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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還從來沒有人對顧行野說過他敢不敢的問題,但問題是……他居然還真有點莫名氣短。
他有點不好的預感,顧行野避開這個問題不談。少年纖長細密的睫毛被淚水沾濕了,輕輕打着顫,像在風雨下無助哆嗦的雛鳥。
顧行野說好的不心軟,但看着小作精這樣,他就莫名感覺有螞蟻在他胸口攀爬,刺刺麻麻的。
不是心疼,就是有點難受。
他還是放軟了些姿态,拉過少年柔軟的手,清了清嗓子想再說什麽時,樂清時卻突然掙開了他的桎梏,轉身去翻自己放在沙發上的背包。
男人掌心一空,蹙起眉。
樂清時翻到自己小心翼翼卷起來的畫,抽出來放到顧行野那些動辄上千萬的生意單子上,甕聲甕氣道:“你自己看,你看了就知道,我說我想你是不是在說謊了。”
男人狐疑地擡眼看看他,又将視線凝在這卷起來的畫上,猶豫一瞬,擡手展開。
畫卷映入眼簾的第一瞬,顧行野都忘了還在跟樂清時鬧着矛盾,淡漠的眸子滿是驚愕。
畫中人眉眼俊朗深沉,明明是只有墨色的一幅畫,畫卷上的人神韻皆在,仿佛不怒自威,微微下抿的唇角顯得他很冷酷嚴峻,色彩濃重的劍眉星目散發着極具危險性的吸引力。
這人的容貌顧行野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這是他每天洗臉擡頭後就能在鏡子裏看見的臉。
更令他驚訝的是,這幅畫作中的才氣滿到都快溢出畫卷了,讓人只消一眼,就能明白天分為何物。
這樣的水平……沒個幾l十年磨煉怎麽說得過去呢?
按道理,樂清時的成長環境應該不具備供他培養興趣愛好的條件才對……一時間,顧行野感受到了濃濃的違和感。
“這是……你畫的?”男人嗓子發幹。
但不問他也知道,除了樂清時,還有誰會畫他呢,還畫得這樣好,這樣纖毫畢現。
有這種天賦的話,其實如果少年離開他,過得也不會差。
顧行野沒由來地心一揪,眉目深沉地看着少年。
小作精轉過臉去可憐兮兮地抹了把淚,眼眶通紅,委屈道:“你現在還能說,我沒有想你嗎?”
畫上的每一筆,都是他想着顧行野勾勒出來的,怎麽能說他沒有想他呢?
顧行野啞然。
雖然不知道那個舒晨是誰,又為什麽要給他錢,但顧行野也隐隐能感覺自己确實冤枉了少年。
起碼,他真的有在想自己,沒有全然的欺騙他。
顧行野原本那麽生氣就是因為覺得樂清時又在騙自己,現在這個心結了了,他的氣就消下去一半了。
興許有什麽誤會,男人有點後悔。
明知道少年嬌氣,自己明明可以好聲好氣跟他說的,偏偏把人弄哭了。男人一顆心拴在事業上混跡多年,冷心冷情到極點的心生生軟了下來。
他這回确實有錯,剩下的他可以慢慢哄着問出來,不應該那麽兇的。
顧行野暗自檢讨完,再度拉着人軟軟的手拽進自己懷裏,低頭道歉:“對不起,是我小心眼了。我以為你第一天上課太開心了,早都忘了我了。”
“我以為你這麽久沒上課,會有點不适應,也沒看見你發信息來報平安,所以想得有點多。結果還看見你發朋友圈,玩得很開心,就有點……”
顧行野倏地頓住,他發現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這種情緒。
少年玩得開心明明和他不開心這件事情不沖突。但無論如何,确實是自己做錯了。
“對不起。”顧行野再次道。
聽了顧行野的解釋,樂清時有點點心軟。
原來老公只是以為自己沒想他,在外面玩瘋了才生氣的。但其實他只是擔心自己會打擾老公賺錢而已耶,老公賺錢養家很辛苦他也很心疼的。
他只能拿以前自己看過的婚姻做做參考,比如當皇帝在禦書房處理國家大事時,後宮再受寵的妃嫔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打擾的。
他也是第一次當人的老婆呀!
