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後悔
    後悔

    宋吟醒來時, 率先瞧見兩層掩映的紗簾,遮去了大片刺目日光,難怪她能一覺睡得如此自在。

    鼻間萦繞着淡淡清香,令人聞之心怡, 她忍不住卷着被衾翻滾兩下, 察覺到周身精力充沛, 這才慢悠悠地坐起。

    巡視一圈, 衛辭已然不在房中,同樣的,也不曾留下衣物。

    宋吟惆悵地想, 不會是要以這種方式“囚禁”她吧?

    院子裏傳來細微動靜, 似是利刃破風的“咻咻”響,她将亵衣系帶綁緊了些, 行至窗前,拉開一絲縫隙往外打量。

    衛辭正赤着上身練劍, 額角沁出大顆汗滴,晶瑩剔透,順着清晰的下颌蜿蜒墜落,淌至肌肉贲張的胸口,彙聚成珠,滑過分明腹肌, 沒入……

    她舔了舔唇角, 暗罵自己心性不穩, 可餘光誠實地黏了過去。

    衛辭膚色白皙,雖經歷了風吹日曬, 仍是泛着冷玉般的光澤。加之少年軀體,不會顯得壯碩魁梧, 肌理蘊含着深厚力量,卻無油脂氣。

    最令宋吟面紅的是,宅院中的人都被打發走了,他便僅着一條素白中褲。挽劍花時,大團可恥的陰影跟着晃動,光是瞧着已然沉甸甸,更遑論記憶深處蘇醒時的模樣。

    她迫使自己單純地看向少年修長的四肢,卻愈發覺得他無處不勾人。熟悉的酥麻感從心尖竄至頭顱,一時熱氣蒸騰,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不能再看了。

    宋吟落荒而逃,卻忘了身後便是書案,不慎鬧出清脆的撞擊音,下一瞬,衛辭大步推門進來。

    銳利的目光掃過她漲紅的臉,理解為了心虛,衛辭擰眉,語氣是與他散發熱意的身軀相悖的冷然:“你要跑去哪裏。”

    他極愛提“跑”這個字眼。

    宋吟無辜地揉搓着泛酸的腰窩,細聲嗆道:“你連衣物都不肯給我,要如何跑。”

    “撞疼了?”

    衛辭問着,下意識掀開她的衣擺,欲抹些活血化淤的藥膏。可亵衣內裏原就空蕩蕩,失了遮掩,入目是大片的白,玲珑曲線幾乎能奪他心魄。

    他一時忘了眨眼。

    宋吟又羞又憤,驚呼着退開距離,毫無威懾力地罵道:“你做什麽。”

    盡管衣擺垂落,掩不住兩條細白光滑的腿,令衛辭不合時宜地憶起從前被它勾纏的畫面。

    他輕咳一聲,耳後泛起失态的紅,扔下一句“我去浴房”便匆忙離開。

    浴房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宋吟尴尬地去往裏間,試圖翻找出能裹身的衣物。

    “叩叩——”

    仆婦敲門,低垂着頭,目不斜視地端進來早膳,是宋吟愛喝的甜豆花。

    她試圖搭話:“可否能給我一套換洗衣物,什麽樣式的都行。”

    仆婦沉默地搖搖頭,掩門而出。

    宋吟耷拉下眉眼,發愁地想,可怎麽辦才好呢。

    待喝完豆花,胃裏變得暖洋洋,她隔着屏風輕聲喚道:“阿辭——”

    “做什麽。”

    衛辭并未如她所想在做一些發洩火氣的事,嗓音清冽迷人,帶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

    “你的衣物勻我一身可好?”宋吟軟聲乞求,“我答應你,不會亂跑的。”

    內室靜了靜,他用巾帕圍裹在腰間,神情淡淡地出了浴房,一本正經地扯謊:“此行匆忙,原就不曾帶太多行李,衣物t都送去漿洗了,勻不出來。”

    宋吟瞪他:“從昨夜到現在,你都換了三身。”

    盈亮的杏眼因憤懑睜得圓溜溜,雙頰帶了愠色,不點自紅的唇瓣也撅得老高,實在可愛。

    衛辭努力忍笑,故意不看她:“你說的對,我一日要換太多身,這才勻不出來。”

    宋吟豈會不知某人在睜着眼睛說瞎話,挫敗地摟住他的腰,仰頭用可憐兮兮的語氣說道:“我想和你談談。”

    “不談。”衛辭臉色冷下,卻無意撥開她柔軟的雙臂。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離開京城嗎?”宋吟倔強地直視他的漆黑眸子,正色道,“不是因為我心裏沒有你。”

    衛辭嘲諷地扯了扯唇,俨然不再信她的甜言蜜語,只道:“宋吟,不論你怎麽想,我都不會放手。你生是我的人,便是死了,也只能與我同穴。”

    她被衛辭蛇信子般陰恻恻的目光盯得脊背發寒,硬着頭皮在他臉頰印了一下:“你再信我一次嘛,我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好嗎?”

