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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太廟及冠禮
明日便是二皇子的及冠之禮, 整個皇都戒備森嚴,宵禁後巡城的禁軍更是增派了一倍之多。
雲時卿接了沐扶霜三掌,五髒六腑皆已受損, 柳柒帶他回府時好幾次都差點驚動了禁軍。
“這個老魔頭咳……咳咳……是我低估了他。”雲時卿甫一開口便血流不止, “若真接他十招, 大人就得為我收屍了。”
柳柒淡聲道:“我現在和收屍有什麽區別?”
雲時卿傷勢嚴峻, 渾身上下只一張嘴還能動:“此言差矣,大人現在頂多是救我,若真扛着一具屍體回府, 那麽大人以後便是鳏夫了。”
柳柒懶得與他拌嘴, 回到寝室後當即命柳逢前往東苑請了孟大夫過來, 孟大夫聞訊趕來,替雲時卿號過脈之後神色驟變, 而後解開他的衣襟,胸膛處紫黑一片, 煞是猙獰。
孟大夫伸手輕輕觸按雲時卿的胸膛,頓時教他的臉上顯露出幾分痛苦的神色。
柳柒緊了緊眉心, 問道:“這是中毒了?”
孟大夫搖頭:“非也,雲大人的肺腑被內力震傷,左側肋骨斷了兩根,淤血難出。好在心脈未受損, 否則藥石無醫。”
沐扶霜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 雲時卿縱然能打, 可他到底不是混跡江湖的人, 接了沐扶霜三掌還能活命已是對方手下留情了。
柳柒聽見孟大夫那句“好在心脈未受損”便沒有多問了, 孟大夫默默展開針囊, 用銀針替雲時卿疏通了胸口的經脈, 回頭時才發現柳柒嘴角有一絲幹涸的血跡,擔憂道:“公子也受傷了?”
“小傷,無礙。”柳柒道。
孟大夫放不下心,替他診過脈之後适才舒口氣。
雲時卿猶疑道:“沐扶霜方才那掌雖未用力,可他也吐了血,當真無礙?”
孟大夫頭這是一回被人質疑醫術,冷哼道:“老朽說沒事那就是沒事,即便有事,老朽也能将他醫好!公子何其信任老朽,當年不惜跋山涉水請老朽來——”
“這裏沒什麽事了,孟大夫回房歇息去罷。”柳柒淡聲打斷他的話。
孟大夫默了默,将到嘴的話咽回腹中,随後向他請辭離去。
柳逢也沒多待,從容地退出門外。
明天便是二皇子的冠禮——确切地說,是立儲的日子。柳柒身為禮部尚書,需在皇子祭祀時以贊者的身份誦祝詞。
為免在大禮上出現纰漏,他換掉夜行衣後準備及早入睡,雲時卿見他越過自己躺在床的內側,不禁打趣:“本以為大人要去書房就寝,沒想到竟願意與下官同床共枕。”
柳柒扯過被褥:“這是我的寝室,我為何要去書房?更何況你如今負傷在身,我也不必防着你。”
雲時嘆息道:“原來大人一直防着下官啊。”
柳柒此刻并無多少睡意,索性與他說起話來:“你是從何處得知了沐扶霜與韓禦史的往事?”
“瞎猜的,”雲時卿道,“沐扶霜與沈離素不相識,為何要去尋他麻煩?唯一的解釋便是韓瑾秋。韓瑾秋曾說他與沐扶霜之間有點舊怨,正因為此才自廢武功離開了執天教。”
話說至此,雲時卿哼笑道,“他沐扶霜是何等人物,若是真有恩怨直接把人殺了便是,再不濟也可以把人留下來慢慢折磨。可他卻甘心放韓瑾秋離教,如此胸襟,多半是餘情未了。
“沈離是韓瑾秋的學生,平素與他走得近,如今被沐扶霜瞧見,興許是誤會了什麽,故而才會想到要殺了沈離以絕後患。”
若非如此,沐扶霜也不會被分神,讓柳柒有機會傷到他。
沉吟片刻後,柳柒将話鋒一轉:“孩子早夭、以及我壽數大減之事你一早就知道對不對?”
雲時卿眸光翕動:“我也是今日才知曉。”
柳柒側首看向他,倏爾一笑:“是嗎?”
