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的一副唇红齿白,手腕上似乎还戴了只小铃铛,动作间丁零当啷响。
挤开了人群,他一跃至前,天生爱笑的脸令人感到格外喜庆。
停在陆凝也面前,他不伦不类地作了个揖:“拜见太子殿下。”
又朝向萧牧野:“参见成安王。”
说这两句话时没笑,等礼作完,面对我时又展露了个大笑脸:“司遥妹妹。”
妹妹。
我刹那间明白面前的人是谁。
赵庭安。
听人数次提起,但是从未见过面的赵庭安。
我以为他同样是个书卷气很浓,跟赵知近一样一板一眼的青年,没想到他看起来年岁很小。
小就罢了,还是个自来熟。
他拱到我身边,脸看着小,身量却极高,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我跟司遥妹妹虽然未完婚,可也是实打实有婚约在的。”
两边的百姓又议论开了。
“这就是赵家长孙?不是说从小身子骨极差,在外头养到十六七才回来的?”
“是啊,这也看不出来身子骨差。”
“模样真俊,看来这谢司遥是真攀上高枝了。”
“就是看起来年纪也太小了,他今年该二十有一了吧?”
“似乎是。”
我收敛了心神,想起从前赵爷爷提起赵庭安。
确实是从出生起身子就不好,一直托人养在寺庙里,说是在佛祖蹭蹭香火,续续命。
后来确实好了,接回京都那年恰逢我嫁给萧牧野。
算起来,他确实比我大上一岁。
叫妹妹也不过分。
不知为何,此时我下意识去看萧牧野,却发现他紧盯着赵庭安,神情难辨。
收回眼神时恰巧撞上陆凝也的,他看的是我,不过很快也别开了。
“二位贵人来谢府找司遥妹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赵庭安歪头问道。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将我挡在了身后。
大约是无意的,因为他一派天真的脸上只有好奇。
陆凝也背过一只手:“孙家命案未定,本宫听下人汇报谢姑娘不见了,特来看看。”
“太子朝政繁忙,倒是有空关心姑娘家。”萧牧野在一旁讥讽。
只要碰在一起,总是恶言相向。
往常我可能作壁上观,今日却只有厌烦。
偏偏一边还有个死心眼的赵庭安,他听完陆凝也的,了然地点头,又看向萧牧野:“那您呢?”
“本王有正事。”萧牧野突然神情严肃地转向我:“借一步说话。”
一个多时辰前,我在谢府前厅发的疯他似乎已经忘了。
如此严肃正经,倒像是真有话说一样。
未等我说话,赵庭安已经替我痛快答应:“行呀,不过我也有话说,劳烦成安王快些。”
他说完,又张着大笑容看我:“司遥妹妹,成安王讲道理的,你别怕。”
他就是不讲道理我也不怕。
“本宫的警告已经带到,谢姑娘好自为之。”陆凝也不再停留,带着下属来的迷惑,去的也迷惑。
我轻轻叹了口气,缓步上前。
萧牧野一挥手,他的亲卫不知从何涌来,驱散了人群。
谢府门口的百年槐树下,树干需要几个人合抱才能围住。
不远处是赵庭安左顾右盼的身影,谢司媛也从府里跑出来。
我收回目光,语气冷淡:“成安王长话短说。”
“你很厌恶本王?”他逼近一步,非要用身上的气势压迫我。
那股冷香气味挥散不去,我皱着眉,亮出袖中的短刃,用刀柄抵住他:“请成安王自重!”
不远处的亲卫霎时要冲我拔刀。
萧牧野制止,只是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你为何会随身携带小刀?”
我一顿。
将这事给忘了。
从前的沈妙缇,每每出门便带一柄刀防身,已经成为了习惯。
“我从小被弃养乡野,遇见过的惊险不计其数,身上带刀很奇怪吗?”我平心静气地问。
不等萧牧野说话,我又接着问:“王爷究竟什么事?”
“你还没回答上一个问题。”他目光炯炯。
似乎非要一个答案。
我不懂他在想什么,从前我以为自己懂,但他令我失望过太多次。
“算不上,”我违心地道:“只是不希望跟王爷有交集而已。”
若是那个玉珠男人当真与萧牧野有关,又是导致父母亲身死的直接人物,那我绝不只是厌恶。
如果没有直接关联——那他也逃脱不了关系。
“你与本王的一个故人很像。”萧牧野突然道:“她也习惯在身上藏刀,因为当初王府的生意摊子大,危险多。”
他竟然直接提起。
我失神了一瞬:“然后呢?”
他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本王一次也没陪她去面对过难缠的货商。”
睫毛很长,藏住萧牧野眼睑里的情绪。
无非是不值钱的后悔。
仿佛一个时辰前,在谢府前厅胡搅蛮缠的人不是他。
我眨了一下眼,眨掉眼底的几分涩意。
“王爷说的是王妃吧,”我的喉咙有些堵:“人已经不在了,忏悔又有何用?”
“不。”萧牧野突然一改方才沉浸的表情,他攥过我的肩头,鹰一样的眸紧盯着我:“有人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