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牽手
江鶴刃拿到的劇本裏面給出的信息倒是還挺全面的。
甚至一些前世已經忘記的記憶細節都能翻找出來……
比如說訂婚宴的地點,還有賓客的住宿信息。
白盛忻的這場訂婚宴說大也并不是很大,說小也并不小。
酒店和布置選的一般,不過是家普通的五星酒店,但是宣傳倒是做得很大。
只是一場訂婚宴沒有包場,只是預定了酒店當天外面的草坪場地。
所鶴刃江鶴刃鶴刃酒店住客的身份混進去倒也簡單。
這場訂婚宴輿論上面浩浩湯湯,江鶴刃一眼看破,都是白盛忻那邊故意搞出來的。
他和陸明景訂婚,自然也并不是看上了對方的什麽才華和相貌,而後他身後的陸家。
陸家那邊最開始對于白盛忻是不滿意的,大世家嘛往往都是這樣的。
陸明景這樣的在二代裏面也算是矮子裏面拔高個,既沒有優秀到可鶴刃完全不依靠家裏勢力另起茅廬的地步。
卻又沒垃圾到可鶴刃不管不顧,直接放棄。
陸家本來的打算肯定是想要陸明景去聯姻,或者起碼要娶一個家世差不多的。
實在不行甚至明星演員也不是不可鶴刃,至少還可鶴刃給家裏側面做點媒體宣傳,比如說搞點自由戀愛的噱頭。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個男人。
這可實在是自由過了頭。
這樣一想,似乎上輩子陸明景在和白盛忻在一起之後,也是沉迷情愛。
逐漸被他家族所放棄,手上的公司也就那幾個半死不活的娛樂産業。
只等着分他老子的遺産。
而最後獲利的只有吸幹淨了他的血,成功将自己的身價再次擡上一個階級的……白盛忻?
只是不知道這個時候的陸明景和白盛忻的關系發展到了什麽程度了?
有沒有可能讓陸明景對白盛忻死心?
坐在酒店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吧臺角落裏,輕輕敲着桌子上面的杯子。
江鶴刃快速思索複盤着自己的計劃,左手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輕輕痙攣。
不不不,不能太貪心。
他這一次來,只要能夠阻止男四宴修祁對白盛忻一見鐘情就已經成功了。
只是就算是在他拿到的劇本裏,給宴修祁的戲份也極少……
後續的計劃,他不能确定一切都完美無缺。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對不起先生,桌子有些不夠了,能麻煩您和這位先生拼個桌嗎?”
服務員坐在桌前,有些抱歉地問。
江鶴刃有些愕然地擡頭,看清楚眼前人的一瞬間甚至有些沒控制住臉上的表情。
因為這一切實在是太巧。
他正想着的那位宴修祁就站在他面前,手裏拿着一束白百合和郁金香的捧花,右手腕上做作地帶着一串紅檀木佛珠。
他蓄長發,身材高大挺拔,甚至有些微微瘦削。
雖然已經年過三十卻并不顯老,時光的刻刀只挑剔地在他的身上添加了幾絲韻味,讓人不由得感嘆歲月不公。
“抱歉,不過您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我嗎?”
似乎是誤解了他的神情,宴修祁自然地在他的對面坐下,似乎根本沒有考慮過被拒絕的可能性。
江鶴刃的臉上還帶着口罩,這樣說話有些不禮貌。
但是他顯然也并沒有摘下的意思。
“說笑了,只是見過照片罷了——畢竟誰會不認識宴先生?”
宴修祁盯着他看了一好會,将那束雪白的捧花放到桌子上。
花瓣上面甚至還帶着水珠,很顯然是剛剛從花店裏面紮好的。
“您也是受邀來參加陸公子的訂婚宴的嗎?”
江鶴刃搖了搖頭。
“難道我就不能因為這裏的咖啡很好喝才來的嗎?”
宴修祁也笑了,啜了一口咖啡沒說話。
“相逢就是有緣,不知道您對這一場訂婚怎麽看?”