雲時卿沒有轉頭,目不交睫地盯着帳頂:“我騙你做什麽。”
柳柒道:“也對,你那麽恨我,若知道此事,定要來我面前招搖。”
雲時卿颦蹙着眉,不悅地轉過臉盯着他看,柳柒恍若未覺,側身向裏合眼入眠。
翌日天破曉時,金恩寺的僧人就已來到太廟,皇子冠禮非同尋常,需要有道場支撐方顯儀式之隆重。
內侍官和宮娥們将祭祀之物品陸陸續續送來此處,旭日東升時,皇城司使歐陽瑜率十數名禁軍高手護送禮部尚書及侍郎、郎中等人入太廟,柳柒手裏捧着一套衣冠,正是今日冊封皇太子的衮冕。
不多時,滿朝文武陸續進入太廟,在阼階以北的席間落座。
趙律白挽了發,着彩衣候在東房,面南而立。
至巳時,昭元帝與禮部尚書柳柒于祭臺前拜祭天地,待祭拜結束,柳柒始念祝辭:“古者冠禮筮日筮賓,所以敬冠事。二皇子趙律白今逢冠日,禮賓于宗廟,上敬天地、下示萬民,始承祖宗之禮法,三冠其身,謂成人也。”
言罷,內侍省都知于祭臺鳴鞭,三響後趙律白自東房行出,于西階前的蒲團上坐定。柳柒款步近前,替他整理好衣冠與頭發,溫聲道:“殿下今日及冠,從此便是肩負國之職責的成人,萬望謹言慎行,履踐孝悌忠順之道。”
趙律白一錯不錯地凝視着他,幾息後方才拱手揖禮:“敬謝柳相之教誨。”
百官靜坐席間,皆目不轉睛地看向這邊的兩人。趙律衍吃下一杯清酒,見他的二皇兄緩緩起身朝昭元帝走去,卻因腿傷未愈之故而略有些跛,忍不住嘲笑了一聲。
師旦側眸,低聲道:“此乃太廟,殿下之言行需格外謹慎。”
趙律衍放下酒杯,很快便斂去了眸中的嘲弄之色。
昭元帝頭戴玉珠十二旒,身穿玄色十二章衮冕服,莊嚴肅穆,威嚴尤甚。
趙律白來到他身前,恭身揖禮:“陛下。”
昭元帝示意他平身,很快便有內侍官将一加冠所需的發冠、笄、栉、服等物呈遞而來,并為趙律白更換了衣物。
昭元帝從紫檀木盤裏取來一頂缁布冠戴在趙律白頭上,肅然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考壽惟祺,介爾景福(1)。朕與吾兒加缁布冠,望不負初心、不忘根本,自此有治人事之權。”
一加冠禮成,趙律白叩謝天子,而後起身,對席間的臣工拱手見禮,衆人亦回禮之。
很快便是二加冠,內侍官又呈來皮牟冠和皮牟服,待其更衣之後,昭元帝再次為他戴上頭冠:“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2)。朕與吾兒加皮牟冠,謹以己身,為國效力。”
繼而便是三加冠。
朝中上下皆知趙律白不受聖寵,且陛下總拿先太子做借口而遲遲不立儲君,因此衆人對今日的大典并未上心,只當是普通的及冠封王禮。
直到宮娥替趙律白換上一身九章玄衣時,寂靜的席間總算沸騰起來。
“這不是皇太子的衮冕嗎,為何會用在二殿下的及冠禮上?”
“殿中省和尚衣庫是否弄錯了,如此至關重要的祭服,怎可出差錯?”
“莫非陛下要冊立二殿下為太子?!”
此言一出,臣工紛紛面露詫異之色,師旦等人更是目瞪口呆,凝目看向西階的昭元帝和趙律白。
趙律衍緊握雙拳,咬牙道:“這不可能!”
師旦當即低聲勸道:“殿下稍安勿躁,咱們先靜觀其變。”
不僅是席下衆人,就連趙律白本人也錯愕不已,直到昭元帝從內侍官手裏接過白珠九旒之冕時方才醒神:“父皇……”
連稱謂也變了。
昭元帝替他戴上九旒冕帽,泰然道:“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老無疆。受天之慶,甘醴惟厚(3)。朕與吾兒加白珠九旒之冕,自此為大邺之儲君,可入太廟,行祭祀之權。”
一語落,儲君立,群臣參拜。
耳畔不斷有“太子殿下千歲”的聲音,趙律白恍若未聞,直到柳柒近前,拱手道一聲“臣柳柒見過太子殿下”,他才如夢初醒,旋即在昭元帝身前跪下:“兒臣定不負聖恩,上敬天地,履踐君臣之道;下順萬民,恪行民生為本。”
趙律衍仍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嘴裏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父皇最不喜的就是趙律白,怎會突然冊立他為太子?一定是柳柒搞的鬼!”