他又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只能學習別人的做法。
但是,被冤枉的他也很無辜啊!所以樂清時打算多生氣一會,他才不要這麽輕易就原諒他。
嬷嬷都說了,丈夫也是要調教的。
懷中的少年臉上還帶着潮意,秾麗的面容都宛若氤氲在水汽中,像一支被風雨欺負過的小玫瑰。冷心冷情的男人無端生出一點點的憐惜,微微低下頭,薄唇朝少年柔軟的唇瓣靠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想要親吻少年。
不帶任何特殊的情緒,只是憐惜。
“啪”。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倏地捂住他靠過來的唇。
小作精兇巴巴地瞪他,生氣了的少年面容更加生動豔麗,他用清冷的嗓音道——
“不給你親,讨厭你!”
顧行野愣住,還沒來得及阻攔他,少年就一扭身子自顧自地将紙張重新卷起來。
他氣鼓鼓地一邊收拾一邊嘟哝:“你不給我錢就算了,我自己也能賺。我把它賣了!”
顧行野有些無措,又覺得少年這氣鼓鼓的樣子有點可愛,想笑又怕樂清時更生氣,只好生生忍住。
他摟住懷中人細瘦的腰肢,放柔了聲音哄道:“對不起,是我錯了,你賣給我吧,我出錢。你開個價,好不好?”
少年還在生氣,哭得殷紅的唇不自覺抿着,兩頰的軟肉也跟着輕輕嘟起,看也不看他:“我賣給狗也不賣給你。”
顧行野差點失笑:“別賣給狗了,狗沒錢,我有錢。”
顧行野在結婚之前,從沒想過自己也有哄人的一天。
他覺得耍脾氣和哄人都是很矯揉造作的行為,俗稱吃飽了沒事幹撐的。婚姻和人際關系在他看來都跟生意一樣,可以有商有量,沒必要搞得那麽多糾葛。
但今天嘗試一下居然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少年氣鼓鼓的樣子像一只平日裏很乖,可以随便親随便rua,但是因為主人睡前忘記開門生氣了的小貓。
小貓貓就像少年現在一樣,留給主人一個生氣的圓乎乎的小毛茸腦袋,自己收拾好自己的全部家當——超級美味的小魚幹,要離家出走!不能攔他,否則就要伸爪撓人,兇得很。
但也可愛得很。
為了讓貓貓消氣,顧行野只好忍着被撓的風險,配合着少年的說法哄道:“你說說看你打算賣多少錢,我看看我夠不夠,不夠我就只能籌錢買回來了。”
男人哄人得了趣,驟然發現原來自己也有那麽幼稚的一面。
樂清時聞言,終于态度有所松動,微微側臉,露出染着瑰色的眼尾。
少年用清冷驕矜的聲音道:“三十六塊!”
顧行野配合的哄道:“哦三十六……嗯?多少??”
樂清時終于扭過頭來,清潤的眸子瞪他:“三十六塊。”
顧行野:“……”
救命,吵個架怎麽還要把他給賤賣了。
顧行野想起上回少年也是生氣去逛街,然後沖動消費總額88元,陷入了沉思。
……他老婆是不是對金錢沒什麽觀念啊?
顧行野雖然也不太精通鑒賞藝術品這行,但大小慈善晚會和拍賣會可沒少去。在他淺薄的目光看來,那些許多賣幾l百上千萬的畫也不如小作精這幅來得有靈氣和韻味。
難道是少年以前打工的經歷太過坎坷,覺得錢很難賺,勞動力就是很廉價的,所以才要價這麽低嗎?
男人瞳光微閃,心髒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揪了一把,悶疼悶疼的。
“賣貴一點也可以,嗯?”男人嗓音低沉。
少年不肯看他,側頰白皙的軟肉從他的角度看微微嘟着,像塊椰汁小奶糕。
顧行野忍不住手賤地戳了戳:“小畫家?”
