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灵知道裴母是关心她,但是就像裴母担心她一样,她同样担心着裴珩,在魔都至少能第一时间从报社知道他的消息。
她坚持要去魔都,裴母劝不住也只能随她,临行前将吴城的房产等等文书一并交给她。
叮嘱她遇到困境就将那些产业卖掉救急,不要舍不得。
这是对黎灵极大的信任,黎灵大为感动,用力抱了抱裴母,裴母眼角湿润,一把推开她。
“快走吧,再不走我就反悔了。”
黎灵也想到魔都可能会陷入战乱,没有带弟弟一起,将他托付给裴珩父母照顾。
令她没想到的是,战乱会来得这样快。
她刚到魔都的第二天,便前往报社向王主编了解裴珩的情况。
王主编一脸歉意地说道:“裴珩是前天出发前往北平的,那边情况复杂,通讯基本瘫痪,我也只能等他联系我,并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好吧,不知道就不知道,她只管等着就好。
裴珩一定会回来的。
黎灵在心里安慰自己,在裴珩的小公寓住了下来。
这里有电话,王主编可以随时打过来。
晚上担心裴珩的安危睡不着,索性披衣下地打算找本书看看。
却听到远处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紧接着楼下马路上便是一片奔走哭喊的嘈杂声。
她推开窗子让声音更清楚一些。
“不好了!炸死人了!”
“敌人的飞机来了!快跑啊!”
魔都继北平之后迅速沦陷。
黎灵坚持等了两天,通讯设施被炸毁,电话打不通了,每天冒着遭遇飞机轰炸的危险,跑去报社打听裴珩的消息。
每次却都能听到王主编在骂人。
骂敌人残忍,“竟然对全城范围无差别轰炸!这是严重违反国际法的!这是屠夫行为!”
“我们要请求政府,向国际法院起诉敌人!”
也骂政府。“魔都附近驻军不少于数十万,竟然连一颗还击的子弹都没打出就撤退了。”
“这些?蠹,卖国贼!”
黎灵能理解他的心情,也想提醒他,指望那些上位者拯救是没用的。
巴掌打在身上才知道痛,是最粗浅的道理。
北平也好,魔都也罢,沦陷与否都不影响他们升官发财,他们自然不会愿意打仗。
裴珩一直没有消息,黎灵想继续等下去。
奈何魔都被敌人的飞机连续轰炸了三天,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百姓能逃的也都差不多逃了。
黎灵只得先回吴城。
吴城的情况比魔都好一些。
却也没有好多少。
百姓都在担心,哪一天吴城也被战火波及,一部分逃往内地,大部分还在观望。
大批难民从魔都涌入吴城,造成物价飞涨。
好在管家老成,裴家原本有两间粮米铺,仓库里存放有一些粮食。
管家在听到魔都沦陷之初,就让人把粮米铺关了,仓库里的粮食留在一小部分,大部分运回大宅藏在地下室里。
黎灵到来之后,管家悄悄把粮食的事告知她。
叹息道:“不是我心狠不同情那些难民。”
“太多了,救不过来,根本救不过来,只能先保全我们自己这些人。”
黎灵又问他,为何不把仓库里的所有粮食都运回来,要留一小部分在那里。
管家说道,“毕竟铺子开在那里,谁肯相信一点存粮没有?搬家了仓库,就将祸事引到家里来了。”
黎灵觉得管家是有大智慧的人,给予他真心的肯定。
管家老脸一红,连连摆手。
“不怕少奶奶笑话,这些话都是我老婆教我的。”
“她可是读过书的,要不是车祸撞断了腿,也不会嫁给我这个糟老头子。”
黎灵对管家的老婆十分好奇,提出方便的时候想见见她。
管家谦虚地说道:“哪里当得起少奶奶去看她,承蒙夫人照顾,给我们两口子在后院分了间房子住,她平时就在家里侍弄些花草,我这就叫她过来。”
“还是我过去吧,正好我也喜欢花,可以和嫂子多交流交流。”
黎灵考虑到管家嫂腿脚不灵便,主动去后院看她。
却见小屋前,一个三十来岁,容貌清艳乌发浓密的女子,神情恬静地坐在小板凳上,给月季花剪枝。一举一动都像画一样美好。
女子感受到黎灵的目光,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黎灵心里狠狠抽动了一下。
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奚洛儿。
莫非奚洛儿和裴珩的缘分是从这一世纠缠在一起的?
也不对呀,看奚洛……管家嫂的年纪至少有三十了,比裴珩大了好几岁,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管家给两人做介绍,管家嫂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向黎灵问好。
“我腿脚不方便,并不去前面,还没见过少奶奶呢。”
“一直听我当家的说少奶奶温和宽厚,盼着什么时候能见您一面呢。”
话说得很得体,符合下人的身份,又不会显得过分殷勤。
黎灵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后世如何暂时不去考虑吧,总不能把还没发生的事怪到管家嫂头上。
希望只是她想多了,管家嫂出现在裴家只是巧合。
北平沦陷,魔都沦陷,政府面对各界压力,终于出面向敌人提出抗议。
同时调派物资救助难民。
只是物资原本就不多,再加上层层官员中饱私囊,分到百姓碗里的只有薄粥。
好在此时刚入秋,天气尚可,否则难民饥寒交迫,更不知要添多少孤坟。
但是并不只有温、饱两件事。
难民中有大批孤儿,政府无力全部解决,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黎灵每次出门都能遇到好几个,有时实在看不下去,出门时带上几个饼子,分给孤儿吃。
可是这点食物不但没救到孤儿,反而引起身体强壮者的抢夺,孤儿被打伤也不敢言语。
黎灵考虑了几天,再遇到年纪幼小的孤儿,便带回大宅扶养。
管家不免担心。
“少奶奶是菩萨心肠,只是我们的粮食也只有那么多,战事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止……”
黎灵知道他的顾虑,其实她也在担心这个。
但是又实在做不到对孤儿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