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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7章 莫為辭別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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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莫為辭別苦

    三日祈福之期已至, 帝攜群臣離寺回朝。

    昨夜暴雨不斷,山路被雨水沖走了泥,裸-露出一片片凹凸石子, 兩側的樹木也被勁風摧折, 殘敗傾頹地橫亘在路面, 更甚有幾處塌方, 徹底堵住了下山的路,待疏通時已近未時。

    回程的路不如來時那般平整,馬車行走其上格外颠簸, 柳柒的肚子被颠得發痛發緊, 面色也青白不接。

    原以為這胎兒死不掉就能免去諸多煩惱苦痛, 孰料該疼的時候還是會疼,最後他不得不騎馬下山。

    這一路崎岖颠簸, 柳柒腹中的疼痛時隐時現,整個人憔悴不已, 下山後便坐回了馬車內。

    昨晚他和雲時卿不歡而散後幾乎是一宿未眠,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響淅淅瀝瀝, 如珠玉滾盤,不絕于耳,此刻甫一沾上引枕便合上了眼簾,昏昏入睡。

    迷糊間, 似乎又做了一個夢……

    昭元十七年春, 柳柒自揚州出發, 走水路北上赴京趕考。

    船只途徑南京應天府時停了一宿, 他便帶着柳逢入城歇腳。用過晚膳後, 主仆二人閑來無事去瓦舍聽了幾支戲, 返回客棧時偶遇一妙齡女子賣身葬父, 他便好心腸給了那女子兩錠白銀,令其安葬亡父。

    女子感激涕零,誓要為奴為婢為妾伺候在他左右,柳柒再三推脫無果,只好對女子說道:“小生乃金陵城雲孝廉之子雲時卿,今承家族厚望赴京趕考,不敢中途耽擱。”

    那女子知他是今科試子,便沒再阻攔,将他送至碼頭後泣淚不止:“公子大恩,妾沒齒不忘。”

    柳柒拱手,謙然一笑:“舉手之勞,姑娘不必介懷。”

    本以為這件事就此作罷,誰知他剛到京城沒多久,那姑娘就尋了過來,奈何京城之大,她苦尋不得,只好請人寫了一沓尋人啓事,大街小巷張貼了個遍。

    最終女子在一家極其風雅的客棧尋到了雲時卿,可這人卻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郎君。

    雲時卿問她:“聽姑娘所言,雲某是在應天府搭救了你,不知姑娘可否細說那位‘雲時卿’身高幾許,是何模樣?”

    女子一邊淌淚一邊說道:“那公子身高七尺,頭戴一根素白玉簪,舉止儒雅,一雙鳳目甚是風流。”

    雲時卿眯了眯眼,旋即笑道:“這人我識得,就住在這家客棧裏,姑娘是否想見他一見?”

    女子頓時喜上眉梢,點頭如搗蒜:“自是想的,煩請公子替妾身引見!”

    雲時卿領她來到一間天字上房,叩響了門。

    少頃,房門打開,一位身着湖色圓領錦衣的少年赫然入目,那女子欣喜不已,張了張嘴,正欲開口,卻見雲時卿先她一步握住對方的手,溫聲說道:“柒郎,你怎可用我的名聲在外招搖?這姑娘如今從應天府入京尋你,你且說該如何是好?”

    女子瞠目結舌怔在原地,視線凝在他二人緊緊交握的手上。

    柳柒渾身一僵,猛地抽出手:“你發什麽瘋!”

    雲時卿對他使了個眼神,嘴裏卻悵然發問:“柒郎,莫非你要負我?”

    女子淚眼婆娑地看着他二人,只盼柳柒能說句話破解她的困惑。

    良久,柳柒紅着耳根應道:“我不會。”

    雲時卿不依不饒:“不會什麽?”

    柳柒咬牙切齒瞪了他一眼:“我不會負你!”

    “你不負誰?”

    一聲冷厲的質問打碎了夢境,柳柒驀地睜開眼,對上了一張沉凝的面容。

    天色黑盡,燈火闌珊,空氣中浮蕩着一股子獨特的安神香氣息,俨然是相府所有。

    “什麽時辰了?”柳柒嗓音裏帶着幾分初醒時的沙啞,接連問道,“你怎會在此?”

    雲時卿逐一回答道:“眼下已三更三點。你回城時昏迷不醒,柳逢背不動你,而我正好路過相府,便把你送了進來。”

    雲府與此處隔了幾條街,無論他從哪條道回去,都不會路過這裏。

    至于柳逢到底背不背得動自己,無需細想便可得知答案。

    柳柒懶得去拆穿他,疲憊地合了合眼。

    “孟大夫替你把過脈了,身體無恙,只是有些虧空,應當仔細調養。”雲時卿這般解釋着,微頓半晌又道,“你腹中胎兒與蠱蟲息息相關,胎兒漸長,蠱蟲對陽氣的需求也愈來愈多,若得不到充足的補給,自身精-元便會被蠱蟲耗損,致使身體虧空,日漸虛弱。”

    柳柒輕掀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是從何得知?”

