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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死士
    死士

    宋吟消沉了兩日, 漸漸從“失戀”的惆悵中走出。

    雖說少了一個衛辭,身邊卻多了蒼杏與香茗、香葉。女子們齊齊湊在一處忙活鋪子裏的事,倒也頗為得趣。

    繡娘楊姐極喜歡宋吟先前繪的寝衣,問她能不能多做幾件放在鋪子裏順帶着賣, 不成想悉數被楊四姑娘包下, 道是作為謝禮。

    宋吟原本也不會輕易記恨誰, 一來二去, 與楊四姑娘冰釋前嫌,漸漸能話些家常。

    楊四姑娘名喚勝月,比她小上一歲, 據說傾心于宋府八公子。宋吟咋舌道:“他們家竟有這麽多孩子?”

    宋乃錦州大姓, 人丁興旺,旁支旁系也多。楊勝月解釋:“八郎是三房嫡子, 容貌自是比不過你們家那位,但在我眼中頂頂俊俏。他性子也和氣, 不似我,時常得罪人。”

    冷不丁提及衛辭,宋吟小臉一垮,心道遇見過太驚豔的人,的确不利于往後餘生。

    “對不住。”楊勝月急忙致歉,一邊小心翼翼地問, “你們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 突然分開, 怕是很難挨吧?”

    宋吟重又堆起笑:“還好,大多時候我都忙着畫花樣和算賬, 沒空去想。”

    楊勝月這才坦明真正來意,支支吾吾道:“實則是八郎有意上京赴考, 我,我就想問問,你如何能這般輕易便接受了?你們多久互通一回書信,又預計何時再見面呢?”

    竟不知楊四姑娘話這般密。

    但考慮到楊家在錦州地位不低,嬌養出來的女兒天真無邪,宋吟莫名有了傾訴欲,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可好?”

    “你問。”

    “倘若有朝一日,你與八郎當真成了,會允他納幾房姬妾?”

    楊勝月橫眉一掃:“他休想。”

    書香門第,向來祖訓嚴苛,雖說妻妾成雙常有,但遠比烏泱泱一後院的美人要來得強。楊勝月卻不管,當初亦是厭極了姬妾,才出言奚落身為外室的宋吟。

    “我也不願共事一夫,這才執意留在了錦州。”宋吟壓低了音量,神神秘秘地說道,“大抵不會通信也不會再碰面,專心過好我自己的日子。”

    “啊……”

    楊勝月不知先感嘆宋吟如此輕易便同自己交了底,或是先感嘆出身鄉野的位卑女子竟也有驚世駭俗的念頭。

    但意氣相投,幾息之間便拉近了彼此距離。

    短暫的靜默過後,楊勝月輕輕握住宋吟的手,飽含憐惜道:“我有兄長和爹爹幫襯,倒是苦了你,一個弱女子脫籍、置辦鋪子,樣樣都不容易,只能依附于旁人。不過今後就都好了,我楊四交你這個朋友,若有能幫的上忙的地方,只管開口便是。”

    如今的日子平靜卻安寧,有三兩好友,漸漸紅火的生意,但驟然聽到誠摯的承諾,宋吟仍是被感動了一番。

    她莞爾一笑:“多謝。”

    /

    京城。

    接風宴上,衛辭言簡意赅地說了李知應的事,倒也不足為懼,只是滿足一下幾位友人的獵奇心,順道“賄賂”他們保密。

    用過膳,他婉拒太子邀約,徑直去了新府邸,将調整過後的圖紙交予管家。

    管家仔細端詳一遍,見衛辭增了浴池和箭靶,小書房也要求擴大,似乎是願意和将來的夫人同住,不由得欣慰道:“小侯爺,兩月不見,您變化不小哇。”

    衛辭自是猜得出旁人在想什麽,并不解釋,四處轉悠一圈,又按照宋吟的喜好添上秋千和花圃。

    “咳。”他虛握成拳,狀似不經意地問石竹,“錦州那邊可來信了?”

