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弟子们又怎么不知道嬴未和韩非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这位被荀夫子收为弟子,年纪轻轻的师叔,其虽然并不完全赞同韩非的思想,在许多地方总会和韩非争辩。
但是在场之人都了解,韩非所著的书籍,那些集法家大成之作的思想,有一部分是由两人共同创作。
只不过这位师叔不喜文章,或者说是不善于写文章,才是由韩非代笔,将其自己的思想汇聚成书。
见到嬴未捧哏一样和自己打配合,韩非畅快一笑,大声道:“……正是如此,那时候的尧在当天子。”
“那么孔夫子所说的尧舜同样圣明又如何解释?”
“圣人处在君位上明察一切,就会使天下没有奸邪,这是孔子所言。”
“那如果种地的、捕鱼的没有争执,陶器不粗劣,舜又何必用道德去感化他们?”
“舜去纠正弊病,那就是尧有过失。”
“认为舜贤能,就要否定尧的明察;认为尧圣明,那就得否定舜用道德去感化的行为。”
“两者之间是不可能都加以肯定的,孔子说尧也圣明,舜也圣明,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韩非意气风发,望着这群儒家学者们振振有词,顺便还给在场之人讲了一个嬴未小学时学过的矛与盾的故事。
一番话语,让在场的儒家学子们都是脸色发黑,有人张口欲言想要反驳,但最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够反驳的地方。
因为孔子的那番圣人以德育人的话语,是真的充满了矛盾之处,这逻辑上的问题还真不好辩驳,除非是诡辩。
见到无人出声,韩非再次言之凿凿,又是说了一番以德育人的不妥之处,诉说了自己的法家思想。
他给这些儒家学子们灌输德教无用,大讲特讲要以法、以君主的行政手段去教育人、束缚人行为的必然性。
学子们都是面红耳赤,被韩非说的体无完肤。
伏念抓着自己刚留长的胡子,作为儒家掌门,他却是无法反驳自己的这位年轻的师弟,让其羞愧难言。
荀子依然不动声色,似乎对自己一个儒家之人教出了这么一个法家奇才一点都不在意。
“彩!”
就在这时,寂静无言中,有一道喝彩声传来,众人随声望去,见到嬴未这时正抚掌大笑,为韩非喝彩,这些儒家学子们更是又恼又闷。
韩非拱了拱手,他知道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如果自己在说下去,这帮儒家学子们恼羞成怒,不讲论语而用‘抡语’,他韩非必然要被打的头破血流。
虽说韩非集法家之长,但是法家不像是道家、儒家、墨家那样有其门派。
所谓法家,只不过是一群有类似思想的人所总结的学说,被强名曰‘法’。
也正是因为法家不是一个门派,所以并没有什么内功心法,法家之人可以说都不会武功。
当然最主要也是,法家思想不适合所有人都去学,更不适合传播,若人人学法家,那才是真的天下大乱。
韩非拱手准备下去,嬴未突然喊道:“……且慢,我有一言想对师兄说。”
嬴未的话让韩非顿住脚步,而随着嬴未出言,不管是荀子、伏念还是众多儒家弟子都是看向了他,不知他有何高谈大论。
只见嬴未缓缓起身,对着韩非拱手而礼,沉声道:“……师兄将商君之法,慎到之势,申不害之术紧密结合,确实见解独到,师弟佩服。”
“我对师兄思想的大部分内容持赞成意见,然而师兄斥孔子、责孟子,认为仁义无用,道德教育无用,对此我却是有不同见解。”
“师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岂不有违人性乎?若真长此以往,则亲亲尊尊之恩绝矣,此可行使一时之计,但不可长用!”
“自周公创五服以来,长幼尊卑才是有序,君臣、父子的关系才是被确定。”
“以严刑峻法束缚人的行为,最重莫不过连坐,而连坐的法律根基,正是要以五服作为参考。”
“人之所以被法律约束,不管是否连坐,是因为他们知晓自己犯法将会牵连父母亲人,而并不是完全畏惧于法律的惩罚。”
“因此,无父无母无亲眷者,最敢违背法律,因他们无后顾之忧,才敢知法犯法。”
“而约束人们不犯法的,除了严苛的惩罚外,正是内心中的道德。”
“若真如师兄所言,认为德教无用,那天下之人都不修品德,要知人性本恶,岂不世人一个个都将是自私自利之徒。”
“法律的惩罚可不会约束这些人,只会让他们铤而走险!”
“纯靠法律约束人,人就会不断创造法律漏洞来牟利;纯靠道德约束人,则只能约束不想越界之人,真正想越界的人是无法束缚住的。”
“因此在我看来,德刑并施方为正法,师兄你的想法太极端了。”
嬴未话音落下,一直面无表情的荀子终于是露出了一抹微笑,微微颔首。
因为荀子就认为应该要用礼约束恶,用法律建立秩序,荀子的思想相比于一般的儒家更特殊一些,因荀子是信人性恶的。
而以现代人思想来看,荀子的思想相比于这年代的儒家和法家思想也更合理。
在这一点上,嬴未的想法与荀子不谋而合,自然是让荀子赞同。
不过两者之间亦有差别,荀子的思想与理论依然是偏向于儒家内核。
而嬴未的想法因为现代人的思维影响,内核更偏向于法家,正是儒皮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