    雲時卿道:“韓瑾秋告訴我的。”

    兩人俱都沉默下來,唯餘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良久,柳柒側過身背對着他,語調無波無瀾:“韓禦史給了我一瓶延緩蠱毒發作的藥,我只需在蠱發之前服下即可。”

    雲時卿道:“那藥只能延緩蠱發,保你不會腸穿肚爛而死,并不足以填補你身體的虧空。”

    柳柒淡聲道:“如此說來,我以後就離不開你了?”

    雲時卿知他在說氣話,索性順杆上爬,故意惹他惱怒:“然也。”

    柳柒的呼吸果真凝了一瞬。

    雲時卿欺身湊近,貼在他耳畔沉聲問道:“大人今晚氣色不佳,是否需要食些精氣增補增補?”

    濕熱的呼吸輕輕滑過頸側皮膚,搔起一陣酥麻癢意,柳柒身體微僵,嘴裏漠然地道:“不需要。”

    雲時卿緩緩起身,輕笑了一聲:“那大人早些休息罷,下官便不打擾了。”

    *

    在金恩寺禮佛這幾日裏,慶州不斷有急報傳入京城。

    前線戰況吃緊,而軍中又糧草告急,朝廷不得不分撥出幾個辎重營将上千石米糧、豆、鹽等運往慶州。

    回元久不退兵,慶州駐軍又無力與之交戰,兩相耗持之下,邺軍逐漸占據下風,倘若回元采取急攻戰略,慶州必然不保。

    如此情況下,師旦一黨再次提出以和親止戰,只需挑選一位未出閣的女子賜公主稱號,便可代大邺出關和親,換兩國之和平。

    陸尚書為此将師旦罵了個狗血淋頭,直言他是懦夫行為,被一個小國騎上頭來欺淩也不知反抗。

    師旦則雲淡風輕地抨擊,說陸尚書明面上是文官,實際長了副莽夫骨頭,明明可以用女人解決的問題,非得勞民傷財方肯罷休。

    兩派為此吵得不可開交,幾經争鬥,始終不得結果。

    這天散朝後,昭元帝将柳柒叫去了禦書房,吃過茶後,昭元帝說道:“天下太平已久,朕竟忘了居安思危,這些年大力扶持文臣,致使武将式微,如今邊境動蕩,竟不知如何抉擇。”

    柳柒對皇帝的心思能猜個大概,知道他心中早已有了主意,許是因着什麽顧慮才未定下決策。

    放下茶盞後,他恭聲應道:“陛下骁勇,幾次北伐都令敵人聞風喪膽,如今即使沒有良将坐鎮慶州,回元短時間內也不敢輕易攻城。”

    昭元帝道:“中原與北方蠻夷的戰争素來都在雁門、玉門兩關,沒想到回元這次竟不遠萬裏周折偷襲慶州,将我軍打了個措不及防。”

    柳柒道:“回元背靠強敵大夏,若非有大夏撐腰,他們也不敢如此涉險。”

    昭元帝吃了半杯清茶,正色道:“朕決意親征慶州,柳相以為如何?”

    柳柒道:“陛下親征,定能驅逐宵小,但此舉太過大材小用,朝中可出兵慶州者大有人在,無需陛下禦駕出征。”

    “哦?”昭元帝問道,“不知柳相心中是否已有人選?”

    柳柒道:“淮南王十七歲随陛下南下出征大理時,曾于千軍中斬下熾央将軍段維紅之首級,威名顯赫,震攝三軍,若由他率兵增援慶州,定能大獲全勝。”

    昭元帝又問:“若他為主将,誰為副将?”

