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我的任务就是接送您,那至少让我跟着一起把您送回到家门口吧。”休伊依然凑了过来,可他说话的时候,看的根本不是奥尔,而是站在奥尔身边的里卡多和克拉罗斯。
——奥尔接受克拉罗斯送他的邀请后才知道,里卡多和克拉罗斯是邻居,他们本来就是一块来的。
“没地方了,先生。”克拉罗斯冷冰冰地抢先说,看向奥尔时,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我们走吧,蒙代尔。”
奥尔没在意这个小插曲,和克拉罗斯他们谈笑了一路,直到回家。
这时候达利安他们也已经下班了,奥尔推开门,看见了一群纺线的男人……
他们知道他回来了,这些家伙就是故意的,不过这场景并没有奥尔认为的那么辣眼睛,是奥尔之前性别歧视了,认真劳作的狼人们还是很帅的。
而且,奥尔能从那些线的颜色上,知道他们变身后的毛色了……
像达利安那样纯色毛毛的狼人比较少,狼人们的毛发里,基本都是白、黑、灰三种颜色混杂的,就只有安卡的毛色有点奇怪,他是黑、黄、白,三种颜色的。只听说过猫和狗有三花的,狼也有吗而且三种颜色的毛不是掺杂着的,而是各色堆放在一起的,数量还十分平均,他是怎么梳毛的或者说是因为他不同颜色的分区很明显,不会掺杂吗
奥尔脑海中浮现了一条毛色像是三色雪糕一样,区域分明的狼。
奥尔对他变身后的样子有一点点好奇了。
“不不不,这不只是我的,还有伊维尔和托马斯的。只有黄色是我的。”他低下头,看起来竟然是有些自卑。
“哦,原来这样啊。”奥尔点了点头,走过摆着一架架手摇纺纱机的客厅,直接上楼去了。
奥尔的身影消失,其他狼人立刻嘲笑起了安卡。
“说了没什么用的。”“先生早就看清楚了你的嘴脸。”“哈哈哈”
安卡翻了个白眼,无所谓地耸耸肩:“刚才一声不吭的混蛋们没资格嘲笑我,至少我还有勇气尝试。”
“别尝试了,安卡,小心真的惹怒了加西亚,直接让你滚蛋。”
“不会的,先生没接受我的引诱,那我对他就毫无威胁。”
“那假如接受你的引诱呢”
安卡却只是瞥了提问的狼人一眼,低头去纺线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假如先生接受了引诱,那当然他也不会怎么样,大家只是像正常的狼人那样生活罢了。
楼下的狼人们其实也都清楚,甚至他们说这些话时,奥尔才刚刚上楼。
奥尔摸着下巴,他压低声音看着一边的达利安:“我最近做错了什么吗他们想告诉我什么”
“没想告诉你什么,他们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和越来越多的血族接触,变成其他血族的‘正常’模样。他们没有想阻止你的改变,但如果你改变了,他们也可以接受。甚至该说,假如你早点改变,那他们也不至于太伤心。”
“人确实总是会改变的,但在某些事情上我是不会变的,那是我的底线。”
“你不变,我也不会变。对了,你今天开的什么会”
这个话回答得可是真有技术性,达利安的意思到底是两个人都不会变,还是他不变的前提是奥尔首先不变呢不过这个问题没必要纠缠,因为这两种回答都没有毛病。
奥尔跟着达利安转移了话题,他思考了一下,回答:“茶话会吧。”
“”达利安老爷爷问号脸,“不是说可能是炸弹客的会议吗”
“对,但至少给血族的卷宗里,
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人类那边自己聚在一边,谈论案情,让我们吃吃喝喝就好了。所以我今天晚上在那边吃了满满一肚子,你们呢晚上吃的什么”
“去食品厂那边买的炸鸡,我们自己炸了猪油渣,烤面包、炸鱼和香肠。”
“蘸着麦芽糖吃”这个麦芽糖就是纯的麦芽糖,不加一点其它材料的。听着这个菜单奥尔就觉得腻,但这对狼人们来说却是吃不腻的大餐。
“嗯。”
“蔬菜呢”
“呃……汤里有。我们做了蔬菜汤呢。”达利安少有地躲开了奥尔的视线,显然这回答实在是让他心虚。
“跟我下楼去,没蔬菜至少吃点水果。”
“唉,好吧。”