    “現在談,你不覺得晚了。”

    聞言,宋吟朱唇一抿,狀似鎮靜地背過身去。纖翹睫羽承受不住淚滴的重量,“啪嗒”掉落,在半空滑出一道細微閃耀的弧光。

    她不願在衛辭面前示弱,自以為隐蔽地飛速揩去,實則無異于掩耳盜鈴,反倒澆熄了他的滿腹埋怨。

    衛辭登時心軟得一塌糊塗,将愛恨交織的別扭情緒暫且擱置,拖來一條圓凳,抱着她坐下,掌心帶了安撫,笨拙地輕拍發顫的肩背。

    宋吟紅着一雙眼,幽怨道:“你要關我到何時。”

    他含糊其辭:“看心情。”

    “好,即便留我在這兒,你至少也要準備一些貼身衣物,否則進進出出多不方便。”

    衛辭反倒疑惑:“穿我的便是,侍衛都去了外院,仆婦也只過來送膳。你即使想光着身子出去溜一圈,也無人能看到。”

    真是油鹽不進。

    宋吟氣極了,啓唇咬上他的脖子,用模糊不清的齒音怒罵道:“你真是煩人。”

    殊不知脖頸處最是敏感,柔嫩唇瓣伴着溫熱鼻息厮磨着他,衛辭可恥地紅了臉。箍在細軟腰肢間的指腹亦變了味,似撫摸又似掐弄。

    “唔……”

    宋吟無比清晰地察覺到他的變化,危險、滾燙。她怔愣松口,不知該作何表情,一時大眼瞪小眼。

    衛辭喉結滑動一番,克制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有些許尴尬,也有些許拉不下臉。

    她不适地挪了挪,扯開話題:“我的書肆。”

    他難以控制地悶哼一聲,望向窗外,語氣發顫:“讓、讓人取了書稿,你既要寫話本,在這裏寫也是一樣。”

    “你知道?”宋吟訝然。

    “嗯,我知道你就是圖南先生。”衛辭露出近似痛楚的神情,心知該推開坐于腿上的女人,尤其,她內裏未着一物,光是想想便快要失控。

    她卻率先起了身,三步并作兩步,驚疑地去向桌案,笑吟吟地說:“原來這包東西竟是我的。”

    宋吟微微塌腰,解開被沈珂系了死結的包袱,發現紋絲不動,只好回眸,求助地看向衛辭。

    誰知衛辭眼尾泛起了被撩燒般的紅,目光下移,一瞬不眨。

    她垂眸看去——

    後知後覺地憶起方才的姿勢。

    無遮無掩,瓷白的肌膚遭他硌出了淡淡紅痕,勝卻世間一切風景。

    宋吟不悅地撫平衣擺:“你既都差人去拿我的書稿,為何不讓他們順道送些衣物來。”

    “好看。”他冷不丁地說。

    “什麽?”

    “咳。”衛辭撇開眼,“沒什麽。”

    宋吟懶得理他,将包袱扔過去,催促衛辭解開,又取出紙筆,旁若無人地研墨。

    然而某人的視線如有實質,緊緊跟随着,她不得不出言警告:“莫要再看了,你這樣我如何能靜得下心。”

    衛辭“哼”一聲,從立櫃頂上摸出私藏的包袱,裏頭裝了潔淨的成套中衣。換好後他斜斜躺于榻上,翻閱起《女總督傳》的前兩冊。

    剛攤開,似是想到什麽,裝作渾不在意地提起:“如果沒有我,你已經落入了祁淵手中。從京城下汴州,這一路上,當真一瞬都不曾後悔過?”

    他語調平淡無波,細聽卻帶了一絲希冀。

    “夜裏,偶爾會後悔。”

    宋吟先挑揀他愛聽的說,免得又被堵了話頭,“可是我也做不到因為害怕便不去嘗試,因為未知便永遠停留在原地。阿辭,若我是那樣怯懦的人,你我豈會有今日。”

    她第一回鼓起勇氣邁步,便是在席間,同神情冷淡的華服少年自薦。

    如今看來是再正确不過的決定,可那時何嘗不擔憂,何嘗不恐懼?也許,貴人是個趣味惡劣的;也許,貴人是個冷心冷情的;也許,貴人壓根兒瞧不上自己,反倒惹一身騷。

    宋吟誠實道:“得益于‘貪婪’和‘莽撞’,我走出了縣令府的大門,還見過龍雲湛藍的海,京城繁華的街,以及汴州樸實的鄰裏。”

    “我沒有武功傍身,這世道女子又極難獨自生存。所以,從一開始我便清楚,離了你,日子興許會過得很苦。可我的的确确有更看重的東西,比起榮華富貴和衣食無憂來得重要,阿辭,你可願聽?”

    衛辭頓了頓,退讓:“讓我想想。”

    他最是清楚,眼下尚能不顧宋吟的哀求,用卑劣手段将人捆在身邊,可一旦由着她全盤托出,自己便會被輕易說服。

    到那時,宋吟的情緒會淩駕于他之上。即便執意要離開,他也做不到再而三地狠心挽留。

    “讓我再想想。”衛辭低低道,“至少,先留在我身邊,哪怕幾日也好。”

    他話語間的破碎感滿到溢了出來,宋吟微訝,細密的愧疚感在心底紮根,切實地意識到自己的“死”着實傷他不輕。

    想想也是。

    于衛辭而言,她死,他則痛失所愛。她生,則意味着從前的甜蜜不過是虛幻泡影。無論哪一種,都難以在短期內消化。

    “那你打我兩下出出氣好了。”她一本正經道,“待你氣消了,我們再好好談談,有些事情總要直面。”

    “……”

    衛辭冷笑,“你以為自己很抗揍。”

    宋吟癟了癟嘴,放下狼毫筆,起身背對着他。在衛辭疑惑的目光中趴伏上桌案,聲如蚊吶道:“你像從前一樣輕輕地‘打’便是。”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