師旦握住他的手,壓低嗓音道:“殿下慎言,此事恐怕沒那麽簡單,眼下我們身處太廟,萬不可造次,待祭祀結束回宮之後,臣再去面見皇上——殿下莫要忘了,趙律白還有把柄在我們手上呢。”
趙律衍目眦盡裂,視線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質問道:“雲大人何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他怎麽沒有到場?”
師旦道:“雲大人身體抱恙告了假,正在府上休養。”
趙律衍冷哼:“他倒是挺會挑日子生病!”
三冠加身,尊貴顯赫,賓醴冠者,禮初成。
席間賓客敬冠者以甜酒,而冠者以美酒祭拜先祖。
若論祖制,趙律白還應拜謝生母,然而他的母後走得早,師貴妃如今雖然鳳印執手暫理六宮,但她始終只是一介嫔妃,無法取代嫡皇子的生母,故此這一流程便省略了去。
待祭拜結束,昭元帝方才為趙律白賜字:“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4)。朕授吾兒‘珩’之一字,願吾兒銘記忠孝之德行,協朕理政,擔負國之重責。”
至此,禮成。
昭元帝此番雖是秘密立儲,但是擁立趙律白的臣民數不勝數,亦算是衆望所歸。只不過三皇子一黨吃了啞巴虧,對此甚是憤懑。
然而廢黜儲君與冊立儲君同樣艱難,如非天怒人怨,想要把趙律白拉下來絕非易事。
自太廟出來後,柳柒意欲回府,這時有人朝他走來,拱手笑道:“柳相,大喜啊。”
柳柒回頭,微微一笑:“師中書所言不實,本官一沒娶妻二沒納妾,何來大喜之說?”
師旦道:“陛下悄無聲息冊立二殿下為太子,柳相難道不覺得是一件喜事嗎?”
柳柒道:“冊立儲君乃國祚所需、萬民所需,确為大喜。”
師旦捋須一笑:“到底是百姓所需,還是柳相所需?”
柳柒面上情緒甚是平靜,語調猶如晌午的風,帶着幾分暖意:“此乃陛下所需。”
“好一個陛下所需,”師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柳相為太子殿下赴湯蹈火了這麽多年,殿下能有今日,柳相功不可沒。”
柳柒暗道這人不愧和雲時卿是同一類貨色,說話時蠻不講理、尖酸刻薄、陰陽怪氣,委實令人生厭。
他實在懶得與師旦周旋,索性順着對方的話回答道:“師中書謬贊了,本官也算是不負衆望,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
師旦冷哼一聲便離去了,柳柒萬萬沒想到平日裏在雲時卿那裏吃的虧竟能從師旦身上讨回來,心中暗爽。
回到府上後,柳柒略感饑餓,于是命人備了幾道爽口的糕點,待填飽了肚子适才來到後院。
雲時卿負傷在身沒有離去,依舊躺在他的床榻上。
柳柒步入寝室,用餘光瞥了那人一眼,繼而褪去官服,揶揄道:“陛下今日冊立了儲君,雲大人眼光欠佳,未能押對寶。”
雲時卿靜靜地看着他,沒有接話。
柳柒換回常服,轉身來到榻前:“中書令對此不太服氣,以為冊立儲君一事是我慫恿陛下為之,他的刻薄程度絲毫不亞于——雲時卿,你怎麽?”
到嘴的話還未說完,柳柒就發現床上之人神色不對,本該俊朗的面容竟莫名有些蒼白,忍不住用手探了探他的眉心。
所摸所觸,一片冰涼。
雲時卿眸光淡然,氣若游絲地道:“大人或許,真的要守寡了。”
【作者有話說】
是誰動車晚點了五六個小時最後沒能回家啊?是我!QAQ
最近确實很忙,所以更新有點晚,寫到這個點我已經困得不成樣子了QAQ對不起…
皇帝給老二加冠時說的話(1)(2)(3)(4)出自(土冠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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