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鲁成升一起来的人是范少华。
在潘宝山看来,范少华是个比较奸猾的家伙。从心理上讲,他不喜欢那样的人,有点排斥,但现实中永远不能按照自己意愿去行事。
在省委岗前培训班上,潘宝山曾听说过一句台面下的话:团结能人干成事,团结好人干实事,团结庸人不闹事,团结坏人不坏事。
这句话在潘宝山的脑海中印得很深,现在想想还真是那么个道理,看看周围还差不多能对上号:伏广波算是个能人,有了他的确干成了不少是,从蔬菜大棚到金银花种植,都起到了坚定性作用;老王应该是个好人,他做了不少实事,像春耕物资供应等,没有出现过差池;庸人嘛,典型代表就是周国防了,因为竞争副乡长的原因,本来关系有点僵,但对他一直很客气,他也慢慢释然了,不但不闹别扭,而且还很服帖;至于坏人,就不好说了,这年头看谁谁都是坏人,在夹林,梁延发就是代表,但及时跟他暗中走到一起,也没受他的捣鼓。
眼前的范少华,潘宝山就把他拉入坏人行列,得罪了不行,他会到处乱拱,弄不好最后就会坏了根基,起码在夹林这地盘上是这样,所以也得团结。
“哟,这不是范书记嘛!”潘宝山主动打了声招呼。
“哎呀呀,潘乡长你可真是贵人好记性,还记得我?”范少华勾着腰,上前两手握住潘宝山的手,“今天跟鲁成升通电话,知道您在这里,赶忙就跟了过来,拜见一下潘乡长!”
“这么说可不好,我还多大架子?”潘宝山笑了笑,“你先坐坐,打完这把就结束。”
“潘乡长您尽管玩,我们都是陪您的,您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范少华说着掏出两盒大熊猫香烟,“我听鲁成升说,上次王三奎贸然过来,带了两瓶五粮液,我那儿没啥好酒,但幸好还有两盒好烟,就带来了,潘乡长尝尝。”说完,放到潘宝山面前。
潘宝山说好,大家一起尝尝,便散开了。
很块,酒场摆好。
鲁成升没使劲劝酒,只是说喝好就行。范少华有眼色,见主家都不劝酒,也不冒动,只是特意敬了潘宝山两小杯,便亮出了此行的目的。
“潘乡长,我有个不太合理的请求,还希望潘乡长能照顾一下。”范少华拣了个空说。
“什么事?”潘宝山问。
“给我们村也指条路。”范少华认真地说,“斜沟村搞了设施大棚菜,大陡岭村搞了金银花,潘乡长你看看我们瓜坡村有能上个啥项目?”
“你养好你的狐狸就行了,还搞啥项目,瞧你眼红的。”鲁成升没好气地说,“个个都向我斜沟村看齐,那现实嘛!”
“啥话说的这是。”范少华嘿嘿一笑,“你种你的菜,王三奎种他的金银花,我干啥保证也不跟你们重茬,慌个啥劲。你不就是怕各村都发展了起来,突不出你斜沟村的能耐了嘛。”
“别拌嘴。”潘宝山对范少华说的还挺上心,“范书记,你们村搞养殖的多不多?”
“蛮有几户,但都不大。”
“你可以考虑下搞点大动作,联合几家一起上个小项目,也别养那些珍惜的货,像你的狐狸什么的,成本太高。就养个鸡鸭鹅,大点的可以入圈,像猪啊牛啊的,不都可以嘛。那些技术要求也不算高,风险也相对小些。”
“我提议过,但大家不太响应。”
“那是你不够坚决,而且辅助政策也不明确。”潘宝山说。
“我看最关键的原因是,你范少华想带头发财。”鲁成升这会笑了,“少华,你说是不是,瞧你这两年折腾的,又养狐狸又养火鸡,不就想先富起来出风头嘛。”
“扯淡!”范少华很不服气,“我觉悟还没那么低吧,要是那样的话,今天也不会来找潘乡长要项目了。”
“那是你看到大形势变了,像潘乡长这么实干的领导,早晚要把各村都带上致富路,所以你才着急。”鲁成升对范少华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潘乡长刚才都说了,别拌嘴。”老王见鲁成升和王三奎说个没玩,敲敲桌子说:“多听听潘乡长怎么讲。”
潘宝山呵呵一笑,“要我说,过两天去瓜坡村看看。”
范少华听了一阵欢喜,事情就放心上了。
接下来两天,范少华每天都打电话到政府办,问潘乡长有没有计划安排到瓜坡村去。
每次接到电话,郑金萍就嘚嘚地跑到潘宝山办公室汇报,扭摆得不行。
潘宝山实在看不下去,说马上去就。
次日一早,潘宝山就去了,只带了老王。
在范少华家,潘宝山见到他养的狐狸,个个皮毛油光滑亮,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精细人。再看栏里的火鸡,体型高大,背长而宽,鼻孔上有肉锥,脖下有红色皮瘤,跟戴着个大围脖一样。
“范书记,你可真有一套,净养些稀罕货。”潘宝山边看边说。
范少华这会也不谦虚,“火鸡很好养,我用的全是青草、玉米等粗粮,很绿色,产的蛋也好,现在几乎是一只鸡一天下一个蛋,我都留着做种蛋。”
“个人富不算能耐,你把你的技术传开来,带动村里的人搞养殖应该不错。”潘宝山说,“不过别养这些,那天我说了,一方面成本高,另一方风险也大,就养点鸡,猪也可以,这几年生猪行情不错。”
“潘乡长你这一来就好办,马上我就跟村民说,乡里支持搞规模养殖,他们就有底了。”范少华乐满脸带笑,尽拍马屁。
潘宝山也不管,反正只要把事情干好就成,管你范少华怎么卖弄嘴脸。
“范书记,具体事宜你跟王站多联系,尤其是前期筹备,等一切搞齐备了,就和农技中心伏主任联系,他会提供各种技术支持。”潘宝山转过头专注地对范少华说,“范书记,其实发挥主导作用的还是你,你们瓜坡村能不能把养殖业搞起来,你起决定性作用!”
