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对峙不过一瞬,反应过来的钱夫人有些崩溃了。
她很突兀得发出一声惨叫,面色有些癫狂,然后用无比尖锐的声音喊道,“快,快去请崔道长,新娘没了,我儿的婚事不成了,问他有什么解救的法子。”
钱家主见夫人有些失常,扬声对着在场宾客喊道,“众位贵客,对不住了,亲事有变,下回钱某再宴席回请了。”
言外之意,就是让大家可以撤了。
但是,宾客们还未行动,就被钱夫人拦住了,“不要走,我儿的亲事还未完成,过来见礼的人怎么可以走呢,不能走,走了就没人见礼了,快,快去请崔道长,崔道长怎么还不过来……”
她虽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但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表情逐渐急躁,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走发疯。
钱家主见状,连忙上前安抚,然后出言留客。
大家其实都想吃瓜的,顺势留了下来。
很快,一个道士装扮、发须皆白的老道款款而来,他的脚步不匆不忙,同一旁催他快些走路的奴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郑晴琅冷眼瞧着,这老道确实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模样,但他其实是这桩冥婚的始作俑者,所以她对这个道貌岸然的人,已经带上了几分恶感。
钱夫人见到老道过来,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新娘子被掉包的事情说了一遍,急问几遍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老道沉吟一会儿,装模作样得掐指算了算,“老道刚起了一遍六爻卦,得小过卦,意即适可而止,顺势而为。今日是难得的吉日,若真聘得原来的姑娘,反倒有月满则亏的隐患。如今人选被掉包,是天意,大可从之。”
钱夫人虽有些疯魔,但还是很聪明的,立刻反应了过来,“崔道长的意思是,娶了这个,反倒对我彤儿好?”
崔道长点点头,一旁的郑晴琅却听得直摇头,心里直吐槽,要真的是这样,你早干嘛去了,何苦逮着郑大丫不放,随便挑个合适冥婚的早夭少女不就得了,也不会闹出那么多事了。
但是,钱夫人却把这老道的话当做圣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便冲着郑二丫阴恻恻得说道,“今天的吉日是绝不能改的,既然崔道长说你可以,那婚礼照常进行!”
郑二丫原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又成了合适的人选,虽然身体因为药物的作用,还有些疲软,但是为了自己这条命,她猛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挣脱了试图再次控制她的媒婆,穿过人群,躲到了郑晴琅后面。
她不晓得郑晴琅是她未曾谋面的三姑奶奶,但是因为前面她说穿自己不是大堂姐的行为,她直觉这人会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郑晴琅听着她带着绝望的哭腔,感受着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的颤抖,没有回头,但是很坚定得答了两个字,“放心!”
钱夫人见儿媳妇躲到了宾客中,有些气急败坏得说道,“即便你不是郑大丫,但也是郑家的女儿,郑家收了我家的彩礼,就必得嫁一个女儿进来的,我还没嫌弃你,你竟敢躲,赶紧放开那宾客,乖乖得上前拜堂成亲,要是误了吉日,我回头让郑家好看!”
郑二丫虽然害怕,却不忘反驳。
“收了你家彩礼的是大伯,不是我爹,我爹娘根本就不同意我嫁进来!”
郑晴琅也开口哄道,“钱夫人,既然老道说人选无妨了,何不再找个心甘情愿的儿媳妇呢,你瞧,这姑娘不愿意,就算真成了亲,怕也是怨偶一对。钱三公子天人之姿,合该找那书香门第的闺秀,而不是二丫这种粗鄙的农家女娃才对。”
钱夫人虽也觉得二丫配不上自己优秀的儿子,但是崔道长说过,今天是难得一遇的吉日,她已经来不及去找其他人选了。
她摇摇头,否决了郑晴琅的提议,“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姑娘再不愿意,嫁了人就好了。这位客人,你好心告知我家人选被掉包一事,钱家会记住你的情的,现下,还请让一让,不要耽误我儿的吉时。”
说完,她冲在院落四处的奴仆吩咐,“来呀,请这位客人到一旁歇息,再把三少夫人扶到堂中,婚礼继续!”
郑晴琅气急,心道这人怎么不懂得变通呀!
眼见五六个奴仆朝着这边围过来,她左右张望,目光略过神色不明的钱家主时,猛然意识到,自己就不该浪费时间在神志不清的钱夫人身上,该找正常的钱家主才对!
她连忙冲着他高喊道,“钱家主,你也是宜良县有头有脸的人了,真得要这么看着你夫人草芥人命吗?寻常人家合冥婚,都是找死了的姑娘,也算全一份黄泉下的姻缘,偏你家要造孽,拿活人搞冥婚,你就不怕你儿子消受不起吗?”
钱家主被她当众戳破窗户纸,脸色有些难看了。
钱家为何搞那么大阵仗,遍邀宾客参与亡儿的婚礼,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冥婚的真相。
对外只说是给早夭三儿娶一房夫人摆着,继嗣承祧,而不是娶回来活埋了,若是后面儿媳不幸“害病身亡”,那也是她福薄,而不是钱家心狠。
虽然,这欲盖弥彰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大的效果,在场的宾客许多都在议论“冥婚”二字,但是,至少都没有舞到他面前来,只有眼前这个老妇人,把遮羞布给撕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找补道,“这位客人,您多虑了,她嫁入钱家后,我们自然会好好待她,不仅让她当锦衣玉食的少夫人,而且还会给她过继一个孩子,让她老有所养,怎么会让她去死呢?”
钱夫人却不管自家脸面好不好看,满腔的爱子之心,听到郑晴琅那句“消受不起”的话,自动理解为她觉得自家儿子配不上郑二丫。
她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在钱家主说完后,指着郑晴琅骂道,“你知道什么?这姑娘只不过是破落户的贫民,能够嫁入我钱家,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郑晴琅不屑与她争论,只是同薛满仓一左一右得护住郑二丫,眼见着那群奴仆围上来,心里计划着是不是该打架了!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外头跑来一个下人,“禀家主和夫人,外头来了太华寺的无为大师,说受咱家三公子所托,有言语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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