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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生死自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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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生死自相依

    朝中幾位元老大臣原本打算趁春蒐結束便向昭元帝晉言側立太子之事, 然而如今二皇子負傷在身、三皇子被禁足于府內、五皇子年幼不谙世事只知玩樂,如此境況,實難讓他們開口, 只能暫時将側立儲君之事壓在心底。

    退了早朝後, 柳柒乘轎前往禮部衙門, 将圍獵期間耽擱下來的公務一一呈閱。

    天氣日漸轉暖, 晨光洋洋灑灑落在桌案上,給書冊鍍上了一抔金芒。

    柳柒的孕症尚未消失,晨間依舊只能吃一碗素粥果腹, 現下剛翻了幾本公文, 還未來得及批改落章便覺困乏難擋, 接連掩嘴打了好幾個呵欠,眸中也漾出了些許水霧。

    小吏見他精神欠佳, 當即燒一壺沸水,依照他的喜好點一碗新春的峨眉雪芽送了過來:“柳相, 您吃杯熱茶罷。”

    柳柒接過茶漫飲而盡,還想再吃一杯時, 禮部頭司員外郎祝煜持一本賬冊走将進來,對他拱手揖禮道:“下官見過柳相。”

    柳柒擡眸,溫聲道:“祝大人。”

    祝煜進前幾步,将賬冊放在桌案上:“此乃今春大考所用書冊紙筆等出納賬目, 并龍圖、天章兩閣禦書古籍修補增改之賬目, 餘下之喪葬贈赙、官吏調任所需服冠、表書、冊命等均在其內, 請柳相過目。”

    柳柒垂眸瞧了一眼賬冊, 問道:“今日怎是你來彙報此事, 李郎中呢?”

    禮部有四司, 禮部司為頭司, 其主官為郎中,副官為員外郎。祝探花是陛下欽命的禮部司員外郎,剛任職幾日,對諸多流程都極不熟悉,如今主官李年李郎中竟将這些重要之事都交予他來處理,柳柒覺得未免有些不妥。

    祝煜道:“這些賬目是李郎中前幾日親自核對完成的,只是李郎中今日因病告假,且今天是最後校審之日,特命下官将賬冊交給柳相校審落章。”

    柳柒翻開賬冊仔細查閱,核驗完畢适才落章:“可以了。”

    祝煜躬身從他手裏接過賬冊,柳柒目光下移,無意間瞥見他腕骨處有一圈淤青,不由關切道:“祝大人的手怎麽了?”

    祝煜一怔,旋即拿了賬冊後退幾步,袖口微微滑落,堪堪遮擋住那片淤青。

    “前兩日不慎摔傷了手腕,用過藥,已有所好轉,有勞柳相記挂了。”祝煜一雙眉眼格外清冷,與人說話時無波無瀾,略有些疏離之意。

    柳柒冷不丁回想起在天鹿苑時,祝探花曾只身去了東苑。

    東苑是三位皇子的住所,那天晚上他去見了誰?

    “無礙便好。”沉吟片刻後,柳柒微笑道,“你剛入仕,可能會有諸多不便之處,若是碰到了什麽難處,可來找我解惑。”

    祝煜擡頭看向他,俊秀的面容上依然不帶半分情緒。少頃,祝煜拱手道:“多謝柳相厚愛。”

    柳柒道:“你的文章極好,前景無限,莫要入了歧路。”

    這話已是明晃晃在點醒他了,祝煜眸光翕動,睫羽輕輕震顫着,好半晌才出聲:“學生謹記柳相的教誨。”

    待祝煜離去後,柳柒的睡意已然全無,又吃了一杯熱茶後繼續忙碌,至午時方才結束。

    午間日光漸烈,催人欲睡。他離開衙門乘轎回府,決意在府中休憩一會兒,待酉時便前往雲生結海樓會見韓禦史。

    然而轎輿剛行至長安街時,一隊皇城司禁衛縱馬而來,驚擾得街上行人紛紛避讓,更甚有攤肆被馬蹄摧毀,人人都敢怒不敢言。

    京城禁軍三衙司,唯皇城司最得陛下青睐,其鐵血手腕令人生畏,在京中難免飛揚跋扈、目中無人。

    轎輿緩緩行進,轎夫們忙不疊被突然沖過來的鐵騎吓了一跳,急于避讓時腳步不穩,竟将昏昏欲睡的柳柒震至醒來。

    柳逢立刻穩住衆人,在禁衛沖過來之際持刀擋在轎前,厲聲斥道:“丞相大人在此,休得沖撞!”

    為首那人當即勒緊缰繩,馬兒嘶鳴一聲,前蹄騰空飛躍,與柳逢幾乎是擦身而過。

    勒馬之人正是皇城司使歐陽瑜,柳逢淡定自如地立在原地,待馬兒安靜下來後适才拱手揖禮:“歐陽大人。”

    歐陽瑜認出他是柳柒的貼身侍衛,當即下馬來到轎前,對轎中之人行禮:“下官歐陽瑜見過柳相。”

    轎夫立刻掀開轎簾,柳柒紫袍金帶端坐在轎中,溫聲道:“歐陽大人不必拘禮。大人鬧市縱馬,許是有要緊事罷。”

    歐陽瑜道:“陛下降旨,命下官前往岑府捉拿岑将軍,驚擾了柳相,是下官之過。”

    “左金吾衛上将軍岑默?”柳柒面色微變,問道,“岑将軍所犯何事?”

