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孟冬宁失声尖叫:“王爷!”
萧牧野眼睁睁被水流的旋涡卷进了深处,很快消失不见。
消失之前他脸上并不见慌乱,一双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我的方向。
心口震颤,我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被陆凝也拉住了手腕。
他的脸色算不上好看,下颌还淌着水,握住我的手很用力。
从恍惚中回神,我叹出一口气,勉强一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当然不是要救他。”
我当然不是要救萧牧野,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萧牧野会死吗,就这样死了的话是不是太轻易了?
消失前那双眼睛如同旋涡,好像要将我吸进去。
“是么。”陆凝也语气清淡,淡哂之后松开了我的手。
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你还笑的出来!”孟冬宁从地上爬起来,她浑身都在发抖,一张脸煞白没有血色:“你满意了!都怪你,王爷不知道着了什么迷,难道就因为你这张脸长得像沈妙缇,他就豁出命去救你!”
“现在王爷不见了,你赔我,你赔我王爷的一条命!”
她攥住我的衣服,要将我往水里拉,发狠般想要我的命。
“这怎么能怪阿遥!”赵庭安扑上来抢她的手,“他是在救你的时候被冲走的,你怎么不去陪他。”
也就是情急,赵庭安居然敢对孟冬宁这样说话。
我挣开孟冬宁钳制,无所谓地笑笑:“我害死了他?”
孟冬宁只是哭,细瘦的肩甲和高隆的肚子颤抖个不停。
原本是令人垂怜的一副孱弱模样,可却丝毫不能撼动我。
“侧王妃当初进府的时候,没有设想过王爷会有今日?”
孟冬宁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常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我的笑容无懈可击,拢住她:“你与王爷浓情蜜意的时候,没想过他此后会为了另一个女人,冷待你?”
最能刺痛孟冬宁的,或许就是用她的方法,取代她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位置。
她是真的为萧牧野伤心么?
或许吧。
但是怒气发泄到我身上,就足以说明,她其实妒忌更多。
像她这样的女人,只会在意自己的地位,只会在意自己的身份会不会遭受威胁。
如果她真那么爱萧牧野,怎么不跟他一起去死呢?
赵庭安说的没错啊。
“冷静点。”陆凝也蹙眉拽过我,将我拉离孟冬宁。
但是此刻的我,内心充斥着一种莫名的燥意,那些先前被压制,能够好好隐藏的情绪,仿佛随着激流被冲破。
萧牧野凭什么用那样一副眼神看我?
弄得跟他是为我去死似的。
好像我不领情都算辜负。
谁要他的假仁假义啊,他在洞里忏悔两句,悔不当初,我的父母亲就能活过来了吗?
“凭什么说我?”我继续看着孟冬宁:“你们海誓山盟,那你就去死啊,将你留在原地,故作深情的人是我吗!”
我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面对孟冬宁。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可是这些人总要闹得沈妙缇才是罪魁祸首似的。
凭什么?!
赵庭安见状,似乎有些无措,想靠近又不敢。
“去生火。”陆凝也果断冷静地道:“保持体力,烘干衣物不能生病。”
赵庭安看了看我,最终一跺脚,跑着去找洞里的干柴了。
谢司媛恐惧地看了我两眼,拉着亦芷跑去帮忙。
原地只留下哭个不停的孟冬宁,和濒临崩溃的我。
即便我伪装的再好,也总有破绽,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眼前出现父母亲死在深山里,浑身是血,往下滴的模样。
染红了脚下的泥,怎么也擦不干净。
胸腔里充斥的不愤将我击溃,即便陆凝也拦在身前,我也不管不顾,朝孟冬宁吼:“去啊,去死!”
大概是些失了体统,也失了稳重,可我此时毫无所觉。
孟冬宁被我吼的又是一抖,整个人颤颤巍巍往下跪。
“管不住男人应该去讨伐男人,伙同江德明陷害沈妙缇,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被如此对待吗,孟家该死!”
“好了谢司遥。”陆凝也拉不住我,改为箍住我的腰。
他高大的身躯拢着我,挡在我和孟冬宁面前,声音沉稳略带警告。
“好了。”可是说出来的话又变得轻柔,一声一声:“没事了,冷静一点。”
我伏在他肩上喘气,一声一声,不甘又执拗地问:“到底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
声音微弱,大概只有陆凝也能听清。
他拍在我背上的手一顿,继而又继续,没有说话。
但是一下一下,都带着哄。
“她怀着身孕,激动狠了有小产的风险,随时可能丧命,你想让她死在这吗?”
小产
孩子在身体里慢慢变凉的感觉,我很清晰地感知过。
我喃喃道:“孩子....”
“对,”陆凝也声音依旧很轻,但很有力量:“孩子也会死。”
孩子也会死,还要再死一个孩子。
我茫然地伏在陆凝也肩头,眼睛里流出眼泪:“不能。”
我的孩子不能死。
孟冬宁也不能死在这,她得还我一个清白,还沈家一个清白。
“冷静了?”陆凝也抬起指腹,在我的眼尾刮了一下。
分不清是水还是泪,被他擦干抹净。
我抬起头,理智回笼,眼里倒映出陆凝也的模样。
他的侧脸被湿漉漉的鬓发贴着,挺括的鼻梁上还缀着一滴,要掉不掉。
看着我的眼神专注又执着,眼底大约是被水泡的,泛起微微的猩红。
我轻轻出声:“殿下....”
“嗯。”他放开我,拨开我被湿发耷住的眼睛,方才那点轻柔正慢慢一点点收回去。
像发了一场大梦,发泄够了,被陆凝也拽回了人世间。
隔壁山洞的响动没有再发生,水流也渐渐小了下去。
这个山洞大约真的是两百年前的人为了避难所建,它隐藏着无数我们查探不到的机关。
萧牧野的消失绝对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