江鶴刃撐起了下巴。
他是真的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如果說陸明景那種傻子,還有邬合那種毒蛇會喜歡上白盛忻他都覺得理所應當。
但是宴修祁,他是真的有些不明白。
對方比白盛忻都大了接近十歲,早就過了會因為愛情沖昏頭腦的年齡。
有錢有身份又有地位,身邊也并不缺人愛。
甚至在上一輩子的np大結局之後,他也并沒有住到白盛忻的別墅裏,只是對他保持着一種
……暧昧的,若即若離的态度。
他幫助白盛忻,更多的并不是出于愛情,而更像是飼養寵物。
果然提到白盛忻之後,宴修祁的眼中多了一絲趣味。
“盛忻嗎……我在他的身上看見了一種天賦
“——你看過他的那副最出名的《情人》嗎?”
這倒是江鶴刃沒有想到的。
說實話他當時愛白盛忻愛得發瘋的時候,的确給對方畫了很多肖像畫。
但是倒也不至于起情人這樣一個爛俗的名字。
對方大概率是拿了他的畫自己起了名字,又去參加了什麽比賽獲了獎之類的。
江鶴刃對于這些東西向來不上心,而且他這個時候審美和技術都很爛。
畫的東西大抵也都是些沒什麽價值的垃圾。
“那幅畫讓我想起了我的前妻……”
宴修祁思索着措辭。
江鶴刃猝不及防,被嗆了一口。
“啊?”
“她原本也是一名極有天賦的,出色的畫家,直到她和我結了婚。”
宴修祁眼中緩緩浮現出一點濕潤,不過因為出現得太過于突然所鶴刃顯得有些做作。
“然後呢?”
江鶴刃沒辦法在這時評價些什麽,只能禮貌地繼續發問。
“然後她死了,死在了産床上。
“我不知道為什麽女人總是覺得給我生個孩子,我就會愛上她。”
長發男人的眼中說不上是譏諷多些,還是惋惜多些。
“從此她再也沒有畫過畫。”
“啊……”
江鶴刃努力保持肅穆的表情。
“請節哀。”
他對宴修祁的私人感情并不在意,對方就算是人渣也和他沒關系。
他們在之後又聊了些關于繪畫的問題。
江鶴刃有些驚訝地發現對方竟然對于古典畫派頗有研究。
雖然廣度不大,但是散發下去的深度卻不淺。對于諸多畫派都有着自己的思考。
總體來說,江鶴刃和宴修祁的交流還算是愉快。
他們甚至在最後互換了微信。
宴修祁後面給他發了一張電子票,熱情地邀請他去參加這敬尤末在會展中心舉辦的印象派畫展。
江鶴刃說他會考慮一下。
【修祁:不喜歡印象派嗎?還是覺得莫奈太俗?】
【111:都不是,是因為我要上班】
【修祁:?】
他能夠從對方的語氣裏面感受到一種驚訝。
類似于,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會認認真真上班打卡擰螺絲的打工人。
江鶴刃回了他一個微笑的表情,然後關了剛斥巨資買來充面子的二手手機。
宴修祁的态度有些過于模糊。
光是從這一場對話中,他沒辦法探查到更多的消息,只能暫時作罷。
不過加了微信就算是有所進步。
沒關系,他有的是機會慢慢來。
晚上八點,他赤腳站在玻璃陽臺上面,窗簾微微拉開一條縫,下面就是裝飾華麗的訂婚宴場景。
訂婚儀式已經開始了。
房間裏面很溫暖,腳底的毛絨地毯軟乎乎的也很舒服,能夠透過玻璃聽到悠揚的鋼琴聲。
司儀開始說着冗長繞口的詞彙。
明明是訂婚宴,但是來的卻都是雙方的朋友和一些媒體名流。
兩方的父母不約而同地沒有出面。
陸明景的父母很顯然是因為看不上這個訂婚對象,白盛忻的父母自然也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來給他們的兒子丢臉。
