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朋友
一個卡通小人在屏幕上跟江鶴刃面面相觑。
不用人介紹,江鶴刃就知道這是自己。
白發,穿着校服,腳踩白球鞋,一臉不好惹的表情,正站在一個小小的卧室裏。
連卧室看上去都有些眼熟,這完全就是照着江鶴刃畫的。
江鶴刃點一下小人,發現還能給小人換表情,就是目前只能換一個開心的笑臉。
“社交軟件。”
商敬尤是這麽解釋的。
社交軟件?這麽一個卡通小人有社交屬性嗎?
在江鶴刃還在茫然的時候,卡通小人的卧室門被輕輕敲敲。
早起的時候還好,只是有點頭暈鼻塞,江鶴刃胡亂吃了點藥又團回到被窩裏。
再醒過來已經中午了。
他頭昏腦漲,明明什麽也沒吃,卻一直反胃。
江鶴刃身體差,生病是常有之事,他勉強爬起來灌了兩口水,感覺嗓子沒那麽幹就出了門。
商總裁事務繁忙,派宋迎先來接他。
到了商氏集團大樓後宋迎帶他到了辦公室。
“江先生,商總正在開會,開完會就來。”
江鶴刃點點頭,自己在沙發那兒坐了下來,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
商敬尤開完會回來一推門,就見等着自己的人已經睡着了。
江鶴刃長得精致漂亮,但眼神氣質一向是冷的,此時不設防備的把頭歪在沙發扶手上,臉頰帶着單薄的紅意睡在那兒,像一團新雪,幹淨又脆弱。
商敬尤腳步放輕,走到沙發前蹲下身,認真端詳。
他似乎還沒這樣認真看過眼前的人。
剛跟江鶴刃簽戀愛合約的時候商敬尤滿腦子都是“這小子可千萬別喜歡我”,他怕麻煩,而且也很清楚江鶴刃不是自己喜歡的那類人。
商敬尤喜歡野性、有沖勁的人,像懸崖峭壁上的挺拔松柏,像山林間行走的矯健獵豹。
江鶴刃不是。
剛認識的時候這人說話總要慢半拍再說,一字一句都斟酌好,怕得罪他。
性子規規矩矩,又世故圓滑,沒半點棱角。
後來時間久了沒那麽拘謹了,也是一口一個商總,比宋迎對他都生疏。
那時候商敬尤覺得這人沒勁透了,一眼就看得到底。
等到宴會上被這人拉着領帶挑釁時才發現,寂寂白雪之下藏着一團熱烈的火。
竟然是這種性格,高傲、有脾氣,明明那麽喜歡自己,也不能容忍被人小瞧。
像是感受到了奇怪的視線,睡夢中的人皺了皺眉。
……長得也可愛。
商敬尤唇角勾了勾,伸手想捏捏他的臉頰。
可手剛碰到昏沉睡着的人的臉上,眼前的人便驟然驚醒了。
四目相對。
江鶴刃先把目光移開,坐直了身體。
“商總。”
商敬尤一錯不錯的看着他,笑笑,“餓了嗎?”
江鶴刃搖搖頭。
本來生病就不舒服,在這兒睡了一會兒感覺好了一些。
就是剛才不知道怎麽的,半睡半醒間一陣惡寒。
見他搖頭,時間确實還早,商敬尤沒多說什麽,倒了杯水遞給他。
江鶴刃道謝後接過來小口喝着,壓一壓反胃的感覺。
喝完水後,江鶴刃整理一下思路,準備跟商總好好闡述一下兩人解約的必要性,還沒開口,商敬尤的手機響起。
他接起電話,應了兩聲,挂斷電話後回過頭。
“老爺子晚上請客,叫咱們去老宅吃個家常飯。”
江鶴刃低頭想了想。
算了,闡述也不在這一時半刻的。
老爺子對他有恩,好歹吃了這個飯再解約。
老宅離得遠,上了車後江鶴刃越發昏昏沉沉,頭暈加上胃部不适,沒一會兒就閉上眼睛睡着了。
商敬尤盯了幾分鐘後恢複霸總本質,拿着一本財經雜志在看。
紅燈。
商敬尤正給公關部發短信,讓他們趁早把手裏這本敢編他花邊新聞的破雜志搞破産,突然肩頭一沉。
他轉過頭。
剛還抱着胳膊倚在座位上睡得香甜的人此時臉頰通紅,頭靠在他肩膀上,無意識的皺着眉。
商敬尤終于意識到不對勁。
他伸手試了試對方額頭的溫度,入手一片滾燙。
“江鶴刃,醒醒。”
倚在肩膀處的人毫無反應,只發出了像是應答一樣的鼻音。
商敬尤立刻把人攬過來,讓他倚得舒服一些。
“去醫院。”
.