如波斯貓般矜貴高冷的少年終于不堪其擾地回頭,再次重申:“就是三十六塊錢。”
顧行野:“……”
他還以為是少年不好意思開高價,合着在他心中真的就只值三十六塊錢啊?
樂清時瞪他,續完之前要說的話:“三十六塊錢是我的欠款,舒晨就是我的債主。我要賣了它好還錢,畢竟我老公不給我錢。”
顧行野:“…………”
俊朗的男人當場怔住,處理幾l個億的合同都不帶猶豫的腦子驟然宕機。
債主?
那個在小作精朋友圈,戴着昂貴腕表的野男人是他的債主??
……不是,有誰會跟自己的債主一塊拍照,這誰能想得到啊。
這跟男人設想的旖旎關系大相徑庭,一下子給他整不會了,他懵然道:“你欠錢?”
欠錢這個刺眼的詞彙一下子讓少年的委屈湧上心頭,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又開始往外蓄力。
少年錦衣玉食的長大,何曾欠過人錢?提起欠錢這個詞,樂清時只能聯想到那些賭坊或者囮場裏賭得熱火朝天,抛妻棄子的渣滓們。
嗚嗚嗚他才不是那種人渣呢,他是品行優良的好學生呀。
少年睫毛顫了顫,一顆淚珠直接從中間墜下來,砸在男人的手背上。
顧行野只覺得手背一燙,被淚水劃過的痕跡麻麻的,他下意識就擡手去擦拭。
但男人因為長期健身,大掌相較于少年嬌嫩的皮膚來說實在粗砺,沒擦兩下就給人越擦越紅。玉潤的膚色被揉弄得緋紅一片,像一朵被欺負狠了的小玫瑰。
樂清時吃痛,擡起滿是潮意的眼瞪了男人一眼。
面飛紅霞,似嗔似怒。
顧行野瞬間就麻了半邊身子,讪讪地收回不知輕重的手:“我錯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錯哪了,但是就是錯了。
少年癟癟嘴,吸了下鼻子,甕聲甕氣道:“你還敢說給了我錢,你的錢根本就不能用。”
樂清時委屈地把顧行野給他的黑卡拿出來,放在桌面上:“我也不想花別人的錢的,但是他們說店裏沒有什麽……什麽剖絲機,刷不了卡。舒晨說要請我喝來着,我都說不要的,我有老公了。”
“我還怕你不喜歡喝這種甜的飲料,還特地問了舒晨有沒有帶點苦味的,就跟你愛喝的咖啡一樣。”
“朋友圈也是舒晨教我發的,因為我不會拍照。沒給你發消息是怕吵到你工作了,我才沒有見異思遷……嗚……”少年委屈且颠三倒四地傾訴着,越說鼻音越重,到最後抽噎了一下還不小心帶出了很輕的哼聲。
少年委屈之下,語序有些亂,但顧行野還是在腦子裏還原出了事情的整個流程。
雖然小作精三句話三句都提到了那個叫舒晨的男人……有點讓人不舒服,但——
顧行野:“……”
我真該死啊。
他臂彎收緊,把少年輕松地籠在懷裏,聲音前所未有地放輕,真誠地致歉:“對不起,是我錯了,都是我不好。”
“我……我沒想過會讓你遇到付不了錢的窘境,如果下次還有類似的情況,你可以直接聯系我,不用擔心會吵到我。作為你的丈夫,這是我應該做的。”男人放低了的嗓音顯得柔和許多:“對不起,這次是我失職了。”
在顧家旁系的那些不學無術的酒囊飯袋們眼中,微信的轉賬數額根本不夠他們看的,所以他們一貫要錢的方式就是要卡。而顧行野也習慣了這種簡單粗暴的給錢方式,一時沒有考慮周全。
“別哭了。”男人無奈低嘆。
他不敢再用手胡抹少年的皮膚,只好解了自己那塊價值千萬的腕表随意地丢在桌子上,然後拿袖口去摁去少年的淚痕。
小作精眼眶通紅,低垂着睫毛委屈巴巴。
男人領口則被自己的老婆揪成鹹菜幹,袖口被自己扯成亂糟糟的卷紙狀。
說不出哪一個更狼狽些。
少年不說話,就抿着哭得殷紅的唇看他。看上去好像已經不那麽生氣了,就是有些蔫噠噠的。
樂清時道:“奶茶你要喝完。”
就算不喜歡喝也要喝完,這可是他一下課就急急忙忙送過來的。
顧行野立刻應允:“好。”
“舒晨說他家的奶茶很火,每天都是限號的,很難買到。”
顧行野有些不太待見這個叫舒晨的,他們吵架這件事多多少少跟他沾點關系。
男人眉頭微蹙,挑剔道:“限號又如何?別喝太多外面的飲料,不健康。你喜歡的話就讓家裏的甜品師做,起碼材料都幹淨衛生。而且家裏做的也是限量的,每天一杯,不比外面的稀罕?”