范少华被扣了这么个帽子,又喜又无奈,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接下来。他也相信,埋头苦干大搞一番,没准还真能折腾出番气象来。
中午潘宝山没留下来吃饭,范少华也不强留,他知道有时候吃喝是种负担,尤其是当点头头脑脑的人,天天喝酒难受,巴不得就喝碗青菜汤,那才舒服。
潘宝山和老王回乡政府,在门口遇到了梁延发,他要去县里。
“梁乡长,去县里开会?”潘宝山问。
梁延发满面春风,小声说:“不开会,组织部王部长找我。”
“哦,组织部找好啊,那都是有说法的,怕是要准备干一把手了吧。”潘宝山笑着说。
“谁知道呢。”梁延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他觉得很有可能是组织部要跟他通个气,准备接任夹林乡党委书记职务。
梁延发太得意忘形了,哪里会想到王法泰的态度有点像劝诫,专门跟他谈了摄像的事。
“延发,咱们是老同学,有些话就不拐弯了。”王法泰尽量说得轻松自然,“姜玲进出黄开建办公室的影像,做不出什么文章,那件事以后你就不要再盯了。”
梁延发一愣,“法泰,黄老邪跟姜玲的关系很明显是不正常的。”
“黄开建有解释。”王法泰慢条斯理地说,“他找姜玲到办公室,是为王涵办事的。”
“王涵?”梁延发问。
“对,就是冯县长的秘书啊。”王法泰说,“王涵有个亲戚,想揽下夹林乡农桥改建的工程项目,专门找黄开建说过。黄开建答应了,又受王涵委托,看看工程款项的运作,所以他找财务所的会计姜玲,问农桥改建的专项资金是怎么操作的,能不能顺利拿到钱,否则揽下工程赚不到利润,那就白忙活了。”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那没办法,不相信他说的不真,但并不能证明啊。”王法泰说,“还有,黄开建开始就摆明,是为王涵办事的,如果要是追着不放,怕是要牵连到王涵,你看那样合适?”
梁延发一下就明白了,没吱声。
“延发,我看你就不要再有想法了。”王法泰缓缓地说道,“黄开建呢,他在夹林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是要调走的,犯得着跟他再较劲?再说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要是把黄开建给弄得没有退路,没准他会盯着你干点什么事出来。”
王法泰这么说有目的,是提醒梁延发他屁股上也不干净,万一黄开建要较真闹腾,也不省心。
梁延发当然知道,不过嘴上不能服软,“咋了,难道我还怕他黄老邪发疯不成?”
“不是说你怕他,而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王法泰说,“延发,刚才我说黄开建要调走,你反应不大,看来你早已知道。”
“我不知道,刚才是在想要不要听你的,不跟他追缠被摄像的事。”梁延发看了王法泰一眼,道:“法泰,黄开建要被弄到哪里去?”
“好像是农业局,还没最后定下来。”王法泰说,“农业局有什么用?不痛不痒的,尴尬着呢。”
梁延发有点失望,他觉得农业局虽然不是很好,但也不太差,黄开建到哪里也不受罪。不过那些无所谓了,现在要弄清楚的是,自己能不能当上夹林乡党委书记。
“法泰,那咱们夹林乡的一把手……”梁延发试探着问。
“哦,那个位置熊书记另有安排。”王法泰知道梁延发的心思,但这事也绕不得弯子,只有直说。
梁延发一听,顿时心一寒,从头顶凉到了脚后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