    歐陽瑜道:“下官不知。”

    柳柒沒再多問,吩咐轎夫放下轎簾起程,待丞相的肩輿離去後,歐陽瑜适才翻身上馬,揚鞭絕塵而去。

    回到府上後,柳柒立刻命柳逢去查一查左金吾衛上将軍岑默的事。左金吾衛執掌宮中、京城巡警,是皇城禁軍之一,無疑是天子親信,也不知他犯了何罪,竟勞煩皇城司使歐陽瑜親自出面捉拿。

    半個時辰後,柳逢急匆匆趕回:“公子,岑将軍已經被關押至皇城司大牢裏,獄卒尚未對他用刑,岑府家眷目前全被禁足在府中,不允許任何人入府探望。”

    柳柒蹙眉:“可有探聽到岑将軍因何入獄?”

    柳逢搖頭:“還沒定罪,無人知曉岑将軍犯了什麽事。”

    岑默之事定然不簡單,然而事關禁軍,柳柒不便插手,只能等下次朝會時旁敲側擊問一問。

    用過午膳後,他回到寝室焚香飲茶,不多會兒就倚在胡榻上入眠了,醒來時已是申時三刻,匆忙更衣之後便前往雲生結海樓赴約。

    四月下旬正逢石榴花開,雲生結海樓裏的石榴花競相綻放,緋紅如火,極其熱烈。

    眼下距離酉時還有小半個時辰,柳柒來得早,便在園中的石榴樹下品茶賞花,三尺之外的池塘裏游着幾只顏色豔麗的錦鯉,被和風拂下的石榴花打着旋兒墜入池中,很快便引來了錦鯉的啃食。

    柳柒的視線落在池中,直到魚兒啃完了石榴花,他才含笑收回目光,垂眼時竟發現自己的茶杯中不知何時也盛了一朵花,與碧色的茶湯相融,別有一番風味。

    他正打算将那朵花撚出來,忽見雲時卿穿過月洞門朝這邊走來,頓時壓下興致,端坐在石桌前靜靜凝視着來人。

    雲時卿撩袍在另一側坐定:“大人何時來的,怎不派人知會下官一聲?”

    柳柒道:“我今日只約了韓禦史,沒打算通知你。”

    雲時卿夠過那杯盛有石榴花的茶盞,輕笑了一聲:“看來大人是鐵了心不再與下官有糾纏了。”

    柳柒側首看向池塘,淡聲道:“你知道就好。”

    雲時卿将杯中的石榴花撚出,濕淋淋的花瓣在那只布有薄繭的手裏瑟縮着,莫名惹人憐惜。

    他掂了掂掌心裏的花朵,旋即毫不手軟地碾碎,嫣紅的花汁染透掌紋,沿着手部線條一滴一滴地濺落在石桌上。

    柳柒移來視線,盯着那灘緋紅的花汁看了幾息。

    雲時卿用食指沾了石榴花汁,在桌面上随心所欲地作畫。

    他的手指纖長,握劍時遒勁有力、殺伐畢現,作畫時則綿柔溫吞、難掩情意,無論山川湖海還是花鳥蟲魚,都能躍然紙上,活靈活現。

    須臾,石桌上綻放出了一朵如火如荼的石榴花,與方才碾碎的那朵如出一轍,甚至更為嬌妍。

    雲時卿凝視着這朵花,揶揄道:“花凋零後,還能以另一種方式再綻放出來。”

    言下之意,即使沒有了昆山玉碎蠱,他們之間的糾纏仍會繼續。

    ——只要同朝為官、只要立場不一,糾纏就會無休無止,綿延至死。

    正這時,酒樓的侍者引着禦史大夫韓瑾秋穿過月洞門步入竹苑,柳柒當即起身朝他走去,眉宇間笑意乍現:“韓大人。”

    韓瑾秋看了看石桌前那人,而後拱手道:“柳相。”

    柳柒帶着他來到雅室內,雲時卿仍坐在石桌前,沒有要跟過來的意思。

    侍者們迅速送來茶點小食,旋即依照柳柒的意思去準備菜肴美酒。

    待雅室清淨下來後,韓瑾秋這才開口:“下官今日承柳相盛邀,倍感榮幸。”

    柳柒微笑道:“本官與韓禦史一同入仕,緣分不淺。”

    韓瑾秋搖了搖頭:“只可惜下官的才華與能力都不及大人。”

    柳柒無奈道:“我也不與韓大人繞圈子打官腔了,今日邀韓大人來此,實為有事相求。”

    韓瑾秋不禁失笑:“柳相倒是勾起了下官的好奇心。”

    柳柒道:“西南苗疆有一個教派,名喚‘執天教’,聽說執天教裏有位用蠱奇才,叫君岚,原為教內祭司,後來自廢武功脫離了執天教,并改名換姓入了朝廷為官。”

    正在飲茶的韓瑾秋聞言一怔,握盞的手指不由收緊。

    柳柒又道,“聽說這位祭司在執天教時嘔心瀝血研制出了一種奇蠱,此蠱頗為淫-邪,遇酒生香,可誘之情動,中蠱者每月都會複發,需行床笫之歡方可暫緩蠱毒。”

    韓瑾秋倏地擡眸,面露訝色:“你是怎麽知道的?”

