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遣散了张斧头的人,并严厉告诫他们不得再干老本行,然后带着大三虎的人直奔城里。路上,小安再三强调,每个人都要服从厂里的安排,听从工头的话。众人唯唯诺诺,亲眼见证了张斧头的死,此时的小安在他们心里不亚于神一般的存在。
到了城里,小安把他们交给了工头,再三叮嘱大三虎:“不要想歪门邪道的事,张斧头的下场都看到了。”
大三虎彻底服气了,他知道,若没有小安,他极有可能栽在张斧头的手上,再说,这几天吃亏受气的日子可不好过,再说了,跟着他混饭吃的众兄弟,都被小安描述的日子给吸引了,再说他也知道,做土匪终究不是长法,刀口舔血的日子许多人早就厌倦了,虽说世道不咋样,可都还没过够,大上海的繁华不见识见识算是白活了。是以,对小安的话那是言听计从,开心的很。
安顿了大三虎,小安的心情无比放松,他觉得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就像爷爷经常教育他的,男子汉大丈夫要穷则独善其身 达则兼济天下,兼济天下办不到,兼济几个湖匪还是可以的。
正走着,小安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虽说改变了装束,小安还是立马认了出来。
“陶二香。”小安笑着说。
陶二香吃惊的看着小安:“我化了妆你也能认出来?啧啧,厉害啊。”
小安自得的说:“那是,不是我吹,凡是我见过一面的我都能记得。哎,对了,你干啥去?”
陶二香指指自己:“我?当然找你啊。”
“找我?啥事题?小”安问。
陶二香说:“请你吃西餐,咋样?”
“那就去呗!”小安说,随即想起昨夜那一幕。
陶二香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下说:“我问过我师父了,按理我得尊称你一声师叔。”
小安摆摆手:“你可拉倒吧,你师父我都不认,更别说你了,想请我吃饭就请,我也饿了。”
陶二香一笑:“好吧,西餐吃的来吧?”
小安满不在乎的说:“生鱼片我都吃的来。”
陶二香吃惊的问:“你去过日本?”
小安点点头:“在那呆过几年。”
陶二香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眼睛里充满了谜一样的光,她实在想不出这个一身本领的男孩子什么来路,竟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日本领事馆,仅仅为偷几盒药。陶二香知道,假如没有小安的出手相救,自己肯定在警察局里待着呢!
俩人去了马爹利餐厅,见惯场面的陶二香还是被小安镇定自若的样子给镇住了,就见小安很绅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等陶二香坐定后自己才坐下。
牛排上来后,小安熟练的运用刀叉,很绅士的样子不紧不慢品尝着,陶二香出神的看着,眼睛里漫漶着一种喜爱,她想起死去的弟弟,假如活着的话,也应该这么大。
小安停了刀叉,问:“看我干什么,赶紧吃。”
陶二香笑笑,拿起了刀叉。
小安低声说:“你可别打我的主意,你学艺不精只能怪你师父,我只能帮你一次,不可能帮你无数次。”
陶二香笑笑说:“你想多了,我只是纳闷,你这么小,咋这么厉害,似乎什么都懂,神童啊。”
小安摆摆手:“可没你说的厉害,我只是学什么比较快而已,实际上我不懂的可多了。”
陶二香一副无比崇拜的表情:“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我得在上海滩横着的。”
小安说:“你可拉倒吧,一个人再有本事,也成不了大事,要想成大事,就必须人多,一个好汉三个帮,诸葛亮还得三个臭皮匠呢。”
陶二香吃了一惊:“成大事?成什么大事?造反?”