    石竹霎時繃成一張弓:“尚未。”

    上一瞬還柔情乍現的眼眸,下一瞬恢複冰冷,衛辭不帶溫度地扯了扯唇:“回永安府。”

    永安府極大,走了小一炷香才到正堂。形容威嚴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主位,其下是位容貌傾城的中年女子,正是衛父衛母。

    “見過父親、母親。”

    “可盼着我家辭兒回來了。”衛母眉開眼笑,将衛辭拉至身側,“瞧着瘦了些。”

    暌違兩月再度見到打小便捧在手心裏的嫡子,衛老侯爺神色動容,卻又怕遭他嫌,隐在衣袖中的手虛擡了擡,還是決意放下,只和氣地問:“一切可都順利?”

    衛辭冷淡地“嗯”一聲,兀自坐上交椅,小厮極有眼力見兒地程來不溫不燙的茶盞。

    他慢條斯理地抿了抿,開門見山道:“兒子想盡快遷府,最好是月中之前能辦妥。”

    本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只不過将喬遷之宴提前一些,衛母自是想順着他,但新府邸缺個打理家宅的女主人,話頭便不可避免地扯到了議親。

    “方晴是京中排得上名號的美人,你竟也瞧不上?還是說,她性子不合你心意?”

    衛母問,“不若你告訴為娘,想尋個什麽樣的女子,至少先迎個側室回來。再不濟,通房總要安排兩個。”

    衛辭颔首,語氣無波無瀾:“娴靜,心善,最重要的是脾性溫和不善妒。”

    “好說。”衛母用眼神示意嬷嬷将預先安排的通房喚來。

    兩位身量豐盈的女子朝衛辭款款施禮,容貌雖說談不上嬌豔如畫,卻也是小家碧玉。此刻目不斜視,舉手投足間透着風儀,可見下了苦功夫學習宮規與禮儀。

    衛辭心不在焉地掃上一眼,偏過頭命小厮斟茶,淡淡道:“兒子不收通房。”

    “那怎麽行。”衛父性子急,在兒子面前裝腔作勢一會兒,已是耗足了耐心。聽言,拍桌而起,“你,你莫不是喜歡男子。”

    “……”

    衛母揮退衆人,拉下風韻猶存的臉,呵斥丈夫:“還不都是你害的,三日納一妾,七日去一趟勾欄,令府中烏煙瘴氣,辭兒才抵觸這些個事,又鬧遷府又自請離京。”

    “這,這古往今來,男子誰人不是妻妾成群,賴我做什麽。”

    衛辭由着他們吵,反正自小聽慣見慣。待夫妻倆說得口幹舌燥,他方悠悠地道:“兒子會将頌風居的人一并帶走,有他們打理府中事務,足矣。”

    頌風居正是衛辭在永安府的居處。

    衛母聽了,又将矛頭轉移回來:“辭兒,這兩個丫頭性情一等一的溫和,你方才還說要尋娴靜的,怎麽到了跟前又不肯收。”

    他頭也不擡:“人多,煩。”

    短短兩字,卻是含沙射影。衛父尴尬地撓了撓頭,頓時偃旗息鼓,t重重坐回太師椅。

    “那你說要如何。”

    衛辭道:“側室和通房就不必了,尋一位正妻便行,要有容人之度的。”

    既說要有容人之度,又說不欲多納姬妾,一番話前後自相矛盾,但好賴擺脫了龍陽之好的嫌疑,衛父衛母相視一眼,默契應下。

    正式遷府之前,衛辭還需在頌風居住下。

    生活了十餘年的院落,非但沒有令他感到安心,反而愈發懷念起錦州衛府的清風院。只因何時回去,都有宋吟坐在窗前朝他笑笑,而後放下手中的活兒,提着裙裾撲過來。

    縱他念了許多次要知禮數,宋吟總是當作耳旁風,嬌嗔着索求親吻。

    衛辭疑惑地撫上心口,感受其間酸酸澀澀的漣漪,沉思片刻後,喚蒼術進來研墨。

    當真正要下筆了,他反而不知該寫些什麽。肉麻的話斷然說不出口,家長裏短也沒有必要去提,思來想去,只憋出一行字。

    “你說。”衛辭眼眸眯起,暗含一絲危險氣息,“她為何不給我寫信。”

    蒼術幹巴巴道:“興許在路上?”

