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州整个人都傻了。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谢汪竹?”
陈晚星点头。
陈晚星成为赵州的护工之后,尽心尽责,她自己其实想不明白,赵州怎么就喜欢上了她?还把她幻想成自己不存在的女儿?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赵州。
她本来是想拒绝的,因为她不想上班期间,掺杂私人情感。
说得通俗点,她只拿护工这一份工资,就应该只做护工这一项工作。
配合赵州演戏,给他提供情绪价值,这不是她的工作内容。
要她拿一份工资,干两份工作,她才不愿意干呢。
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拒绝赵州。
护工的工资很高,比她以往做服务员收银员之类的普通工作要高上一倍不止。
所以她很珍惜这份工作。
尤其是幸运地被分配护理赵州之后,她更珍惜。
护工工资为什么高?因为大多数人,只有在生活不能自理或者长期卧病在床的时候才会请护工,护工的工作,就是洗衣做饭,端屎端尿,伺候的都是不能动的病人,干的都是脏活累活,所以工资高。
像赵州这种能吃喝住行能自理的人,极少能遇到。
因为这意味着,不用端屎端尿,也不用翻身按摩,伺候上厕所。
工作还是很轻松的。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陈晚星并不是不知道怎么拒绝赵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合理地拒绝赵州。
既能拒绝赵州,还不能让他对自己有意见。
因为赵州如果对自己有意见,随时可以向疗养院申请换了自己。
没招的她,只能回去找汪竹商量。
但是陈晚星没想到的是,汪竹居然劝陈晚星配合赵州。
他把她当女儿,那她就做他一段时间的女儿。
再过不久,阿尔兹海默症就会彻底把赵州变成一个废人。
它不仅会抹除他的记忆,还让他的大脑无法再拥有记忆的功能。
他虽然还活着,但是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所以,他的生命,已经所剩不多了。
拥有一个女儿,体会到女儿的关爱,是他人生最后的愿望。
陈晚星一开始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很麻烦。
但是经过汪竹的开导劝说之后,她最后同意了。
她也没理由不同意,她本身也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
在知道赵州的悲惨身世之后,她甚至还躲到厕所偷偷哭过一次。
“是汪竹让我配合你,让你体验有女儿关爱的感觉的,一开始,我并不同意!”
赵州嘴巴张成了0字形,一脸震惊地看着陈晚星。
陈晚星苦笑,任赵州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一直讨厌的汪竹,居然暗中帮了他。
而且,还不止一次。
陈晚星继续道:“你上次跟他吵架,甚至打起来,回去之后,我跟他打趣,有没有后悔帮赵叔你说过话?你知道汪竹怎么说吗?”
赵州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我以为汪竹会说,当初我就不该同情他,就应该让他带着遗憾走完这辈子。”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说,他甚至没有真的生气。”
“他还反过来安慰我,说人老了,就是这样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个词叫老小孩呢?”
“他说他一点也不怪你,他理解你,因为你不仅仅是个老人,还是个病人,有情绪很正常。”
“他还说,他冲动了,如果还有下一次,他绝对不会跟你吵起来,也不会跟你动手。”
“他让我不要因为他而记恨上你,好好陪你这个可怜人走完人生最后的时光。”
“虽然你一直很讨厌他,但是其实,他一直在为你说好话。”
赵州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长叹一口气。
陈晚星不知道他这口气是什么意思,是后悔还是为汪竹感到不值?又或者两者都有?
他继续拿起烧烤吃了起来。
“一码归一码,他不喜欢你,他骗你是事实,他为我说话,也是事实。”
“他亏欠了你,我欠他一句对不起。”
“只不过,我们都没法还了。”
陈晚星也叹了一口气,赵州倒是人间清醒。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但是陈晚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赵叔,你不奇怪吗?汪竹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替你说好话?尤其是你打骂了他之后,他还愿意不计前嫌为你说好话。”
“难道,他真的是一个内心很善良且大度的人?”
“善良大度个屁!他就是个骗子!”
赵州差点就要把吃了一半的烤肠扔了。
陈晚星又暗暗叹了一口气,即便汪竹死了,赵州与汪竹的隔阂,还是没法解开!
汪竹这个像谜一样的男人,到底哪一面,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赵州喘着粗气道:“我们差点打起来那个晚上,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这难道其中还有故事?
那天晚上,赵州嫌饭堂的饭太硬了,不想吃,她去给汪竹买稀饭。
回来之后,就看到他们扭打在了一起。
但是也只是刚开始打而已。
陈晚星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赵州朝汪竹冲了过去。
陈晚星道:“知道啊,我再晚到几秒钟,你们已经打起来了。”
赵州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在我们扭打在一起之前,我做了什么?”
陈晚星摇了摇头,“那时候,你们不是在吵架吗?你骂他骂得很狠,他也骂你了。”
赵州问道:“还有呢?”
陈晚星又摇了摇头,“没了。”
赵州道:“我朝他吐口水了,吐到了他脸上,你知道吧,往人脸上吐口水,是一件很侮辱人的事。”
陈晚星非常无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赵州继续道:“一百个人里,至少有九十九个人,会因此很愤怒,其愤怒程度,可以让人丧失理智。”
“这九十九个人里,至少有九十八个人想冲上来打人。”
陈晚星道:“汪竹,是那一百个人里不会愤怒的一个?”
赵州摇头,“不,你错了,汪竹很愤怒。”
陈晚星又道:“那他是那九十九个人里唯一一个不会冲上来打人的人?”
赵州还是摇头,“你又错了。”
“汪竹虽然没有冲上来打我,但是他当时看向我的眼神,满含杀意,那个满含杀意的眼神,稍纵即逝,但我还是看到了。”
“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