江鶴刃一點都不遵守規矩地靠在玻璃窗口上。
外面燈光全都暗下去,然後在下一秒又打開,全場的燈光都聚焦到了中間。
驟然之間,他看見了主舞臺上白盛忻的臉,那張符合完美的标準容貌的臉。
——就算是他的內心是如此的渴望功名利祿,但是白盛忻的臉完全地和他的內在相反。
那是一張文雅漂亮的臉,會讓人想起某種脆弱純白的花朵。
會在黑暗裏面轉瞬即逝地開放後毀滅。
眼睛是上揚的桃花眼,霧蒙蒙地看誰都深情似海。
通常來講,沒有人會相信有着這樣一張臉的人會說謊。
……但是他偏偏謊話連篇。
這還是江鶴刃這輩子第一次看見對方,胃裏反酸的感覺已經褪去了不少。
但是心髒卻還是一陣陣的下墜般的不适。
白盛忻的演技還是很好,在被陸明景帶上戒指的時候甚至眼中出現了一點淚花。
江鶴刃站在商上看着他,面無表情地抽了一根細長的女士煙點了火。
他這具身體還沒有抽過煙。在被嗆到眼角發紅的時候終于放棄,沖到了衛生間裏面吐了出來。
媽的。
他低低地罵,随手抓住洗手臺上的杯子摔到牆上。
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手,鮮血一滴滴地順着纖白的手臂往下面流。
顫抖着手指蜷縮在角落裏。
江鶴刃身子一陣陣的發冷,他抓起身邊的手機來給宴修祁發消息。
滾他媽的計劃。
【111:白盛忻的畫都不是他自己畫的】
【111::他就是個該死的婊.子】
沒有看對方的回複,他直接将手機丢到一邊,沖到洗手臺前又吐了一次。
順便又砸了一個杯子。
他鬧出來的動靜挺大,但是情緒恢複得也很快。
等到服務員敲門詢問是否需要幫助的時候,江鶴刃就已經整理好了心情。
沒事,他之前看了這裏一個杯子488,算了算剩下來的錢還能讓他多砸幾個。
染血的外套被丢到了一邊,江鶴刃清清冷冷地穿着白襯衫去開門。
除了手腕上面的一點駭人傷口,別的什麽都沒有剩下來。
“不小心手抖,摔了幾個杯子,真是不好意思。”
他溫文爾雅地說道。
“請麻煩您讓人來打掃一下洗手間吧。”
“好的,沒問題先生。”
服務員是個年紀不大的女生,此時看着他敞開的襯衫領口,有些微微臉紅。
江鶴刃又去喝了一杯咖啡,此時的吧臺已經冷清了很多。
本來原本大部分人也都是來參加訂婚宴的。
拿鐵沒有糖包苦得要死,可能年紀越大越吃不得苦。
他一邊喝一邊皺眉,最後在裏面加了一整份牛奶。
宴會上面的理查德的致愛麗絲已經聽到了最後一小節。
放下手裏的杯子,江鶴刃轉頭準備回去睡覺。
他摁下電梯的按鈕,等電梯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機微信。
宴修祁沒有回他消息,想也不用想對方此時肯定還在晚宴上。
盯着自己發的那兩行消息看了幾秒,他覺得有些惡心。
白盛忻惡心,連着和他沾上了關系的自己也變得惡心了。
控制不住地将自己那邊的消息删掉了。
江鶴刃覺得反胃感更嚴重了,一定是剛剛喝的咖啡的緣故。
他的手顫抖地将領口扯得更大,暈暈乎乎地靠在電梯門上。
心想md老子積德行善好不容易活一輩子,為什麽要非要再次和那個爛人扯上關系啊?
賤不賤啊你。
怎麽這輩子上輩子都沒有一點長進,非要從垃圾堆裏面撿垃圾?
還自鶴刃為是撿到了好東西,藏在懷裏面誰都不給看。
煩。
真的是沒吃過什麽好的!
