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紫荆关的右副都御史孙祥,与都指挥佥事左能,站在城墙上,呆呆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这支明军。
这支奇怪的军队也不靠近城墙,只是在离城门二里开外扎下了营盘。
没过多久,又有后续的数千人,押着辎重粮草,赶着牛羊,进入了新建的营地。
孙祥与左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紫荆关这里就有个问题,孙祥的右副都御史是正三品文官,左能的都指挥佥事是正三品武官。
这时候文官的地位还没有凌驾于武将之上,两个人都是正三品,应该谁指挥谁呢?
所以两人只得商量了一下,孙祥希望能全神贯注地对付正面的瓦剌大军,背后这支明军爱做什么做什么吧,只要不捣乱就行。
而左能是亲太上皇的,巴不得赶紧开城门,把瓦剌大军放进来。至于城外这支明军,能把他们赶走才是最好的。
最后两人取了个折中的策略,先派出了几名得力的哨探,去城外问问清楚。
半个时辰之后,哨探便回来了。左能急忙问道:“城下是哪路明军?”
为首的哨探回首:“回将军,是营州前卫。”
左能闻言,忙呵斥道:“胡说,营州前屯卫,驻地是通州西面的香河县,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
哨探一脸无辜地反驳道:“将军,城下那不是驻扎在香河的营州前屯卫,而是大宁都司重新组建的营州前卫。率领这支军队的,是大宁都司的都指挥同知谷聪。”
左能与孙祥闻言,相互对视一眼,更加的惊诧了。都指挥同知是从二品武将,比两人官阶还高,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紫荆关来。
孙祥反复问了数遍,确认哨探没有弄错。便对左能说道:“请左将军严守关隘,我亲自下去看看吧。”
左能求之不得,立即便连连点头。正好孙祥出关之后,自己就可以和手下心腹串联一下,商量怎么放太上皇入关了。
却说孙祥带着几名随从,坐着吊篮,下到城外,来到营州卫的驻地。
谷聪笑呵呵地迎了出来,热情地将孙祥往中军大帐里让。
孙祥在大帐中才坐定,便急切地问道:“敢问谷将军为何率军前来?”
谷聪笑着解释道:“我是奉陛下密旨,来此有三件事情。”
说罢,谷聪从案上取出一张文书,递给孙祥:“孙御史请看,这是兵部的调令,我是合法地率军驻扎在紫荆关下的。”
待孙祥确认过调令无误之后,谷聪继续说道:“我此来有三个目的,一是为瓦剌大军送些牛羊、酒菜,好让他们省去劫掠百姓的麻烦,快速抵达北京城下。
第二,我带来了一批翰林院、国子监的饱学之士,和京城第一流的画师。他们要到城头去观战的。
第三,我奉皇命前来搭救孙御史,以及城中忠勇的将士们。陛下知道紫荆关守不住,也没打算要守紫荆关。
但是陛下不想忠于职守的将士们白白牺牲,所以托我带来了陛下的密旨与兵部的命令,您象征性地抵抗两天,就可以跟着我撤往保定府了。”
说罢,谷聪从衣袋里取出了密旨和兵部的文书递给孙祥。
孙祥看过之后,还是不肯轻易放弃:“谷将军,紫荆关如此险要,易守难攻,陛下为何要如此轻易地弃关?”
谷聪笑道:“孙御史想守,城中的将士们却不想守,大部人都心向太上皇,守不了几天,这些人就会主动弃关的。到时候瓦剌大军必然破关,孙御史必然性命不保。
孙御史也不必自责,只管奉命行事便可。就算出了问题,自有陛下一力承担责任,也没人会怪罪您。”
孙祥见谷聪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无奈地点点头,然后又问道:“下官还是不解,那陛下派些文人与画师过来,是要做什么?”
谷聪笑着解释道:“陛下是要将激烈的战争场面,让画师画下来,让文人写成文章,然后传遍全国,让天下百姓都知道北京保卫战的艰辛。”
孙祥听完都无语了,皇帝都主动要求弃关了,从哪里来的激烈战争场面,这话不是哄小孩吗。
谷聪可不管孙祥怎么腹诽,热情地送了孙祥出营。
孙祥出来时只有几个随从,回城时却给了几十名文人、画师。
这些文人、画师里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中书舍人练纲。
紫荆关下,天子叫门,这可是北京保卫战中,最重要的场景之一。
虽然朱祁镇在北京城下也叫门了,但是那个没有破城,不够有说服力。
而紫荆关,是整个土木之变加京城保卫战中,唯一被攻破的重要城池关隘。
所以这里必须大书特书一笔,并广为宣传,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才行。
等孙祥回到关中,左能也与心腹商量好了弃城事宜。
这一天瓦剌大军也在安营扎寨,休整备战。所以整个战场都非常的平静。
到了第二天一早,孙祥还在睡着,左能便勿勿前来,将孙祥叫了起来。
孙祥连忙问道:“瓦剌开始进攻了?”
左能摇摇头:“不是,不是,是城外又来了一支大明使团。”
“大明使团?大战就要开始了,怎么陛下还在派遣使团?使臣有说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吗,赶紧把他们用吊篮吊上来啊。”
左能无奈地回道:“他们说是来给太上皇送皇帝仪仗的。而且必须开城门,让皇帝仪仗经过紫荆关,前往瓦剌大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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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好好的,送什么皇帝仪仗!”
“孙御史,慎言,慎言,这可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不信您看看。”
说着,左能将刚从城下吊上来的诏旨递给了孙祥。
孙祥看过诏旨,无奈只得开关放行。
于是当朱祁镇在毡帐中刚刚睡醒的时候,杨善使团便带着皇帝仪仗赶到了瓦剌大营。
经过休息,朱祁镇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因为朱祁镇和也先都认为攻下紫荆关,起码需要个三四天时间,所以便下了辇车,重新住在了毡帐中,而此时马良的四位姬妾,也重新开始为朱祁镇侍寝。
当杨善进入毡帐的时候,朱祁镇正搂着佳人,躲在锦被中取乐。
杨善只得隔着帷幔,与朱祁镇行礼奏对。
朱祁镇问道:“爱卿所为何来,皇弟又有何事需要交待?”
杨善回道:“新君为陛下送来了全套的皇帝仪仗,并派臣作为特使,迎接陛下还京。”
朱祁镇听到这话,好奇地从帷幔中探出头来,颇为不解地问道:“朕的弟弟是真心迎朕还京?”
杨善摇摇头:“微臣也不确定。”
“那你能确定什么?”
“臣能确定,新君肯定是不想还位于陛下的。”
朱祁镇叹了口气,又问道:“你怎么评价新君这种行为?”
杨善虽然忠于朱祁镇,但还是比较公允得回道:“微臣是一心想迎陛下复位的,但也能理解新君的苦衷,若陛下复了位,新君一家无论如何都活不了。
所以新君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并不能全怪他贪恋君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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