    柳柒腦海裏閃過一個名字,卻沒有将它說出口。

    沉吟幾息,他說道:“朝中武臣良多,無論誰當副将,都足以協助淮南王平息這場戰亂。”

    昭元帝淡淡一笑:“珩兒腿傷似乎還未痊愈,若是行軍,恐有不便。卿之建議,朕定會慎重考慮。”

    柳柒怔了怔,旋即應道:“是。”

    翌日早朝,昭元帝定下決策,欲往慶州增派八萬兵力,力退回元大軍。

    昭元帝道:“馳援慶州需一名主将和兩位副将,衆卿可舉薦賢能,朕必将傾力用之。”

    師旦當即持笏出列:“三皇子曾數次随陛下出征大夏,對北方地形爛熟于心,臣認為由三皇子挂帥,定能旗開得勝。”

    陸麟道:“三皇子雖骁勇,卻過于莽撞,而主帥最忌意氣用事。臣倒是覺得淮南王當擔此重任,且王爺也曾随陛下南征北戰功赫顯著,其心思之缜密,正适合排兵布陣。”

    趙律衍和趙律白互相對視一眼,誰也沒有在這個當口接話。

    柳柒鮮少在朝堂之上與人争辯,他靜靜聽着師中書與陸尚書的話,又擡眸瞧了瞧昭元帝,心中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昭元帝平日雖偏心趙律衍,然兩軍交戰并非兒戲,趙律衍尚年幼,心氣高,又極容易沖動,相比之下,趙律白的冷靜持重反倒能博得昭元帝的信賴。

    更何況當初昭元帝暗立太子就說明了一切,趙律白和趙律衍之間,如果有一人是用來當兒子的,那麽另外一個便是用來治理天下的。

    誠如他所料,昭元帝果真在兩位兒子之間做出了最佳的抉擇:“陸尚書所言甚是,若論謀略,淮南王趙珩的确可擔當排兵布陣之責,此番出征慶州便由淮南王挂帥。”

    趙律白唇線緊繃,昭元帝方才那句“若論謀略,淮南王趙珩的确可擔當行兵布陣之責”撞進他的心頭,令他不得平靜。

    須臾,他近前幾步,撩開袍擺持笏跪地:“兒臣定不負陛下之信賴。”

    出乎意料的是,師旦一黨對這個結果似乎并沒有太大的争議,竟這麽平靜地接受了。

    昭元帝又道:“主帥已定,那麽誰為副将,衆卿可有提議?”

    這時,樞密院副使衛斂出列:“臣願随淮南王出征慶州。”

    衛斂曾是雲時卿的下屬,當年便是他和雲時卿血戰玉門關,用一千五百精兵力退大夏兩萬強敵。

    他一開口,殿前司指揮使師文淵也說話了:“承宣使雲時卿亦可輔佐主帥。”

    人群中頓時有人附和道:“衛大人和雲大人曾并肩作戰,對北方戰地頗為熟悉,當為副帥。”

    “臣附議。”

    “臣附議。”

    “臣也附議。”

    趙律白挂帥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在這方面,趙律衍争不過他。

    而師旦一黨将雲時卿推出來的做法,很顯然也在柳柒的預料之中。

    ——或者說,在昭元帝的預料之中。

    為君之道,控而不死,縱而不亂,互相制衡,方得長久。

    用雲時卿為副帥,這不僅是對趙律白的制衡,也是對柳柒這位丞相的制衡。

    靜默須臾,昭元帝道:“除了衛、雲二人之外,可還有合适的人選?”

    殿中一片沉寂。

    昭元帝微微一笑,旋即看向柳柒,問道:“柳相覺得雲大人和衛大人是否能擔副帥之職?”

    柳柒拱手道:“兩位大人作戰經驗豐富,定能力破殘局。”

    出征慶州之事就這麽定下來了,前線戰況緊急,昭元帝命他們明日起程,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力退回元大軍。

    這日傍晚,柳柒從淮南王府而歸,剛進入內室,腳步便頓了下來。

    雲時卿于檻窗前盤膝靜坐,手肘疏懶地倚在黃梨木小幾上,眉宇間藏着幾抹冷鋒。

    他的五官淩銳,一雙濃眉斜飛入鬓,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疏離之意。

    柳柒心裏門兒清,這人骨子裏又髒又壞,遠不如他的外表幹淨。

    “明日便要随軍出征了,雲大人來此做什麽?”柳柒解開衣襟,取下裹纏腹部的束腰。

    雲時卿道:“誠如大人所言,下官明日随軍出征,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臨別之前自當與大人溫存一番。”

    柳柒回頭瞥了他一眼:“誰要與你溫存?”

    雲時卿起身走來,紅彤彤的霞光透窗而入,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長。

    他垂眸看向柳柒的腹部,說道:“我沒想過要出征慶州。”

    柳柒淡淡一笑:“右相之位空缺已久,若雲大人此番能立下汗馬功勞,定能官複原職,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麽?”

    雲時卿道:“此去慶州,少則兩月,多則半年甚至更久,若你蠱發該當如何?”

    柳柒道:“我有藥丸。”

    雲時卿又道:“這蠱至陰至淫,若無精氣滋養,你的身體便——”

    “所以,”柳柒輕擡眼,打斷了他的話,“雲大人是來滋養我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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