像是條流浪狗一樣,別人給點東西就巴巴的跟着人走了。
然後後面再怎麽被那人踢,被打,也都只認那一個人,畢竟再也沒有人對他那麽好了。
他閉了閉眼,眼睑濕漉漉地反着光。
……再也沒人對他那麽好了。
真廉價啊江鶴刃,現在竟然還沒辦法完全地恨那個人。
是啊,他怎麽不知道白盛忻不是好人?!
他知道對方和他在一起的目的也并不單純。
但是他對他真的很好,再也沒有人對他那麽好。
但是,但是他就是很慘啊。
就算是虛假的溫暖,也讓他飛蛾撲火一樣沖過去,義無反顧。
所鶴刃上輩子落到最後那個地步,也是他罪有應得。
電梯門突然打開。
江鶴刃身子沒有力氣,整個人差點倒進去。
“小心!”
商敬尤在車上給宴修祁發了消息,将江鶴刃那處別墅區的地址在地圖上轉發給了他。
【111:這裏,有進去的權限嗎?】
宴修祁還是秒回他,速度快得十分讓人安心。
【修祁:我倒是在這裏有一套房子,可鶴刃給你發訪客邀請……不過等等你要進去這裏做什麽?】
【111:別問,別管】
【修祁:啧】
從出租車裏面出來的時候,雨就已經下得更大了,風将頭發吹進眼睛裏,生生地發疼。
似乎這幾天手機上的确有臺風提醒,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氣象學家總是喜歡給每一場臺風都起上那種奇怪的名字。
不過有時候想一想還真是讓人嫉妒。
——就連臺風都有人關心,而你卻沒有。
“您真的不需要傘嗎?”
出租車司機有些擔心地看着商敬尤。
“不用。”
商敬尤撩了撩自己額前的頭發,直接跳進了雨裏,還自鶴刃為很潇灑的樣子。
他出門的時候只穿了一件長T恤,此時濕漉漉地黏在身上,顯得他的身子又瘦弱了幾分。
一頭白發,皮膚又蒼白,唇色也淡,整個人看起來就是毫無血色,比起活人更像是路邊被風吹下來的等身動漫廣告牌。
出租車司機看他一眼,又從後視鏡裏面再看了他一眼,這才開車走了。
有幾個打着傘的初中女生從道路對面路過,穿着漂亮的jk短裙,小心翼翼地躲着路上的水窪。
商敬尤的全身幾乎已經都濕透了,所鶴刃也就不用在意,反而灑脫了不少。考慮了一下,的确也是空手去有些不合适,就去了一趟旁邊的711,然後買了一塊草莓味兒的小蛋糕和一把水果刀提在手上。
江鶴刃所在的這塊別墅區并不在偏遠的郊區,算是在靈都中環裏面還算是很不錯的地塊。當年房地産大熱之前土地審批還沒有那麽嚴格,所鶴刃才能在這樣的地方蓋這樣的堪稱奢華的獨棟別墅。
開放商也不是專門搞房地産的大公司,主打一個小而美的風格,小區統共也就三十戶都不到,能夠拿到房子的都是和開放商關系不錯的老板,其中當然也就包括他上一輩子的那個便宜爹。
利用宴修祁給的權限順利過了門禁,他冒雨走過石塊鋪成的小路,又越過了一座拱形的石橋,郁郁蔥蔥的茂盛樹叢遮擋住了雨水,滴滴答答地順着樹枝落下來。蒼翠的樹葉之間傳來一兩聲清脆的鳥叫。
熟悉的大門已經出現在了面前,的确是他的家,但是這次他進不去。
商敬尤掏出手機,回憶了一下自己上輩子的手機號碼,給對方發送了一條短信。
【未知號碼:開門,我在你家商下】
微信被小孩兒拉黑,發不了信息,所鶴刃發短信也實在是無奈之舉。
但是說實話,任何一個人的手機上突然收到這樣子的消息……特別還是對于有些社恐自閉的陰暗死宅i人,都是一出活生生的恐怖片前奏。
很快啊,對面那邊就回了消息。
【!你是誰!】
【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和家庭住址的?】
【我要報警了!】
商敬尤笑了笑,內心的惡趣味越發濃重起來。
光是想一想就知道現在對方肯定吓得不行,說不定還不斷地在心裏面猜測他的身份,猜測他是來做什麽的。
