境却截然不同,不同于之前与伊默同游时的轻松愉悦,现在艾瑞莉娅心情沉重,也只有普雷西典从灾难中恢复过来,人们的生活逐渐恢复,看着来往人民的笑脸,才让艾瑞莉娅感到些许欣慰。
吸取了之前的经验,现在她用厚厚的棉袍和毡帽将自己包裹起来,以免自己的出现再次引起轰动,走漏了风声。
此行就是要打兄弟会一个措手不及。
这条街道的尽头就是一名兄弟会高层的府邸,然而艾瑞莉娅停住了脚步,在街道的一旁,一处有着小院子的树屋里,院子大门洞开,门上留有斧头劈砍的痕迹。在大声的斥责声下,还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艾瑞莉娅叹了口气,脚步一转,向着小院走去。
……
院子里有不少人,两个年迈苍老的夫妇依偎着守在树屋的门前,脸上纵横的沟壑已经盛满了忧伤,他们是树屋和小院的主人。在他们面前,是三个兄弟会打扮的男人,哪怕是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他们也裸露着臂膀,炫耀似的露出猛虎纹身,抱臂在胸前,戏谑地看着两个老人,在他们身后,则是一个本地人打扮的青年。
“老爹爹,老妈妈,最后期限已经到了,桑卓他人呢?”领头的人开口说道,薄嘴唇撇出的微笑流露出一副纡尊降贵的味道。
“你们来多少次都没有用,我早和你们说过了,他不在普雷西典。”老伯沙哑着嗓子。
“哦?”领头的拉长了音调,让开一步,露出身后那个有些心虚的本地青年,“但是你们儿子的好友和我们说,他前两天还看到桑卓呢,总不能是他为了领一份赏钱,故意骗我们吧?”
头领拍了拍瓦卡的脸,瓦卡立刻一激灵,叫道:“千真万确!我看到桑卓背着包裹进了这个院子!”他一直没敢看两个老人的脸,毕竟他和桑卓是认识了几年的朋友。
头领满意地笑笑:“嘛,老爹爹,您两位也不用对着他怒目而视,难道加入我们兄弟会不好吗?这可是油水十分丰厚的差事,为什么我们三番五次好言好语邀请,桑卓却总是避而不见呢 ?”
老伯胡须颤抖着,好半晌才吐了一口唾沫:“呸!和你们一起从我们手里抢钱吗?”
“哼。”头领轻轻拈了拈自己的小胡子,面色逐渐不耐,“你们应该很清楚,兄弟会想要的人,还从来没有找不到的。桑卓喜欢藏着,可以。小心到时候把我们惹恼了,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这时,瓦卡凑上来小声说了几句,头领立刻眼睛一亮:“父母因灾去世,收养了一个侄女?带出来。”头领语气平静,却带着胜利的气势。
“畜生,你们敢!”老伯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而老婆婆更是像要护住自己崽子的母兽一般,张开手臂拦在了树屋前。
头领懒得自己动手,挥挥手,手下立刻上前,将夫妇二人推倒在地,踹开了树屋的木门,树屋内传来一阵阵哭声,然后,手下强行拉着一个哭泣不断脚步踉跄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老夫妇二人无力抵抗,只得相互依赖、相互搀扶着。这是他们在面对掠夺时的无力抵抗。老伯用衣袖拂过老泪纵横的脸,不断轻拍着颤抖的老伴。他们此时能做的只有祈祷兄弟会的人的威胁还停留在口头,不会犯大不韪,对小女孩动手。
“哟,小姑娘还长得挺漂亮……”头领打量着面前这个只有四五夏的小女孩,轻蔑地笑笑,捏着一柄匕首挑起她满是泪痕的脸,装模做样的在她面上比划,“是桑卓收养的这个小孩,听说把她当自己女儿来养,那么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否也如亲生女儿一般重要呢?”
小女孩甚至被吓得连哭泣都停住了。
老夫妇二人目眦欲裂,仇恨地瞪着头领,心中一片冰凉,儿子和孙女,他们谁都保护不了。在街上的群众若是触怒了兄弟会,连自保都困难,一个个敢怒不敢言,连路过的执法队都对兄弟会的暴行视而不见,他们还能指望谁来拯救自己?