    也有可能。

    衛辭對這個答複滿意極了,眉頭舒展。他仔細疊好信件,并着鄭氏衣莊時興的料子,命人快馬加鞭送去錦州。

    卻不知,還有一撥人緊随其後。

    /

    此時此刻,錦州。

    宋吟一貫睡到日曬三竿方起身,如今有了兩間鋪子需得打理,畫本名頭也漸漸起了勢,她晨起晚歸,忙得腳不沾地,卻又樂在其中。

    楊勝月正是錦州小娘子間的領頭人物,不時來她鋪子裏轉悠,無形中作了宣傳。

    “唉。”宋吟舒服地嘆謂一聲,“雖說夜裏一個人睡有些冷清,但上無老下無小,可真快活啊。”

    香茗等人是衛府培養出來的忠仆,待宋吟極好,卻不能同她們多聊體幾話。玉蕊和桃紅又同樣出身貧苦,所思所想難免守舊。

    唯有對上于外人而言“跋扈”的楊四姑娘,宋吟才敢展露真實想法。

    楊勝月尚未出閣,面色微紅,“呸”一聲:“你真是,真是什麽都敢說。”

    宋吟無辜地眨眨眼:“對了,你與八郎如何了,上回我送你的衣裳他可喜歡?”

    “嗯……”楊勝月恨不得将頭埋進地裏,兩耳發熱,“他、他誇我很美。”

    “吟主子——”

    蒼杏敲門,“公子來信了。”

    她起身接過,也不避諱因好奇抻長了脖子的楊勝月,撕開一瞧,上頭寫着:給我回信。

    宋吟:……

    楊勝月忍不住說:“我瞧着衛公子極看重你,你當真舍得晾着他?”

    她不答反問:“你覺得他會回來麽?”

    “這、不好說。”楊勝月畢竟生在一方富貴人家,便是家兄癡戀哪個女子,也做不到如此地步,遂誠實道,“京城隔得太遠,衛公子也不像尋常人,家裏怕是當大官兒的,時間一長人一忙,應當不會再花心思……”

    宋吟聳肩:“這也是我的答案。”

    “罷了,今後我都管住這張嘴。”楊勝月歉疚道,“不若我們去茶樓坐坐,近來有了新的故事可聽。”

    鋪子裏招了不少手腳麻利的女兒家,宋吟樂得做甩手掌櫃,她将清點過的賬簿交還秀才,與楊四一同坐上馬車去了鄰街。

    掌櫃的預留了視野最佳的雅間,上樓時,蒼杏忽而“嗖”地偏過頭,目光警覺地掃視一圈。

    宋吟詫異道:“怎麽了?”

    “有人在暗中偷瞧我們。”蒼杏看似大大咧咧,做起事來卻異常靈敏,“主子先随楊姑娘進去,我四處轉轉。”

    “萬事小心。”

    聽香葉說,蒼杏武功不低,是以宋吟并不擔憂,她與楊勝月在雅間坐下,閑談吃茶。

    片刻後,一臉凝重的蒼杏持劍回來,直言道:“至少有三人,跑得比兔子還快,我只瞧清了身形,是男子。”

    這下輪到宋吟坐立難安。

    她認真想了想,自己從前大門不出,若說結仇,應當是李知應、繡坊同行,抑或者——京中與衛辭相關的人。

    似是要印證她的猜測,蒼杏猛然撚起一根筷子,直直朝西南方射了過去,賊子肋骨受到沖擊,身形搖晃,也露出半張側臉。

    “嘶,好生眼熟。”

    蒼杏摸摸下巴,絞盡腦汁去回憶,終于記起一人,“是夏府培養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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