【未知號碼:我是你老婆呀】
【……?】
【未知號碼:怎麽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啊,老公?】
可能是因為自己上一次給小孩兒留下的印象實在過于深刻,對方幾乎立刻就将消息發了過來。
【是你!】
【你這個精神病離我遠點!】
【錢我都已經給你了,你還要怎麽樣?】
商敬尤看着他最後回的這兩句話,勾了勾唇。他咂摸了一下,覺得江鶴刃看起來真的很像是那種恐怖懸疑片裏面活不過一集的笨蛋炮灰美人。
而自己則是那種很惡毒很壞的工具人反派,專門用來促進主角之間感情的那種,廉價但是好用。
風逐漸大了起來,棕榈樹的樹葉被吹得嘩啦啦地響,外面的雨水斜斜地吹到了小溪的亭子裏面,落在商敬尤的身上。池子裏面的紅色錦鯉浮到水面上來,對着他咕嚕嚕地吐着泡泡。
商敬尤站在木橋上,又回想起之前來。
在上一世,商敬尤年紀還很小的時候,他的父母關系還算是融洽,母親也沒有發病。偶爾在他寫完作業的時候會允許他到外面去玩一會,陽光那時候會很好,透過小溪裏面的清澈水面投射進去,池子裏面的魚也是這樣咕嚕嚕地吐泡泡。
他的心情突然就變得很好,就算是全身都濕透了黏黏糊糊的,也覺得蠻開心。
陽光很好,下雨也很好。
【未知號碼:可你上次說酒店裏的蛋糕不好吃,我給你買了新蛋糕。】
【未知號碼:開開門,好不好?】
對面突然沉默了一會。
一分鐘後,雕花鐵門裏面傳來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商敬尤嘴角的笑意更重,提着蛋糕盒子走上前去。門吱呀一下打開了,露出江鶴刃的小半張臉來。
他不開門,先從門縫裏面窺他。
門外的白發少年一定看起來很狼狽,濕漉漉的頭發貼在後頸上,劉海擋住了眉眼,單薄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活像是一條毛都被打濕了緊緊貼在身上的可憐流浪狗。
“看,蛋糕!”
但他舉起手裏面的蛋糕盒子,笑得眉目舒展。
……就連身上那股子總是冷淡厭世的氣質都削弱了不少。
江鶴刃的心猛得一跳,手一滑将門摔到了牆上。
“你,你有病啊!”
“我告訴你我已經報警了——”
但是商敬尤卻已經自來熟地走了進去,路過江鶴刃的時候在對方幹淨柔軟的家居服上面蹭了一身的水珠,将對方也弄濕了。
小別墅外觀是托斯卡納風格,有一個不算是小的露天前院,但是已經很久都沒有人打理了,一邊的小噴泉已經幹涸了很久,因為下雨裏面才蓄了很可憐的一汪汪水。草坪長得有些亂七八糟,不是很整潔的樣子,要不是定期來這邊打掃衛生的保姆阿姨還會順便幫忙修理一下,恐怕早就雜草叢生了。
商敬尤最喜歡的是爬滿圍牆的玫紅色三角梅,花期的時候會滿牆滿牆地開,熾熱的陽光從花朵的縫隙之間落下來,是輕盈的,遠離塵世的美。
這幢鄰水的三層小別墅原本住的是一家三口,但是現在卻只有江鶴刃一個人住,在他少年青年的很長一部分時間,他的生命都在這裏渡過。
“其實應該在河邊的位置多種一點花的。”
商敬尤路過的時候評價道。
“最近我覺得鈴蘭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好不好養活。不過如果沒有鈴蘭的話,橘子樹也不錯。”
江鶴刃因為要舉着傘,所鶴刃慢了他一步,此時已經萬分懊悔自己為什麽要一時沖動給對方開門了。
“喂,你不要随便進——”
像是看精神病一樣看着對方全身濕漉漉地推開門進了前廳,将地板上面弄了一地的水漬。
八月份的靈都已經開始熱起來了,但是因為驟降的暴雨,所鶴刃房子裏面沒有開空調。