滴答——
刻意壓低的交江聲響了一陣,很快又跟随腳步聲和關門聲消失。
鼻腔裏充斥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江鶴刃緊皺着眉,像是又回到了兩年前。
黑暗的地下室裏,他被人一把推進冰冷的水池中,還沒愈合的傷口被冰水浸透,一時間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凍得更疼還是傷口更疼。
高高的臺階上,黑影站立着。
“小兔崽子你膽子大了?我供你讀書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打他啊!為什麽不打他?
高中時期他在學校可是籃球隊主力,真打起來眼前這人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夢裏的江鶴刃咬着牙向前走,“叮當”聲從腳下傳來,他愣了愣。
哦……原來有鐵鏈的。
是什麽時候被鎖的?
記不清了,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黑影格外憤怒:“他媽的,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害了我姐還要來害我!”
“啪”的一聲,腳踝被人狠狠踢了一腳。
江鶴刃踉跄的跌倒在地,再擡頭,畫面一轉。
隔着一道道鐵栅欄,對面劉祺大笑着的臉如此清晰。
江鶴刃睜大雙眼,驚恐的向後退了一步,渾身顫抖着倚在牆邊。
“不是我……你別過來……”
劉祺開心的攤開手:“我這有照片,你真不看看嗎?”
“我不看,我不想看……”
畫面再轉。
雨夜,漆黑的天幕像被撕裂的傷口,瓢潑大雨從傷口裏傾瀉而出。
夢裏的江鶴刃站在國道上,遠遠傳來車輛的轟鳴聲。
一輛紅色的貨車車頭歪歪斜斜,右邊的大燈開着,左邊已經被撞壞了,就這麽急速地直沖着他而來。
又是那條鐵鏈,牢牢的把他鎖在原地。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連天的雨絲恍如織就了水牢,讓他喘不過氣來。
——好疼!
也好,死了也好……如果那天死了就好了……
突然,臉頰那兒傳來一點灼人的溫度。
只那麽一點兒,卻恍如懸崖邊的稻草,江鶴刃不管不商的一把抓住它。
熟悉的男士香水的味道驅散了夢裏腐朽的雨水的味道。
似乎還有人在耳邊溫柔的說了什麽。
“……冷。”他喃喃自語。
隔了好一會兒,冰冷的身體突然融進了一束光裏,久違的暖意源源不斷的從四周傳來。
他太冷了。
江鶴刃努力貼緊這樣的溫暖,這束光似乎僵了一下,随後,更溫柔的将他緊緊包裹着。
夢裏,雨第一次停了。
樊會文這粗神經哪兒看得出來,他繼續好奇追問。
“說起來你倆以前是不是認識啊?有淵源?我記得之前咱倆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老看你。”
樊會文已經想到了一些古典劇情:“呃,你是豪門流落在外的少爺?商總是專門來找你的?”
“不是。”江鶴刃否認完,莫名又補充一句:“不是……什麽流落在外的少爺。”
“哦哦!那你倆怎麽回事啊?”
江鶴刃一擡頭,就看見樊會文眨巴着一雙求知的眼睛看着他。
“……”白毛校霸偏過頭,“現在就是……還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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