    柳柒淡淡一笑:“曾聽人提及過。”

    韓瑾秋一錯不錯地凝視着他,幾息後說道:“這蠱确實很毒,既便是研制出此蠱的君岚也大為震撼。”

    柳柒問道:“可有解蠱之法?”

    韓瑾秋緩緩搖頭:“沒有。”

    柳柒神色陡變:“為何?”

    事已至此,韓瑾秋也不再藏着掖着,遂開門見山道:“昆山玉碎蠱是我從古籍殘頁裏習得的,配方不全,制出來的蠱甚是毒煞,無藥可控,唯有它自行破體而出方可得解。”

    柳柒颦蹙眉梢:“破體而出?”

    韓瑾秋點頭應道:“嗯。”

    柳柒不解:“如何破體而出?何時破體而出?”

    韓瑾秋道:“蠱蟲靠吸食陽氣方可寄生,只要它吸食了足夠的陽氣,就會剖開中蠱者的腹部,從此離開宿體。”

    他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可字字句句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惡寒與恐懼。

    柳柒下颌緊繃,過了好半晌才再次開口:“此蠱是否會讓男子受孕?”

    韓瑾秋的神色再次變得詫異,卻不得不如實回答:“會,不過受孕的可能十分渺茫,可忽略不計。”

    見柳柒面色蒼白,韓瑾秋已猜測得八-九不離十了,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沉吟幾息後又道,“男子若因此蠱受孕,腹中胎兒便與父體生死與共——父生子生、父亡子亡,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法子打落孩子。待瓜熟蒂落時,蠱蟲自會剖開腹部,與胎兒一同破體而出,從此不再受昆山玉碎蠱的滋擾,只是破體時要遭些罪罷了。”

    柳柒腦海內空白一片,眼前一陣陣地模糊,仿佛置身于乾坤之外,無所入其目、無所入其耳、無所入其心、無所入其腦。

    ——本以為尋到制蠱之人便能得解,竟不想……

    此蠱無解。

    不僅沒得解,他甚至還要與腹中的孩子同生共死,直到十月胎熟,一切才能塵埃落定。

    雅室內寂靜如斯,唯有檀香漫漫,更漏迢迢。

    柳柒艱澀地閉上雙目,良久後啞聲說道:“今日之事,還請韓大人替我保密。”

    “柳相放心,韓某定會守口如瓶。”韓瑾秋面上似有幾分歉疚,很快又道,“這等江湖之物怎會涉入朝堂?是何人給柳相種的蠱?”

    柳柒搖頭:“我至今還沒查出來是誰要害我。”

    韓瑾秋道:“自我離教後,昆山玉碎蠱便成了執天教的禁蠱,除教主之外無人可以獲取。可是……他從不幹涉朝廷之事,甚至連中原也不曾踏足,為何會讓此蠱流入朝堂之上?”

    柳柒面上仍不見半分血色,語調卻甚是平靜:“韓大人所言的‘他’想必就是執天教的教主沐扶霜,可否請大人幫我一個忙,肯請沐教主告知我是何人從他手裏得到了此蠱。”

    韓瑾秋眼底閃過一抹難色,須臾後應道:“下官量力而為。”

    蠱蟲之事沒日沒夜地困擾着柳柒,此刻得了一個堪比噩耗的消息,他自是無心留在此處與韓瑾秋飲茶用膳,待他離去後,韓瑾秋靜坐片刻也離開了竹苑的雅室。

    正當他邁出房門時,雲時卿擡手攔住了他的去路:“韓禦史,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話沒有交代?”

    “你在門外偷聽?”韓瑾秋武功盡失,五感遠不如以前靈敏,故而未能察覺到竟有人在外偷聽。

    他看了看雲時卿,思及方才入園時見到的那一幕,不由詫異道,“莫非你和柳相——”

    雲時卿倚在板壁上,冷聲打斷他的話:“昆山玉碎蠱當真會在孩子出生時就會離體嗎?”

    韓瑾秋道:“是的。”

    雲時卿又問:“此蠱既然被執天教列為禁蠱,定然不同凡響,除了可以讓男子懷孕之外,難道就沒有其他于身體有損之處?”

    韓瑾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良久才淡聲開口:“蠱蟲吸食心髓,或致孩子出生後早夭,或致中蠱者心肺受損,壽數大減。”

    【作者有話說】

    文案改回去了,沒有寫好引起了歧義,非常抱歉(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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