小安笑笑,没再言语。
小安低头正吃着,就听一个男人奚落的声音道:“我说呢找不到你,原来是养了小白脸了。”
小安抬起头,看到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他嘴里叼着香烟,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身边站着一伙年纪相仿的男子。
陶二香似乎很生气,她指着门口的方向说:“钱同魁,你给我滚。”
叫钱同魁的那个青年看着小安,凑到陶二香跟前说道:“你陶二香也太低级了吧,这么小的男孩子你都勾引,怕是鸡鸡还没长大吧。”
陶二香真的急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钱同魁被打愣了,停了一下说:“行,你陶二香行,敢打我,我要你好看。”说着伸手就打陶二香,可是半路上却被一把虎钳夹住了,他疼得龇牙咧嘴,才知道是被眼前这个少年攥住了手腕,可是少年的力气太大,疼得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小安松了手,一字一顿地说道:“要是再满嘴喷粪,我剁了你的狗爪子。”
钱同魁气急败坏地骂道:“哪里来的小赤佬,看我不弄死你。”说着就扑向小安,意图把失去的面子找回来。
小安轻蔑地一笑,还没出手,陶二香就挡在了俩人中间,她猛推了钱同魁一把,然后说道:“赶紧滚,别在这丢人现眼了。”陶二香不想让钱同魁太难看,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钱同魁不知道小安的身手,她陶二香可是亲身领教过的,那是一般人想象不出的厉害,就连他师父二拐提起小安都心存忌惮,因为不知道他到底多厉害,至于钱同魁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开,在小安手下无异于蝼蚁,随随便便一招就能让他回姥姥家,而且后悔都来不及。可是,钱同魁显然理解错了,以为陶二香向着小安,于是,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几乎是吼着说:“陶二香,你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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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笑了,然后脸一冷,说道:“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人,打女人不是本事,有本事你动他一根指头试试。”
钱同魁一下子愣住了,被小安的气势所惊,因为他突然觉得好冷,砭骨的冷,从脚底一直冷到胸口。可是,钱同魁不甘心就这样被小安的气势吓倒,否则他以后在同事面前很没面子,于是,他装腔作势地说道:“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老子不把你扔黄埔江里喂鱼老子就白在上海滩混了。”
小安刚要动手,不想却被陶二香拉住了,她不无歉意地说道:“真的不好意思,你别理那人,他就那样,这几年仗着在跑马场当差,牛的不得了,不过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才不愿意搭理他的,一个胡同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呀,其实也挣不了几钿,别看油头粉面的,还问我借过钱呢,人不坏,就是有些虚荣。”
小安指着大门说:“赶紧滚,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钱同魁刚要发作,不想却被陶二香拉住了,并且一直把他拉到餐厅外。陶二香急赤白脸地说道:“钱同魁,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邻居,你给老实的闭嘴,我好不容易请人吃顿饭,你过来搅局,你什么意思啊,你知道不知道他帮了我很大的忙?”
钱同魁张嘴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钱同魁被拉出去了,跟他一起的叫黄友根的脸上挂不住了,因为几个人就数他家世最好,派头也最大,因为今天钱同魁做东请他们吃西餐,结果遇到这档子事,作为混在一起的老大,小弟被一个毛蛋孩子这样呵斥,他脸上挂不住了,他迈前一步站到小安跟前道:“哪里来的小赤佬,说话这么猖狂。”
小安一字一顿的说:“滚远点。”
黄有根的脸色顿时大变,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么呵斥,而且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蛋孩子,这口气钱同魁能忍下,他忍不下,他指着小安道:“有本事到外边去练练。”
小安轻蔑地笑了,然后说道:“就你?还不配。”
黄有根大声说道:“这小赤佬口气不小,该不是怕了吧,我实话告诉你,我是豪山武馆的人,豪山武馆知道不?精武门之后就是豪山武馆。”
黄有根话音刚落,从餐厅里间过来一个中年人,对黄有根说道:“谁在这里吵闹,刚才谁说的豪山武馆?”
黄有根一愣,随即说道:“我是豪山武馆四弟子的徒弟,我叫黄有根。”
中年人说道:“哦,原来是四师弟的徒弟,我是你大师伯,你师祖在里面谈事,你在外边吵闹像什么话。”
黄有根顿时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但是他还是狠狠地瞪了小安一眼说道:“没事,大师伯,我们只是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小赤佬,你告诉师祖,我们马上就走,不打搅你们谈事。”
中年人起初的注意力全在黄有根一伙人身上,待听说不懂事的小赤佬,并随着黄有根的眼光看过去时,他顿时大吃一惊,随即惊叫道:“小师叔,您也在啊。”
小安笑笑:“碰巧了,和朋友一起吃个饭。”
黄有根几个当即愣在原地,愣了一下,他问中年人:“大、大师伯,你说什么?”