这些家伙这么喜欢吃甜食,但是竟然不喜欢吃水果,简直莫名其妙。
奥尔盯着狼人们每人苦着脸啃完两个橘子,坐在下面算了一会账,随着夜色降临,他和达利安重新上楼了。
他们卧室的窗户开着,狼人和血族都不怕蚊子,苍蝇这种东西在奥丁长大后,基本绝迹,都进了它的嘴巴。天色已经暗了,两只普通鸦鸦窝在它们垫着稻草的盆里,已经入睡了。银色眼睛的奥丁站在窗台上,对着夜色张开翅膀。
第一次看见它这样时,奥尔还觉得它很霸气,后来看多了,完全不知道它到底是在干什么,有什么用,奥尔就直接把它的这种行为归类为犯傻了。
撸了一把乌鸦,洗漱后,奥尔躺下了。随后躺下的达利安没有关灯:“还是有点发现的”他问奥尔,因为从奥尔的表情上他能知道,他其实还是一直记挂着这个案子的。
“我怀疑……这人是个管理档案的官员,或者至少和某个能接触到档案的官员关系密切。”
“因为他炸弹安装得太精确了”
“是的。但这很好猜,所以三年前的警方,应该就已经筛查过相关人员了。但依然没找出炸弹客来,这就说明要么这个人的职务很高,要么他是通过其它的途径……”
“啊啊啊——!!!”女性的凄厉惨叫声,突然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而且这声音没停,她一直在叫,越来越凄厉,难以想象,发出这样叫声的女性,正在遭遇着什么样的事情。
这条街有大半条上住满了警察,很快所有警察就顺着惨叫声找到了那户人家。
奥尔和狼人们的速度虽然快,但总不能在街道上上演残影式奔跑,所以他们到时,还是比两边的邻居慢了一步。
一位年轻女人被从楼里抬出来,她不再惨叫了,但也已经奄奄一息,她双唇肿胀,嘴巴张开,嘴唇周围的皮肉呈现一种极其鲜艳的嫩红色,就像烂光了外皮的肉,两只严重充血的眼睛彻底看不出原本的瞳孔颜色,但剧烈的痛苦依然让她伸着手,向四周抓挠着。
另外一位年纪更大些的女性在边上呜呜咽咽的哭诉:“柏特娜,我可怜的外甥女,你可真傻。你为什么要喝硫酸我们总是有办法打胎的。”
于是情况立刻就清晰了,那位年轻女孩很可能被某些坏小子欺骗,偷尝禁果却没能得到一个体面的婚约,她可能是光明教的信徒,光明教禁止打胎,她又不敢向家人倾诉,让他们带着她偷偷去那些小诊所,于是不知道从哪听见的荒唐想法,弄来硫酸喝下去,想要杀死孩子,可却先狠狠伤害了自己。
女孩挣扎的手垂落了下来,抬担架的男人看到这情景,摸了摸她的脉搏,很冷漠地说:“她死了。”
“哦!柏特娜!!!”那位姨妈立刻冲了上去,跪在女孩尸体的旁边,哀哀哭泣,“傻姑娘,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
爱看热闹的人依然留在周围,对着女孩指指点点,偶尔有暗示着什么的窃笑响起。大部分则在准备离开,
有些慈善的人对着女孩的遗体祈祷,还有人过来询问这位伤心的姨妈,是否需要帮助。
“谢谢,不用,我、我有我的侄子们来帮忙,没事的。我们能撑过去。”
匆匆赶来的警察们原本也要离开的,但他们临走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奥尔,于是就都停下了脚步。奥尔皱着眉,若有所思。
这位娃娃脸警探最早被警察们注意到,是因为在暴乱中,他和那些天降的怪物们一样能打,后来是怪物们对他特别的态度,接下来他的表现说明了他很能破案,然后……就是现在每周多出来的薪水,谁都知道,那是他卖炸鸡给大家带来的钱。
奥尔走向担架,刚才抬担架的男人想要阻拦,但立刻被警察们肥壮的身体挡开了。于是,奥尔走过去,握住了女孩落在地上的手。她的手腕上有明显的淤青,怎么看都是被一只大手紧握住后留下的,另外她的胳膊上还有其它的青紫,也像是殴打导致的。
“可怜的,柏特娜,她在挣扎……一直在挣扎……”看着奥尔举起来的胳膊,这位女士哭得更厉害了。奥尔站了起来,但他没走,而是走到了担架的下方死者双脚的位置,一把抓住了盖在死者身上的床单。
这举动可以称之为无礼,那位女士也立刻扑上来制止,同时大叫了起来:“你干什么!你怎么敢打扰一个死者的安息!警察!警察在哪!快抓住这个无礼的人!”
