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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驚喜
    驚喜

    汴州面食出名, 清晨,沈珂早早起了床,走一刻鐘買上宋吟喜歡的菜包,再來碗豆花, 專程囑咐莫要淋醬汁, 等回去撒上白糖, 只有這般她才愛吃。

    回了書肆, 母親正拿着巾帕擦拭錢櫃,眼前擺着巴掌大的“筆記本”,是宋吟做的, 上頭記了圓咕隆咚的字。

    兩位小夥計也麻利地開窗移門, 迎來書肆的全新一日。見了沈珂,齊聲喚道:“哥哥好。”

    宋吟夜裏緊趕慢趕寫完了第三冊, 頂着烏青的眼,秀氣地打個呵欠, 懶洋洋的,活像只富貴人家嬌養的貍奴。

    沈珂用他帶着混合響動的公鴨嗓将人吓醒,笑得賊兮兮:“原就不長個兒,還成日不好好睡覺。”

    “……”

    宋吟嚼一口菜包,香噴噴熱騰騰,決意不和他計較, 催促道, “趕緊走吧。”

    “得嘞。”

    沈珂取了書, 預備趕往學堂,卻見階前立着熟人——正是醫館的蘭旭和老先生, 還帶了八歲的孫兒蘭起陽。

    蘭旭和略帶拘謹地後退半步,記起緣由, 複又上前,客氣地問:“魏小兄弟可在?”

    “在用早膳。”沈珂招呼爺孫倆入內,揚聲道,“小川,有人找。”

    宋吟正在借閱區邊看話本邊吃豆花,聞言,合上書,問蘭起陽:“用過早膳沒?哥哥這裏還有包子,嘗嘗看?”

    蘭起陽怯怯望一眼爺爺,舔了舔唇,俨然是饞極了。

    見狀,宋吟徑直拉過小豆芽,熱情道:“蘭爺爺您也坐,可是有什麽要幫忙的?”

    她既爽快,蘭旭和也豁出老臉,語氣誠懇:“魏小兄弟,我聽聞你在教經算,不知可否讓起陽也跟着聽聽。”

    “可以。”宋吟話鋒一轉,“醫館怎麽辦,您一個人忙得過來?”

    蘭旭和嘆一聲:“忙不過來也得忙,有學識的誰願意幫工,願意幫工的又大字不識。”

    王氏聽了,主動問:“讓珂兒去如何。”

    “這……”蘭旭和面具遲疑,“你們都有了書肆,還願出去幫工?”

    “您願收,他便願去。”

    雖承蒙宋吟喚一聲幹娘,王氏心裏頭門兒清,自己做飯洗衣值不得那些工錢,光是吃進兒子沈珂肚子裏的肉,都足夠他去外頭做兩份活兒來還。

    宋吟無意阻止,她很清楚,市井小人物也有自尊與抱負。王氏如今幫着書肆管賬,脊背筆挺了些,更是不願再做吸血蚊蟲。

    同樣,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們想活得堂堂正正,宋吟亦不願拖了後腿。

    恰好沈珂墩完了地,聽母親一說,咧嘴笑了笑:“那敢情好,我今兒散學就去醫館,待拿了工錢,帶娘和小川去下館子。”

    王氏哭笑不得:“還下館子,你不被蘭老先生掃地出門都算好了。”

    “娘,我哪有那般愚笨。”

    熱鬧的一日就這般從鬥嘴開始了。

    宋吟深覺實操最能漲經驗,讓雲氏——也就是如今的雲掌櫃,坐于錢櫃,她則搬了矮幾躲在後頭寫話本。

    不出幾日,雲掌櫃逐漸得心應手,倉惶喊宋吟幫忙的次數也少了。

    她終于能着手寫第四冊,筆下女主角已經受封兩廣總督,将要擊退外敵,守護一方和平。

    至于結局麽……

    宋吟倒是想替女總督安排幾位性情各異的美男,擔心內容過于驚世駭俗,引火燒身。只能懷着惋惜的心情編纂出一位俊俏軍師來做郎君,夫妻倆相輔相成,共創繁榮盛世。

    她越寫越覺得有趣,捂着嘴偷偷樂了起來,笑意尚未收斂,餘光見雲掌櫃站直了身,略帶拘謹地看向來人。

    宋吟正猶豫着是否要探出頭,聽一粗狂男聲道:“敢問掌櫃的,圖南先生人在何處?”

    嘶,好生耳熟。

    她一時憶不起對方是誰,但以魏川的身份,遇見任何熟面孔都是禁忌,幹脆挪了挪屁股,躲進櫃底,還輕扯雲掌櫃的衣擺。

    雲掌櫃會意,默契地掩住她的身形,故意操着鄉音答:“什麽圖蘭先生,我不認識扶南先生。”

    “……”

    來人噎了噎,求助地看向自家主子。

    祁淵眉心蹙起,喝道:“下去。”

    話音未落,宋吟面前浮現一雙陰恻恻的眼,毫不掩飾的占有,以及端詳物件般的冷漠,不是祁淵是誰。

    真是冤家路窄。

    她額前驚出一層薄汗,四肢也止不住地發抖。在汴州,可沒有衛辭能護她,若被祁淵認了出來,難保不會發生什麽。

    幸而雲掌櫃雖不曾經歷過大風大浪,卻吃過足夠多的苦頭,已沒什麽好怵怕,淡然問:“客人要買什麽書?”