中年人不满地看了黄有根一眼,叹口气道:“这是我小师叔,你小师爷,怎么?小赤佬说的就是他?”
中年人抬手作势欲打黄有根,想了想又放下了,然后恭敬地对小安说:“师叔,您这小徒孙不懂事,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小安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有事忙你的去吧。”
中年人对着黄有根一挥手道:“还不快滚。“然后对小安恭敬地说道:”小师叔,您请用餐,那我就不打搅了。”
小安说:“给你师傅带个好,我就不过去了。”
中年人点点头,微弓着腰退了一步,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钱同魁几人离去的背影,陶二香这才进得餐厅,然后不无歉意地说道:“你看,请你吃饭惹出这么多麻烦,真的不好意思。”
小安道:“你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他们还不值得我生气。”
一顿饭宾主尽欢,临分别时,小安告诉陶二香,有紧急要紧的事情时可以去柯大夫诊所找他。陶二香谢过小安,笑着飘然而去。
小安看着陶二香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谁能想到这么美丽年轻的女人竟然是个江洋大盗?而且,还跟自己有关系。
夜晚的街道人影稀疏,茂密的法桐的叶子遮住了大半个街道,小安心情愉悦的走在街上,脑子里想的却是管家苗南拳教授的一些招数。
拐过南昌路,身后突然传来异常的脚步声,小安情知不好,一个前滚翻窜了出去,同时抽出了腰间的短枪。
两个打劫的壮汉愣了,他们屡试不爽的麻袋套头竟然失效了,对方一个少年的敏锐反应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不光躲开了他们的偷袭,而且反应异常迅速,在翻身的一霎那还能做出反应,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可是等他们再看向准备下手的对象时,俩人就像定住了一般,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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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个劫匪看来,穿着如小开一样的小安肯定是哪个贪玩的富家子弟,套住这样一个肉票,千八百大洋不在话下,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不光是个练家子,而且是个高手,最要命的是对方竟然有枪,这可不得了,在上海滩能随身持枪的人可不是他们两个小毛贼所能惹起的。冷汗顺着俩人的额头开始下流,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俩失去了语言能力。
小安收起枪,上去拍了拍一个劫匪的脸说:“醒醒。”
被拍的劫匪啊了一声,随即跪倒在地,嘴里喊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小安乐了,想起了爷爷讲的水泊梁山的故事。
另一个劫匪这才醒过来,不过他倒也聪明,有样学样跟着跪了下来。
小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俩好胳膊好腿的,干啥不行,非得干这个,起来。”
两个劫匪羞愧的站了起来,一个说:“我们刚从大牢里出来,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
小安问:“怎么蹲了大牢?”
那人说:“我俩原来是工人,跟着闹过罢工,厂里成立纠察队,我俩就加入了,谁曾想国民党说翻脸就翻脸,杀了我们好多人,我俩也被关进监狱,这不刚出来,没了工作,也没钱,我俩就想弄点钱应应急,你是我们第一单生意,我认栽。”
小安不由地同情起对方来,他从兜里掏出所有的钱,分给他俩,只把那俩人感动的一塌糊涂,殊不知,小安是看在他们曾经是纠察队的份上,若只是劫匪这个身份,怎么也得让他俩吃点苦头。
小安说:“你俩这样不是办法,弄不好又进去了,长远看还是得找份工作,这样,你俩明天去大顺楼找我,我帮你俩问问,不过不一定能成。”
俩人千感万谢走了,那份激动溢于言表。小安看着他俩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前路漫漫,道阻且长,这俩人只不过是多数受害者中的少数罢了,不用猜测,不算牺牲的同志,生活陷入困境的必定不在少数,看这两位的情形,真的就像爸爸和柯大夫所说的,我们的事业进入严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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