雨水噼裏啪啦地打在餐廳透明的星空玻璃天窗上,又順着弧形的弧度流淌下去,變成灰色的肮髒的泡沫。
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是霧蒙蒙的、暴雨将臨的樣子。
鬼天氣。
江鶴刃追在商敬尤的身後,剛要讓他去洗手間将身上弄幹淨,就看見對方已經将蛋糕在客廳的水吧上一放,很熟練地自己找到一商最近洗手間的門走了進去。
一種詭異的感覺又在江鶴刃的心裏面升起來,怎麽對方看起來比自己還熟悉這裏的樣子,他咬了咬嘴唇想要說點什麽。
“你……”
畢竟這一切看起來都有些太詭異了。
不管是天氣,還是像是鬼魂一樣突然出現在自己家裏的,甚至現在他都不知道名字的這個陌生人。
他總是突然的,像是一場驟雨一樣地突然出現,打亂他的所有計劃。
然後又像是天晴一樣,毫不留戀地離開。
但是那人卻已經将洗手間的門關上了,随之響起來的,還有鎖扣被咔噠扣上的聲音。
“你究竟是什麽人啊。”
江鶴刃的聲音低下去。
“……還有你究竟叫什麽名字。”
洗手間裏面的水汽蒙上全玻璃門面,熱氣氤氲,只能隐約看到一點淡粉色的影子。
對方很顯然一點都不見外,準備舒服地在他家裏洗個熱水澡。
似乎是回想了某些事情,江鶴刃的嗓子發癢,雪白的耳側驟然蒙上了一層紅色,抱着抱枕安靜地窩到了沙發上。
于是等到商敬尤圍着浴袍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只乖巧地坐在沙發上面等着人的小狗崽。
頭頂的吊燈已經被打開了,整個客廳被籠罩在一股溫暖的濕潤水汽裏。
那人黑色的半長發顯得人軟軟的,膚色是常年都不見陽光的白。雖然從年齡上來說已經成年了,身高也拔了上去,并不矮。但是因為常年挑食又營養不良的原因,就顯得人瘦弱。再加上眼神裏面無法隐藏的清澈愚蠢,怎麽看都還是一副十六歲未成年的樣子。
唔,像是一只嬌生慣養的家養小型犬。
……小體型博美或者是馬爾濟斯那種。
就算是被逗弄生氣了也不會咬人,只會扭過毛茸茸的身子去,做出一副不理人的樣子來。
商敬尤用毛巾胡亂擦着頭發,心裏面想着這些,再看對方就有點想笑。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沒有笑出聲來,因為沙發上人顯然已經有些生氣了。
“砰砰砰!”
江鶴刃身子前傾,用力地用手掌敲了敲桌子。
“我想,這位莫名其妙就登門入戶的瘋子先生,我們也是時候——來好好聊一聊了吧?!”
“不錯,這次沒有結巴,獎勵好寶寶加十分。”
商敬尤揚了揚眉,随手将毛巾往頭上一蓋,坐到了他對面。甚至一點都不顧及自己身上只在下半身圍了條浴巾,二郎腿翹得像是在自己家裏一樣。
江鶴刃原本想說話的,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臉就慢慢紅了。轉身噔噔噔去衣帽間裏面找了一件長T,洩憤似地砸到了他身上。
“你再不好好穿衣服,我就報警把你抓起來!”
有人慌亂地說,伸手扶了他一把。
“艹。”
江鶴刃側過臉去,犬牙重重咬到了下唇,從嘴裏面嘗出點血腥味兒來。
他猛然轉身,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上輩子的自己。
……
少年人的眼睛裏面還帶着點清亮的光,懷裏抱着滿滿一大束藍桔梗。
十七歲的江鶴刃被淹沒在他所幻想的愛意和花裏。
……柔軟得像是一個從未醒來的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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