蓦然间,一枚狭长的金属残片飞来,精准地击中了头领的后腿窝,猝不及防之下,头领腿一软便栽倒下去,匕首脱手而出,被飞剑从空中追上,几次撞击之后,落在地上,离小女孩远远的。
两个小弟见势不妙,忙伸手去拔插在腰间的兵器,然而又是两柄剑刃飞来,不待他们动作便窜至他们面前,堪堪刹住车,与他们的喉部只隔了一两指的距离。两个小弟通体发凉,僵在原地。
剑刃主人的意思很明显,敢动,就死。
艾瑞莉娅走进院子,冷冷地盯着领队僵住的脸,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将小女孩送至老夫妇身前,将他们扶起,关切道:“老爹爹,老妈妈,你们没事吧?”
“谢谢,谢谢……”
老夫妇两人和小女孩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确认刚才的推搡和摔倒并没有让他们受到什么实质伤害,艾瑞莉娅才松了口气,起身来到兄弟会几人面前。
那枚击飞匕首的飞剑同样立在头领身前,锋刃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控制在原地。头领想要拨开剑刃,散发的锐气却将他手指割伤,头领咽了口吐沫,声色俱厉地道:“你敢和我们兄弟会作对?
“我们兄弟会寻找成员可是连城主都认可的,你也敢来插手我们的内部事务?”
“看来你们也是知道自己行为的非正义性的,只能寄希望于用兄弟会的武力威胁敢于反抗的人。”
艾瑞莉娅轻叹口气:“伊默说得对,和你们这些注定是反派的人,没有什么好讲的。”
“书信的描述是一回事,但现实所见又是另一番情景。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甚至都不敢想象曾经理念高尚的兄弟会,竟然会堕落至此。”
“连小女孩都能成为你们要挟的筹码,真是越来越不择手段了。确实需要一场彻头彻尾的清洗,不然有你们在,艾欧尼亚只会一直处在乌烟瘴气中。”
艾瑞莉娅终究是心软了,虽然对他们的行为鄙夷至极,却还是没忍心斩了他们为老夫妇出气,只是控制着呼啸的飞剑洞穿了他们的手脚,让他们短时间内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至于你……”
瓦卡一直躲在院子出口一侧的柴门后,见势不妙就想溜走,然而他早就被艾瑞莉娅的感应锁定。
“背叛朋友,还想出谋划策,用小女孩威胁两个老人,你这样的败类,存在于世只会玷污艾欧尼亚的纯净。”
剑刃贯穿喉咙,甚至没带来什么痛苦,瓦卡喉咙冒着血沫,瞪大的眼睛迅速失去神采,摔倒在地。剑刃把他胸前的衣物划开,挑着一个装了半袋子钱币的皮囊子飞到老夫妇旁边,将钱袋甩在他们面前。
三个兄弟会的人痛得在院子里打滚,发出呻吟,断断续续地嚎道:“你……到底……是谁?”
艾瑞莉娅叹一口气,褪下毡帽,现出一张布满寒霜的脸。
“看着我,记好了。以后若还欺凌民众,就要想想,你该怎么面对我。”
“艾,艾瑞莉娅……”
头领和两个小弟倒吸凉气,怔愣在原地。
艾瑞莉娅索性不再隐藏自己,走出小院,向着那些看呆了的群众,昂起头颅,朗声道:“我知道你们中还有兄弟会的线人,没关系,尽管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刀锋舞者来了。”
“兄弟会该做好准备,为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开警车抓犯人时,警察为何要鸣笛?难道不害怕犯人跑了吗?
阻止犯罪行为,比抓捕罪犯更加重要。
认出了她,人群敬畏地让开道路,十几枚飞剑随着艾瑞莉娅的脚步,就悬在她的身边,如同忠心耿耿的护卫,闪烁着凌冽的寒光,但人们却没有丝毫的惧怕,他们中有的甚至激动得眼含泪光。
仍旧留在原地的则是那些兄弟会的成员,迟疑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履行自己的义务,阻止艾瑞莉娅,还是顺应民意,服从于自己的良心。而那些顽固的抵抗分子则抽出武器,呐喊着冲了上去。
艾瑞莉娅没有再留情面,对于那些内心还在挣扎的,只是击落他们的武器,剑刃把他们轻轻推到道路两旁,那些冥顽不灵的,则被打断手脚,剥夺行动能力。
飞剑呼啸间,艾瑞莉娅如同降临的女武神一般,一步步向着街道尽头的兄弟会高层府邸走去,身后留下一地不断打滚哀嚎的兄弟会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