奥尔匆忙之下根本没穿红色制服外套,只在上身套了一件衬衣,除此之外还穿着睡裤,拖鞋,他很容易被误会成是周围的邻居。
“我就是警察。”奥尔粗暴地推开了她,她跌在地上,立刻看向自己的两位侄子,结果发现他们在至少两位数警察的围观下,根本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女人凄厉地大叫起来:“救命!发发慈悲吧!我们是光明神虔诚的信徒!有人要亵渎一位可怜女性的遗体!”
她的喊叫确实引来了一些有正义感的人,可还没等他们行动,奥尔已经掀开了死者身上的床单,那下面盖着一双伤痕累累的脚。
“这位女士,请冷静下来,解释一下你外甥女脚上的伤痕”
“她太疼了,在地上打滚,可能是那时候被磕碰到的。”
“这种痕迹也是磕碰能弄出来的”她的左脚脚踝上有一圈一公分宽的伤痕,伤痕出血破皮甚至有些地方化脓了,外行人也能看出来,这是戴着镣铐之类的东西磨出来的。所以那些正义感的邻居在看见女孩的脚踝后,立刻闭上了嘴。
女人仿佛很吃惊地瞪大眼睛:“您……难道您在怀疑我谋害我的外甥女神啊!我确实锁住了她,但那、那是因为她要与那个男人私奔,一个……一个劣种!”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看了一眼达利安。
“啪!”奥尔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劣种就是诺顿帝国人对南大陆土著人的蔑称,是一种很肮脏的脏话。
奥尔这巴掌还是收力了的,只打掉了她的两颗牙,打得她半张脸飞快肿了起来,至少没把她的头直接打爆。
“有谁知道这位小姐最近的情况”奥尔问那些邻居——现在围观的人数再次变多了。
“她叫柏特娜乌里克。”
“乌里克先生两年前去世的,他去世后几个月,森切女士来了。”
“好像……有两三个月没见过她了。”
邻居们的发言倒是很踊跃,十几分钟后,奥尔很快搞清楚了死者和她姨妈的情况。
柏特娜乌里克早年丧母,两年前父亲也去世了,一个独身的女孩继承了一笔对普通人来说十分丰厚的财产。这里住的人,以开通的白光教教徒为主,街对面又是警察局,没出现打上门欺压一个孤女的情况,所以虽然失去了父亲,哀伤又孤单,但至少她不愁吃穿而
且很安全。
一年半前,自称是她姨妈的安娜森切来了。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住进来的,最初她只是说知道女孩独自一人很关心她,所以不时带着东西前来拜访。
就这么拜访了四五个月,她获得了乌里克小姐的信任,住进了宅子里。一开始邻居们还总能见到她们俩,森切女士经常带着乌里克小姐出去玩,或者郊游或者听歌剧、参加酒会、看商品展览会之类的。
“……那时候她们就像是一对关系很好的母女。”
“森切女士说乌里克小姐病了。”
“她的侄子们来了,说是来帮忙。”
“我之前还以为她是因为暴乱躲在乡下没回来……”
如果只是一天一天的过日子,很多事情是难以注意到的,但现在复盘过去,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说完,不需要奥尔提醒,就已经发现到了不对劲。
警局所在的马蹄街十分宽敞明亮,是鱼尾区唯一一条晚上会点亮路灯的街区。街道两边的房屋仅以外形来说,也并不比梧桐区中产的好房子差。
虽然去年上半年鱼尾区发生暴乱,但即使情况最糟糕的时候,暴乱也没有波及到这里。
到现在不过两三个月过去,人们已经彻底看不见暴乱的痕迹了,经常能看见年轻的淑女们,举着颜色鲜艳的阳伞,三两相伴,在街道上散步,偶尔还会有年轻先生们在一边陪同。
这里社区的邻居之间,也有不错的交情。只不过是普通住户,他们对于警察一般还是远离的,所以奥尔还没遇见过邻居拜访的事情。
乌里克小姐因是一位单身的小姐,所以与她交往需要注意的更多。再加上有暴乱那件事夹在中间,很多人都没意识到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位小姐,大多数的事情都是她的这位姨妈出现了。
森切女士想辩解什么,但是她肿胀的脸,刚掉了牙的嘴巴,让她痛苦无比,根本发不出一个词。
“我们要进入这栋房子里搜查,为了表示公正,我们希望有两位男士能跟我们一块进去。”奥尔说。
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不一会儿,有两位先生被推举了出来。一位是刚来的老先生,他的白胡子修剪整齐,眼睛并不浑浊,而是充满着岁月沉淀的冷静。另一位也是沉稳的中年绅士,略有些发福,但并不肥腻臃肿。
他们都不是看热闹的闲人,从周围人的态度就能知道,他们在社区里颇有威望。
奥尔、达利安,另外两位巡警,还有这两位被推举出来的代表走进了乌里克家的房子。
森切夫人立刻站了起来想阻止,她不能说话,但她的行为让她的两个侄子立刻也动了起来。
“你们不能进去!”他们一边反抗,一边大声喊叫,于是被警察按住了。当众人走进那栋房子,森切夫人瞬间失去了力量,滑坐在地上,颤抖了起来。
“看她的样子。”
“乌里克小姐真的是被谋杀的。”
“可怜的姑娘。”
“假如她正和一个……私通,那就该杀了她!”