男人說完就有些後悔。
他對人對事嚴肅慣了,眉頭一皺就不自覺地帶上些許說教的味道,顯得很爹。
他這還沒把人哄好呢,男人連忙補救道:“我給你開親情卡,然後晚點我讓人給你重新辦張新卡,你的錢都可以存進去,然後再綁定一下各種支付軟件,下次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其實樂清時已經不太生氣了,但是自己這麽轟轟烈烈的哭了一頓……他現在回過神來有點尴尬,要是哭完了再輕易地原諒,豈不是顯得自己很好哄嗎?
為了顯得自己刁蠻一點,嗯……也為了調教一下老公,他要趕緊離開,再跟顧行野待在一起他剩下的這點氣也要散了。
少年一骨碌從他的懷裏掙下來,沉默地背起小包就要往外走。
顧行野急了:“你去哪?”
他瞥到樂清時的畫還攤在桌上沒收起來,又道:“你的畫不要了?”
少年已經走到門口了,他拉開門,在門口罰站的下屬一驚。
樂清時聞言,偏過頭瞥他,鼻音未消的聲音有點奶:“給小狗了。”
說罷人就走了,門也沒關。
顧小狗:“……”
男人森冷的視線掃過門口的下屬,後者心驚。
完了完了完了,這怎麽看起來……好像是他們顧總挨訓了!
顧行野冷淡開口:“你先回去吧,出錯的地方做好了再來彙報。”
說罷就不管下屬流露出的驚愕的表情,把門再度關上。
男人眉頭緊蹙着回到座位上……算了,只能晚上回去再想辦法哄一哄了。
顧行野作為老板,須得以身作則,也不好早退,只好通知秘書讓司機備車,送樂清時安全回家。
男人淡漠的眸子瞥到一旁還未收起來的畫,一直提着的心才微微舒服了些。
還好,畫還是留給他了。
少年就像一只跟壞主人鬧脾氣的小貓咪,留了個不輕不重的牙印就跑走了,但是叼來的小玩具并沒有帶走,還是留給了壞主人。
乖得令人心顫。
郁結了一早上的氣就這麽輕易地消散了。
這幅畫雖然下筆灑脫恣意,筆觸卻粗中有細,非常傳神,粗略的留白之處顯得畫面更有張力,可以見得作畫人花費了多少專注來完成。
顧行野莫名湧起一種想做點什麽事的沖動。
他仔細将畫端詳了半晌,然後拿出手機把這張畫拍了下來,轉手發給了姜秘書。
配字還相當簡潔:【顧:如何?】
……
手機震了兩下,敬業的姜秘書以為來了什麽任務,迅速點開頂部彈窗。
定睛一看——
姜秘書:“……”
他原本正在制定上司的行程安排表,匆匆把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結果就看到上司突然發給他一張自己的肖像畫。
看着畫上那張月月給自己發高額工資的臉,姜秘書陷入沉思。
秉持着良好的職業素養和對財神爺的尊敬,姜秘書斟酌言語,回道:【個人覺得非常貴氣,畫得很好。】
一看就是張很有錢的臉。
【顧:嗯,他畫的。】
姜秘書被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打懵了,“……”
他猶豫回道:【誰?】
結果那邊回消息永遠像是輪回的上司像是早就在等這一句了,突然秒回:
【顧:我老婆。】
姜秘書:“…………”
沒惹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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