    祁淵自下屬手中接過話本,輕輕放至錢櫃臺面,客氣道:“我等來自龍雲,見圖南先生的話本有多處提及臨海城鎮,個中內容着實有趣,遂想與他結交,不知掌櫃的可否引薦。”

    “聽不懂。”雲掌櫃直白道。

    見女掌櫃身着粗布衣裳,肌膚亦不細膩,極像是常年在鄉野間勞作的婦人。一問三不知,雖令人窩火,卻也打心底能接受。

    碰了壁,祁淵面色不改,抽回話本大步離開。一行人匆匆的來,匆匆的去,平白将宋吟吓得神經衰弱。

    待書肆恢複寧靜,宋吟自櫃底鑽出,唇無血色,配合一張微黃的臉,明眼人皆能瞧出異常。

    雲掌櫃關切地問:“川兒,你可是與那人結了仇?這圖南先生又是何人?”

    宋吟揉了揉發酸的腿,語帶消沉:“圖南先生是寫《女總督傳》的人,不願以真面目示人。至于結仇,說來話長。”

    她添油加醋地将祁淵描繪成有龍陽之好的大惡人,只道當時幸有魏大郎挺身而出,助自己僥幸脫險。而如今勢單力薄,是斷不能再被撞見。

    仔細瞧宋吟的眉眼,水潤含情,一張瓜子小臉也生得極盡秀麗,若養得精細些,的确是貌若好女,難怪引了賊人惦記。

    雲掌櫃望了望對街的食樓,心生一計:“不若你白日躲那裏頭去,窗子留道縫隙,便能時時得見書肆的情況,待天黑打烊了再回來。他們既是龍雲人,想來在汴州待不了多久。”

    “好。”宋吟彎身抱起書稿,面色凝重,“我現在就去。”

    /

    順藤摸瓜,衛辭包下青樓,喚與宋吟接觸過的雲娘來跟前回話。

    廂房之內裝潢旖旎,連椅凳都非尋常模樣,而是清一色的助興物件。衛辭面帶嫌惡,撥開紫紅色的紗簾,踱至窗邊,待呼吸恢複通暢,涼聲問道:“她從你這裏買了多少戶牒,姓甚名誰。”

    雲娘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朦胧間窺見颀長筆挺的身姿,嗓音亦是悅耳動聽,瞬時骨頭都酥了半邊,拉長尾調:“公子何不出來問奴。”

    此言一出,蒼術手中的劍鞘便抵住了女子脆弱的後頸。

    雲娘頓覺頭皮發麻,不再調笑:“您和那位倒是相像,來了青樓,卻半分興致也無。通常呀,要麽是心有所屬,要麽便是女子所扮,如今看來,您是前者,那位則是後者。”

    她如實告知衛辭,道宋吟從自己手中買去兩塊男子戶牒,名姓早已記不清。

    與雲娘接頭之人正是縣衙中的版尹,有一本小冊,專門記了某日賣出某某。從年歲來推斷,符合特征的約莫有十三位,但已是好過大海撈針。

    衛辭留在隋揚等候,暗衛則兵分幾路先行查看。約莫三日後,信鴿紛紛回巢,所有線索指向——汴州。

    從京中到隋揚,再從隋揚去往汴州。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倒是挺會給人驚喜。

    衛辭哼笑一聲,神色異常平靜。

    唯有熟悉他的蒼術深知,此刻公子有多麽怵人,一如明面發難好過背地使詐,衛辭恰是反過來了。

    他向來無需忍讓,這才養成了易躁易怒的脾性,情緒皆擺在明面兒上。如今倒好,難以琢磨的笑容愈發得多,心緒仿似深潭水,瞧着平靜,任誰也窺不見底。

    宋姑娘,危矣。

    衛辭并不管蒼術如何看他,堪稱溫柔地喂過自汴州t方向歸來的信鴿,翻身上馬,眉目久違地舒展,還團着一股真假難辨的笑意。

    他此番不欲聲張,只蒼術與南壹随行,餘下的人隐于暗處。着裝也一并換成市面能買到的成衣,貴則貴矣,并不特別,乍看上去僅像是富商之家金錢堆砌出來的小少爺。

    免得某些人聽到風聲,又悄然蒸發。

    行了幾日路,極快抵達汴州。因是東地城鎮,氣候與京中差異顯著,幹燥,悶熱,也不似南地路綠樹成蔭。

    衛辭不急着尋人,租下一處闊氣宅院,悠然住了進去。他倒要看看,宋吟是如何扮作男子,在此地逍遙快活;而她身邊,又是否出現了不該出現的人。

    /

    祁淵亮明了藩王身份,縣令非但需夾道相迎,還每日鞍前馬後,生怕一不小心怠慢了貴客。

    他未能在三味書肆探聽到有用的消息,幹脆交由縣令來辦,道:“本王想與這書肆的東家見上一面,不知吳大人可方便搭橋牽線?”

    “小事一樁,王爺何需客氣。”

    吳縣令躬身敬酒,殷勤道,“近來這話本名頭極盛。實不相瞞,下官的女婿與那三味書肆乃是同行。他先前打聽過圖南先生,想着買斷餘下幾冊,誰知竟查無此人,想來并非我汴州人士。”

    祁淵不置可否。

    話本內容涉及海島、荒原、臨海之地,有揉雜之嫌,各種計謀也充斥着稚嫩氣息。然,話本而已,原就不必考究,他看中的,是圖南先生于“海戰”的見地。

    簡而言之,圖南其人應是不懂兵法,卻不知從何處得來許多妙計。祁淵并非繡花枕頭,自是能将話本裏的紙上談兵,變為切實有用的計謀。

    此人,他勢在必得。

    吳縣令有意邀功,擡手召來女婿,吩咐道:“汴州城內,做活字印刷的唯有你松山書坊。明日就去三味書肆,邀他們東家一敘,說不必再舍近求遠去鄰縣,往後交由你來做便是。”

    如若談成,兩間鋪子便化敵為友,于三味書肆而言,也極大節省了成本。

    接下來,便看那位神神秘秘的東家,願不願上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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