人们窃窃私语,多数同情乌里克小姐,但也有几个声音指出担架上的女性有罪,所以她该死。
“有人出来了!”
出来的是老先生,他被一位巡警搀扶着,满脸冷汗,唇色发白,刚出了门他就坐在了门口的石台阶上,痛苦地喘息着。
片刻后,当他缓过气来,立刻指向了森切夫人:“你是一位恶魔,女士,你是恶魔。”
他的修养让他没办法咒骂出太肮脏恶毒的词语,只能反复地说着“恶魔”。
“您看见了什么,赫布斯特先生”
“发生什么了,赫布斯特先生”
很多人立刻垫着脚尖朝前挤,组成人
墙拦住他们的警察被挤得连连后退。
老先生摆了摆手,过了一会,他杵着膝盖站了起来,走到可怜的死者身边,对着她鞠躬:“神会处罚罪人,会给无辜者以公正的。”
老先生为乌里克小姐重新盖好了被单,然后便站在了她的身边,就如一位护卫的骑士。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其他人也走出了房间。另外一位巡警搀扶着微胖的中年先生,他比老先生的情况看起来只是稍好,但同样满头是汗,眼中含泪:“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魔鬼!你该下地狱,女士!”
他们发现了什么
从进门开始,那房子的情况就不对,太整齐了。
紧挨着门口有一个放着花瓶的小桌,那上面的花瓶位置都没有挪一下,门厅里会客的椅子也都端端正正地围绕在桌子旁边。
假如家里突然发生了自杀情况,有人危在旦夕,匆忙急迫中的一家人,连家具都不会碰歪
上楼之后,本该是乌里克小姐的房间,放着的却是森切夫人的衣服——乌里克小姐比森切夫人要高半个头,而且身材苗条,森切夫人的身材则丰满很多。
然后,达利安说:“我发现了另外一个地方有些不对。”其实他是用闻的,而且一进来就发现,并且与奥尔对了眼色。
他们回到了一楼,打开了应该是一楼盥洗室的地方,这里边倒是没有什么味道,但景象却有些吓人。马桶旁边的地面上放着稻草的床垫,一边的墙上钉着一副脚镣,有一面墙壁上都是用血写下的计数符号,还有血手印,一根横杆,四个竖道的那种。
房间里到处都是飞溅血液,这说明有人在这里被长期地殴打,房间的角落更有一滩还未曾彻底干涸的浓郁血迹。
刚看了一眼盥洗室内的场景,老先生就受不了了,必须出去透气。
中年人虽然一直坚持着没有离开,但也不敢踏近一步,他靠着门框,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房间中的惨况,只要有空就在胸口画一个圆祈祷,当他们要离开时,他吐气的声音重得像是一头牛。
一切很确定了,森切夫人和她的两个侄子有罪。
警局的马车已经过来了,犯人被押了上去,乌里克小姐的遗体正要被抬上去,那位老先生忽然叫住了奥尔:“请问,先生们,你们要如何安置柏特娜”
“我们会和教会联系,再从她的财产中取一部分,为她举行一场葬礼。”
“那么不知道你们是否可以把这件差使交给我我的妻子和儿媳会为她打理好,我会为她买一口棺材,她应该被安葬在她的父母身边……”
“也算上我。”中年人擦拭干净了汗水也过来了。
还有一些听到的邻居,同样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